23

第23章

溫熱的湯藥散發出濃重的苦味,勺子輕巧的在碗內攪動,發出淅淅瀝瀝的落水聲。

慕予希即使屏住呼吸,依舊能清晰的感知到湯藥所帶來的苦澀。

口腔中分泌出唾液,嘴角不自覺地抽動兩下,帶動側臉的肌肉一同抖動。

“師尊。”慕予希眼裏閃爍着渴求,她拽住風寧的衣角,孩子氣般的撒着嬌,“我能不能不喝這個藥啊,而且我身體也沒什麽大的問題,喝藥做什麽。”

扭曲成一團的小臉掃過那團黑乎乎的湯藥,慕予希快速移開視線。

她不想喝。

風寧低垂着眉眼,視線落在碗中的倒影上,她攪動藥勺,打破平整的碗面。

“靈力消耗過大,這藥可以緩解你靈根處因過量的靈力損失而造成的不良反應。”風寧溫聲解釋,她舀起一勺湯藥,遞到床上人的唇邊,“張嘴,喝點。”

慕予希抗拒地閉着唇。

湯藥帶來的苦氣越發濃郁,幾乎将偏殿內暖爐中所散發的香氣遮擋。

“本尊親自喂你,不應當給師尊幾分薄面嗎?”風寧溫柔淺潤的聲音透過耳膜直直地進入慕予希的心中。

她咽了下口中,舌尖快速掃過上齒,牙根處似乎透出苦水。

深呼一口氣,慕予希将眼前勺中的湯藥喝下。

頃刻間,苦意連同大腦,慕予希頭向前伸出,張口就要将剛剛喝進去的湯藥吐出。

然而,女人的速度比她更快,纖細的手指抵住慕予希微微張開的唇,指腹按住,低聲笑道,“吐了,這藥就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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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予希只好硬着頭皮吞下,感知喉嚨與腸胃翻出的酸苦。

“碗中的藥要全部喝完。”不給慕予希緩和的機會,風寧輕飄飄地又舀出一勺遞到慕予希唇邊。

“師尊……”慕予希哀求,“真的不想喝。”

“會傷及靈根,你不想成為九級陣法師了嗎?”風寧不急不慢地問。

慕予希登時沒了反抗的意念,煩躁地看向風寧手中端着的碗,伸手接過。

風寧察覺到了她的意圖,自然而然的将勺子放入碗中。

端着裝着湯藥的碗,慕予希深呼一口氣,一只手捏住鼻子,脖子揚起,唇對準碗沿,直直的,一口氣将整碗喝盡。

呼吸中都帶着濃重的藥味,慕予希将碗随手放在床邊,她捂住唇,強忍着想要吐出來的沖動。

風寧單手撫摸着面前人的後背,幫她舒緩,另一只手則是拿過藥碗,确定裏面沒有湯藥後,放在了不遠處的桌子上。

“吃顆蜜餞。”風寧不知從哪變出一個橢圓形的糖果,塞入慕予希口中。

苦意稍稍褪去些,慕予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內含着的液體倔強的藏在眼眶內,生理性的反胃随着一個小舉動,無時無刻不再産生。

她壓制住說話的念頭,只是那雙小鹿般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望着風寧,等待對方的誇獎。

“很聽話。”風寧淺聲道,她揉了揉慕予希的肩膀,修長的手指繞着面前人的肌膚,回歸正題,“如今你已經成功繪制出了八級陣法,這段時日再多練習練習。”

慕予希點頭。

風寧唇邊扯出一抹淺淡的弧度,她上半身突然向前傾倒了些,唇邊似有若無的擦過慕予希的下巴,壓低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誘惑:“本尊期待你成為九級陣法師那日的到來。”

沁人心脾的冷香萦繞在鼻尖,慕予希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我會的。”她啞着聲音。

成為九級陣法師的念想越發濃烈,慕予希在靈力恢複好後便立刻開始了新一輪的繪制。

但她記得風寧的話,先是重複練習了會八級陣法的繪制,一連繪制了數個月,終于将八級陣法完全吃透。

她按了下酸疼的後頸,開始了之前的生活。

每日大部分時間繪制陣法,中午休息的時候便是給靈田內的藥草澆澆水。

得益于她血液的融入,靈田內藥草的長勢又快又好。

澆完水後,她再去書房聯系兩柱香時間的字,幾年間,竟也能寫得出一手好字。

午後,慕予希會站在啓寧殿前的空地處練習半個時辰的劍法,加深和混元劍的溝通。

有時,她還會趁着風寧不在的時候,去尋找洛兮等人聊天閑逛,便當做一段時間的放松時刻。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啓寧殿的那棵大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

轉眼間,又是數年的光陰。

慕予希的五官舒展開來,整個人生機勃勃,滿腹朝氣。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對于陣法的繪制也更加得心應手,八級陣法擡手間便能繪制而出,再不像第一次時,要抽空全身的靈力才行。

只是九級陣法太過難繪制,這麽多年過去,慕予希也只能摸到九級陣法的一點點門檻。

“你的進步已經很快了。”亭子內,風寧。遙望着殿前又一次繪制九級陣法失敗的人,“不急。”

慕予希舉起雙手,閉上眼複盤剛才繪制所出現的失誤,對于線條的布置,她還是有些摸不清頭腦。

九級陣法所需要的靈線太多了,有時,幾根靈線稍不留心就會融合在一起,大大削弱陣法本身的力量,使得陣法變得脆弱,無法蘊藏內裏的靈氣,造成陣法的塌陷。

發現了錯誤後,慕予希睜開眼,目光掃過亭子內,單手端着茶杯,看不清臉上具體神色的女人,她彎了下唇,右拳握起,做了個打油打氣的動作。

風寧瞧見,也跟着做了一個。

慕予希忍不住笑出聲,随後繼續陣法的繪制。

雖然知道了其中的部分錯誤是因為什麽原因造成的,可真的要改正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靈線交織的過于密集,很難分辨其中的具體位置,慕予希只能根據過往的經驗,小心又小心地刻畫。

然而,依舊是一遍遍的失敗。

慕予希嘆了口氣,轉過頭準備要。尋找風寧的身影,卻發現亭子內,已經空無一人。

師尊不知何時離開了。

慕予希“啧”了聲,緩步走向亭子,還沒坐下,身後傳來一道清潤的嗓子:“還是差了點嗎?”

慕予希回過頭,風寧拿着一只玻璃瓶,正朝她走來。

“師尊。”慕予希笑了笑,拎起石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水,其中一杯推到風寧之前。做過的地方。

“予希。”風寧晃了晃空蕩蕩的瓶子,“可以給本尊一些你的血液嗎?”

“嗯?”慕予希不明就以。

風寧坐于慕予希對面,擡手将玻璃瓶放置在石桌上,淺色的瞳孔混着絲絲笑意:“本尊需要你的血液。”

她并沒有說是什麽事。

“師尊要多少?”慕予希掀起袖子,露出半截白嫩的手臂,她另一只手靈力化刀,毫不猶豫地割開手腕。

她拿過瓶子,将流出的血液對準瓶口,看着血液流入瓶內。

風寧盯着那只玻璃瓶,長而翹的睫毛顫動兩下,她指尖敲擊桌面:“半瓶。”

慕予希挑眉,估計着半瓶的量。

風寧拿過來的瓶子并不算小,半瓶足以讓她損傷到身體。

慕予希微微蹙眉,但轉念想到是師尊需要,皺起的眉心被捋平整。

大不了到時吃幾枚丹藥,不是什麽大事。

瓶子中的血液一點點升起,慕予希紅潤的面龐透出幾分白色。

風寧神情不動地注視着瓶子,連半分眼神都沒有分給慕予希。

直到血液流淌停止,瓶塞被蓋上,風寧才擡起頭,看向面前面無血色的人,終于露出幾分關心:“還好嗎?”

“沒關系。”慕予希淡笑。

她靈識在煉化的空間內探索補充血氣的丹藥。

這幾年間,她空間內最多的便是這種丹藥。

慕予希拿出一枚,就着茶水,趁着風寧不注意将那枚丹藥吞下。

然而,她以為的小動作,卻清清楚楚的落在對方眼中。只是對方并不在意罷了。

“九級陣法的靈藥數量龐大,在一定的空間內部,想要将每條靈線都刻畫出來并不容易。每座陣法都是有部分構成的整體,但繪制九級陣法時,不可拘泥于部分,而是縱觀全局。”風寧将玻璃瓶放入煉化的空間內。

她看向慕予希,一句一頓道:“即使部分的靈線融合在一起,也不用第一時間去管,等陣法大致完成後,再操控靈力,用靈線将剩下的補全便可。”

風寧衣袖翻飛間,一座陣法虛影出現在慕予希面前。

即使是一座陣法虛影,可釋放出的雄厚的威亞已經足以讓慕予希感知到其中擁有的巨大能量。

“這便是一座九級陣法的虛影。”風寧看着那座緩慢運轉的陣法,眸色不變,“也是你成為九級陣法師後所需要繪制的陣法。”

慕予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這座陣法。

她的靈魂似乎在被這座陣法拉扯,靈脈泛起不自然的疼。

慕予希只當是九級陣法帶給人的壓迫感。

陣法虛影消失,風寧揉了下額角,她一如平常,起身:“本尊乏了。”

說着,女人朝着啓寧殿主殿方向而去。

慕予希目送風寧離開後,又是從空間中取出一枚滋補血氣的丹藥吃下。

手腕處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慕予希掀起眼皮看向桌面上未動的兩杯茶水,心頭的悸動越發厲害,這幾日的噩夢頻率也比以往多了些。

握着杯身,視線在杯口掃過,柔軟的指腹繞着杯沿游走一圈。

那杯茶慕予希終究沒有喝下去。

啓寧殿主殿內,風寧拿出裝有慕予希半品血液的玻璃瓶,走到一側用靈力幻化而成的特質櫃子,拉住其中一只拉環,指骨帶了些力,拉開。

映入演練的是各種玻璃瓶,裏面皆是裝着紅色的液體。

全部是這幾年間從慕予希身上取得的。

将手中的瓶子放置其中,風寧矮下身清數瓶子的數量,估計血液的多少。

“應該足夠了。”女人神色淡漠,低喃道。

又一座陣法在眼前崩塌,慕予希緩下心情,她疲倦地靠在那棵不久前剛剛長出綠葉的大樹身上,懶散的斜靠着。

雙手環抱,仰頭抵住樹幹。

繪制了數年的陣法依舊沒有破級的趨勢,慕予希有了幾分洩氣,她望着正在消散的星點,撇了撇嘴,餘光掃過主殿的方向。

師尊已經數月未出了。

慕予希閉上眼,索性想着放松一下,禦劍前去尋找洛兮等人解悶。

這數年間的功夫,她一心撲在九級陣法的繪制上,與洛兮等人見面的次數減少了許多,好在,幾位師姐并沒有見怪。

慕予希根據洛兮的指示尋到了對方修煉的洞府中。

她從劍上躍下,收了混元劍,雙手背于身後,搖搖晃晃地進入洛兮的洞府中。

“半分規矩都沒了。”瞧見她這幅樣子,洛兮笑說了句。

“在師姐上還需要注意形象嗎?”慕予希不在意地聳了下肩,騰出話語對着另外兩位師姐打招呼,“許師姐,景師姐,你們也在。”

許言雙腿伸直,手臂反撐着地面,瞧了眼慕予希:“怎麽,不想看見我們?”

“怎麽會。”慕予希微笑,尋了個地方坐下。

景祺從桌子上拿起一枚靈果扔了過去。

慕予希擡手接過,簡單清洗過來,咬了一口:“真甜。”

“怎麽今日有時間過來了?不練陣法了?”洛兮試探道,“你如今幾級了?”

“還是八級。”慕予希實話實說。

洛兮微微松下氣,還好。

“不過快到九級了。”慕予希又道。

洛兮剛放下的心懸了起來。

許言啃食靈果的動作一頓,“九級?”

“最遲一年吧。”慕予希估計道。

“不行。”景祺沒來由地說了句。

慕予希“嗯?”了聲。

“沒什麽。”洛兮找補道,她錯開話題,“師妹進步很快,只是這太快了,是不是應該鞏固一下,不用急着提升陣法修為。”

一旦師妹成為九級陣法師,等待她的将會是什麽,她們一清二楚。

數十年的情誼讓她們無法眼睜睜看着慕予希發生什麽。

但……她們亦阻止不了。

“當初已經鞏固了。”慕予希咽下口中的靈果,含糊不清地,“只是九級陣法太難了,耽誤了不少時間。”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她記得洛兮目前也沒達到九級,自己這麽說倒是顯得有點顯擺了,準備解釋一下,可想到洛師姐的性格,并非小氣之人。

解釋反倒顯得虛假,況且剛才的話,洛師姐聽了也沒有特別的反應,想來是沒放在心上。

許言平日裏大大咧例慣了,這個時候卻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師妹,其實八級陣法師已經很厲害了,不必過早追尋九級陣法師的高度。”景祺控制着語句。

“可是達到九級,是每個陣法師都夢寐以求的事啊。”慕予希笑了笑,“我也一樣。”

景祺張了張嘴,不知該不該繼續勸。

反倒是洛兮,面上的神情一直未曾有大的變化,她手背支撐着下巴,目光落在慕予希的臉上,好半晌,鄭重道:“師妹,你可曾聽聞過。獻祭?”

景祺和許言神色大變,不可置信地望向洛兮。

連帶着慕予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落向了洛兮,與對方的目光對視上。

“好像見到過。”慕予希思考了下,她似乎在哪裏看到過獻祭兩個字。

具體是哪裏,想不起來了。

“獻祭陣法分為很多種,大部分獻祭陣法,等級只有七等,但還有部分獻祭陣法,則是九級陣法。”洛兮道。

“嗯,這個我知道。”慕予希咀嚼着靈果。

“放心好了,我沒事不會繪制獻祭陣法的。”慕予希以為師姐是覺得自己那天心血來潮繪制了獻祭陣法,惹出麻煩,不免笑道,“而且獻祭陣法也不是我相碰就能碰到的啊。”

為了防止意外情況亦或者是心術不正的陣法師,獻祭陣法的陣法紋路圖都被列為了禁忌,封存起來了。

洛兮抿朱唇,她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慕予希吃完最後一口靈果,掏出手帕擦拭指尖上殘存的液體,黏膩的,不好受。

随手用了個淨化術才将那股黏膩去除。

在洛兮修煉的洞府呆了一個時辰,慕予希總覺得三位師姐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又難以說出口。

慕予希沒放在心上,和師姐們告別後便回到了啓寧殿。

一個時辰的放松讓慕予希長時間繃着的,想要早日成為九級陣法師的神經略微松了幾分,她坐在亭子中休息了會後,繼續回到殿前的空地練習陣法。

一次次的陣法構建,一次次的崩塌,慕予希逐漸開始适應了這樣的節奏。

只不過,随着繪制次數的增多,她出錯的時間越來越靠後,陣法構建成功的部分越來越多。

又是兩年的時間過去,慕予希對于九級陣法的領悟上了一層新的臺階,她看着剛才持續運轉了數秒才崩塌的陣法,露出會心的微笑。

差不多了,只需要将最後一條重合的靈線重新繪制一邊,挪動一小部分位置便可以完全繪制而出。

慕予希舔了下唇,帶着剛才領悟到的重新繪制。

繪制到一半的時候,餘光中出現一道淺藍色的身影,慕予希心頭一驚,看着眼前正在繪制的陣法,咬住下唇。

她已經知道最後一條靈線如何繪制,不出意外,這次便能成功繪制出,但她想給風寧一個驚喜。

于是,她硬生生更改了下一條靈線的繪制路線,修長的手指帶動乳白色的靈力朝邊上挪動了半厘米。

随後,她當做沒發生風寧的蹤跡般,繼續刻畫陣法。

一炷香後,陣法繪制完畢。

意料之中的,因為那條靈線的錯誤,在她收回靈力的瞬間,陣法崩塌。

慕予希從半空中懸浮而下,轉過身,懊惱地小跑到風寧面前,嘟了下唇:“師尊,又是差了一點點。”

“沒關系,慢慢來。”風寧習慣性地揉了下慕予希的發頂。

“對了,師尊想讓我繪制的九級陣法具體是什麽樣子的,能讓我看看陣法的紋路圖嗎?我好有個準備。”慕予希輕拍了下額角。

之前風寧展示的那座陣法的虛影,讓她無法推測出具體的紋路。

聞言,風寧頓了頓:“好。”

說罷,周圍的空間發生輕微的波動,風寧隔空取出一份樣式古老的紋路圖出來。

泛着土黃色的紙頁被保存的極好,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

慕予希眼睛眯起,将上面的紋路記在心底。

只等正式成為九級陣法師後,就繪制出來,給師尊一個驚喜。

今天,就可以給師尊這個驚喜。

今天,她就能知道,十數年前,她想要的答案。

按耐住心底的激動,慕予希将目光從紋路圖上移動,故作難辦的樣子:“好難,看得不太懂。”

“等你成為九級陣法師,自然就能看懂其中的紋路了。”風寧收起陣法紋路圖,“不用着急,還有時間留給你。”

屏障破損之地還能堅持數十年,以慕予希在陣法上的精進速度,想來很快就能達到。

只是,那時……風寧眼神暗了一下。

“阿寧。”時亦的聲音響起。

慕予希下意識回過頭:“弟子拜見宗主。”

“無礙,本宗閑來無事,找你師尊下下期。”時亦擺擺手,“阿寧,有時間嗎?”

“與我到書房。”風寧轉身離去。

時亦看了眼慕予希:“如何了?”

慕予希知道她問得是什麽,道:“回宗主的話,距離九級陣法師還有一點距離。”

“不錯,沒辱沒你師尊的名頭。”時亦笑着跟上風寧的步子。

慕予希抿住唇,彎下唇角,她不僅不會辱沒師尊的名頭,還會讓師尊大吃一驚。

預想到下完棋,師尊就能看見她将那座九級陣法建造出來,心裏便喜不自禁。

等風寧和時亦完全進入書房後,慕予希閉上眼回憶了下剛剛看到的陣法紋路圖。

她不敢保證一次就能成功。

調動周身的靈力,任由乳白色的光芒包裹住全身,慕予希面色凝重了許多,她小心翼翼地操控靈力刻畫出了第一條靈線,緊接着是第二條,第三條……

随着時間的流逝,繪制出的靈線越來越多,陣法也逐漸成型。

又到了慕予希之前難以把控的最後幾根靈線,刻畫靈線的手慢了幾分,乳白色的靈線散出淡淡的光芒,一點點連同陣法的另一部分。

直到還差最後一條靈線,慕予希手心裏攥滿了汗液,指尖開始顫抖起來,稍有差池,整座陣法便會轟然倒塌。

慕予希另一只手握住正在繪制靈線的右手手腕,穩住動作,遏制不确定因素。

指尖的靈力流出,慕予希緊咬着唇,使出全身的力量将那條線段繪制完畢。

“轟”的震動聲響起。

陣法成。

讓慕予希成為九級陣法師的靈陣便是風寧想讓她繪制的那座陣法。

不同于八級陣法帶來的影響,九級陣法的形成反倒是悄無聲息的。

這也是慕予希敢于直接在啓寧殿前繪制,不怕被正在書房內下棋的人察覺到的原因。

她曾在古籍上看見過,九級陣法形成并不會産生任何異象。其內部蘊含的靈力足以将所有溢出的能量吸收。

望着運轉成功的陣法,慕予希不顧陣法形成後,對自己靈魂的拉扯和壓迫,小步跑向書房。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這個消息告知師尊。

書房內,時亦不緊不慢地落下黑子:“你徒弟剛才的陣法又失敗了?”

她聽到了陣法發出的轟鳴聲。

風寧目不斜視,修長手指夾起一枚白色的棋子,落在黑子的邊上:“屏障那裏還有時間。”

“也是,還有時間,她應該能在屏障完全破損前,成為九級陣法師。”時亦笑着落下一子。

風寧面無表情地捏着棋子,幽深的瞳孔中看不出丁點情緒,片刻後,她落下一子。

“我記得很久之前,你說那孩子說喜歡你?”時亦見風寧默不作響,自顧自地打趣,“這麽多年來,你沒有想法?”

久無表情的人聽見這句話,終于是擡起了通榆,她慢條斯理地從祺盒中抓起一把棋子握在手中。

書房外,慕予希站定在原地,手指虛虛搭在門上,只需一個用力,便能将這扇未曾完全閉合,留了一條縫隙的門推開。

裏面時亦的聲音清楚的傳出:“不過,你當真舍得?”

微涼的白子在風寧掌心滾動,她落下一子。

“我對她不過師徒之情,只是她心生妄念,早該逐出師門。”風寧看着棋盤上的棋子,将掌心剩餘的白子放回棋盤,“這棋沒有下的必要了。”

“也是。”時亦推開祺盒。

門外,慕予希聽着裏面的話語怔愣住,手指順着門板下滑。

心生妄念,逐出師門……

師尊說她心生妄念,說她心生妄念。

慕予希腦海裏不斷盤旋着這句話。原來,在師尊眼裏,自己對她的感情,不過是妄念。

但若是妄念,為什麽師尊一直任由着她,将她留在身邊。

不,師尊剛剛說,早該将她逐出師門。

師尊還說要将她逐出師門。

慕予希眼眶發熱,眼底被模糊,看不清前方的物件,她胡亂的擦拭,卻怎麽也擦不幹淨。心口絞痛到反胃。

想要告知風寧自己已經是九級陣法師的喜悅化為烏有。

師尊怎麽會這麽對她,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

師尊對她那麽好,不可能會将她逐出師門的。

如果真的要将她逐出師門,為何還會這般悉心對待她。

可下一秒,風寧的話語打破了她最後的自欺欺人:“待她獻祭後,一切都将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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