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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房間內的空氣凝固了幾分,暗流洶湧中,風寧和越凝的掌心都溢出一絲靈力。
兩人無聲的對峙。
慕予希在聽見越凝的話時,亦是存了些好奇的心思。
在過往的認知中,越神宗一直是上界第一大宗門,無論要做什麽,都沒有人敢說什麽。
而今,面前的女人竟然直接威脅越神宗的尊上。
這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這裏是楚國的地界,她記得楚國雖是大國,但也不至于能與越神宗相提并論。
“本尊竟不知連管教自己弟子的權利都沒有了。”風寧眉宇間的寒氣久久散不去。
“可她說,她已經不是你的弟子了。”越凝提出慕予希剛才的話,“尊上若是沒聽見,越凝可以再為尊上重複一遍。”
“越凝。”風寧語氣平和下來,“你當真要插手這件事嗎?”
“只是惜才,畢竟高等級的陣法師很難尋找。”越凝輕輕地笑了,她回望慕予希,“有興致加入自由貿易點嗎?”
風寧瞳孔中的寒霜凝結成實質,房間內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冰靈根在此刻散發出濃重的寒冷。
莫名被點到,慕予希怔愣了下,餘光瞥見風寧越發漠然的面色,心中有了些許痛快。
她回望越凝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對面人孩童般的勾了下唇。
“我這裏可比越神宗有趣得多,還不會限制你。”越凝蠱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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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希。”風寧按下越凝攔住她的手臂,側身就要往慕予希身邊而去。
越凝危險地眯起眼,另一只手按住風寧的肩膀,阻止對方向慕予希的方向而去:“尊上越界了。”
風寧反手甩開越凝的控制,淺藍色的靈力凝聚在掌心,重重地朝着越凝拍打而去。
越凝眸色變動,胳膊擡起,兩方靈力碰撞在一起,交織出的巨大靈力将周圍的物品碾碎一空,化為粉末。
慕予希只覺得喉嚨被人捏住,空氣中的氧氣被抽掉一空,窒息感将她牢牢包裹住。
房間內所有的結界和保護陣法啓動開來,才沒有在這種強烈的靈力波動中粉碎。
慕予希單手撐着牆面,她緊緊盯着對峙中的兩人,猝不及防間,與風寧的視線對上。
心髒重重落了一拍。
緊接着,全身輕松下來,被掐住的咽喉可以正常使用,她大口呼吸着幾下,再次看過去的時候,風寧的視線已經移開。
“尊上這個時候還敢分心?”越凝手中靈力轟向對面。
風寧不着痕跡地後退半步,胸口撕裂的疼痛觸動着她的神經,脖頸處湧現出幾條青紫的經脈,大動脈跳動的幅度清晰可見。
手指快速勾動結印,一座座陣法自掌心升騰而起,一下下的撞擊在越凝面前的靈力護盾上。
最後一座陣法結印而出,風寧掌心中,一柄蔚藍色的長劍緩緩而出。
五根手指包裹住劍柄,胸口的傷口徹底撕裂,糾結着肌膚地溢出鮮血。
被風寧用靈力震開。
她不能在別人面前露出受傷的一面。
靈海內,一道道靈力四處撞擊,內傷造成的秩序紊亂讓風寧分不出精力去抵擋。
更何況,她掃過慕予希的位置,見對方沒有受到靈力的影響後,又分出一縷靈力護住對方。
越凝面色凝重,支撐的靈力護盾随時有破碎的痕跡,一條條裂縫擴散開來,積壓在身前。
“在結界的壓制下,還能動用這般多的靈力,不愧是尊上。”越凝彎唇。
在護盾徹底粉碎前,她側身躲過,身子在半空中躍動兩下,一柄長劍從身體內飛出。
風寧唇色中的紅潤盡數褪散,長劍橫立,迎下越凝自空中劈下的一劍。
狹小的空間束縛了兩人的攻擊,卻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兩方不會真的傷到對方。
慕予希貼着牆面,目不轉睛地望着打鬥的兩人。
風寧和越凝打得不分上下。
可若是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現,自兩方正式交手以來,風寧構建出的陣法,最高等級的也不過是四級陣法。
以風寧在陣法上的造詣,七級以內陣法都可以随手構建。
而越凝一開始也以護盾抵擋為主,兩人都沒有真的想要将對方置于死地。
又是一劍刺去,巨大的劍氣震得風寧手臂發麻,喉嚨間血氣湧上,體內竄動的靈力讓她快要控制不住。
壓制的心魔有要沖破的勢頭,風寧強忍着壓下腦海中一遍遍躍動的“殺了她”的念頭,死死抑制住快要被心魔操控的身體和不斷調動的靈力。
“砰”。風寧手腕轉動間,一劍劈開越凝的攻擊,身子半轉來到越凝的身後,劍柄抵住女人的後腰。
越凝側過頭。
風寧額角冷汗密布,鼻尖間重重地喘息,她分出心神從煉化的空間中取出一枚壓制心魔的丹藥,仰頭咽了下去。
越凝瞧見她吃藥的動作,瞥見斜後方人胸襟前若隐若現的血跡,當即收了武器,緩而慢地轉過身。
面色複雜中夾雜着猶豫:“我剛剛可沒近你身,也沒傷到你,你可別碰瓷。”
“……”風寧。
“……”慕予希。
風寧收回抵在越凝後腰出的劍柄。
對方說的沒錯,她的确不可能帶着慕予希全身而退,越凝的實力雖不如她,但也差不了多少,這裏還是她的地盤,下面養了不知多少人。
主場之地,她沒有多少優勢。更何況,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經不起長時間的靈力損耗。
幾根碎發因汗液貼合在額角,風寧垂下頭看了眼胸口的位置,背對着慕予希,将那方血跡清除。
越凝眉心緊皺:“你的身體……”
“無礙。”風寧打斷女人的話。
越凝“啧”了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尊上還是一如既往啊。”
風寧只當沒聽見,繞過面前的人,朝着慕予希而去。
慕予希在兩人停手之際回過神來,她看着風寧将劍柄抵在越凝身後,然後仰頭吞下一枚丹藥。
受傷了嗎?慕予希眸子中劃過一抹複雜。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到風寧的胸口,不過短短兩日,那裏的傷不可能恢複好。
她對混元劍了解,更了解刺進去那劍的威力。
風寧能活着,且沒有殘廢已經說明對方實力之高,身體之好,遠超她的想象。
“予希。”風寧輕聲喚道。
口腔中混雜着淡淡的血腥氣。
慕予希斂去瞳孔中的神色:“我之前就已經說了,尊上請喚我全名。”
風寧抿住唇,她伸手想去拉慕予希的手腕,卻被面前人用混元劍擋開。
劍鞘落在手腕上,上面裝飾的花紋凸起在女人肌膚上留下淡淡的痕跡。
“師尊自知那日不該那麽對你,但師尊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風寧想要擡手,像從前那般揉揉面前人的發頂。
但,物是人非。
她已經沒有資格這麽做了。
風寧咽下嗓子中的哽咽:“先跟師尊回去,本尊會和你解釋這一切。”
“沒興趣。”慕予希。
她視線越過面前的人,直直地落到風寧身後不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的人身上:“越凝?”
她記得那人的自稱和風寧是這麽喊她的。
神游的人聽見有人喊她,擡起頭,不解地望着慕予希。
“你剛剛說的話還算數嗎?”慕予希問。
“嗯?”越凝無辜地眨動眼睛,意識到慕予希說得是什麽後,她點點頭,“自然算的,若是慕小姐願意加入貿易點,我可以給你最高等級的待遇。”
還有什麽當着越神宗上位者的面挖對方的人更有趣的嗎?
“好,我答應你,加入自由貿易點。”慕予希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風寧握住慕予希的肩膀,“這裏有多亂,每年出現多少狀态,你待在這,只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我的事,與尊上有什麽關系。”慕予希反唇相譏。
風寧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散去,冷白的面容與墨色的發對比相稱,更顯脆弱無力。
風寧聽見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的碎裂,清脆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眼前的人影分離成數道。
重重疊疊的人影左右晃動。
“你一定要這麽與本尊說話嗎?”風寧問。
“尊上可以不聽。”慕予希接道。
越凝越發看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而且,慕予希這麽說話,風寧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按照她對風寧的了解,不應該直接甩袖離開嗎?
“越凝。”風寧同樣喊了越凝的名字。
“啊?”越凝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
“既然她想在你這,本尊便也不攔着了。”風寧調轉腳步,迎着越凝懷疑的視線,她繼續道,“本尊便在這做客一段時間,越大小姐應該不會拒絕吧。”
“……”越凝,“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風寧淡聲,“你要拒絕嗎?”
“……”越凝。
這算是明晃晃的威脅了吧。越凝心想。
女人淺淺地挑起唇角,慵懶地懷抱自身,細長手指随意劃過衣袖。她看了看正在小幅度搖頭的慕予希,又看了眼面色平靜,手掌卻微微顫抖的風寧。
“算了。”越凝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句。
“不可以。”慕予希直接替她拒絕。
風寧脊背彎曲一瞬。
“我讓人給尊上療養一番,療養完後,還請尊上立即離開。”越凝看出風寧身體的虧空,在兩人比試的時候,她就隐有察覺。
對方展露出的靈力不正常的竄動。
在最後,看見風寧胸口的血跡後,猜想得到印證。
這人受了很重的傷。
“她若是在我這出事,越神宗那不好交代。”越凝對慕予希解釋。
“感覺她要死了。”越凝手指彎曲,指了指她身前的女人道。
像是驗證她這句話似的,風寧視線徹底模糊起來,身形不穩地朝後退了兩步,才慢慢穩住。
慕予希下意識地上前半步扶住女人,意識到後,連忙松開手。
風寧深呼一口氣。
那劍對她的傷害太重了,傷口又被來回撕扯,繞是她也有些吃不消。
身後的柔軟一觸而過,風寧眼底漾起細密的溫柔。
“這房間算是廢了。”越凝無奈地邁步走向風寧,對着慕予希揚了下下巴,“扶住她那邊,換個房間給她治療。”
風寧推開靠過來的人:“別碰我。”
“……你以為我想,還不是怕你在我這出事,影響我做生意。”越凝沒好氣的。
慕予希全程不說話,盡量與風寧保持一定距離,在聽到越凝讓她扶住風寧時,她潛意識是拒絕的。
她可不想和風寧再有過多的接觸。
見越凝被推開,慕予希神色不自覺地變動了下。
“予希。”風寧聲音不大,“你扶師尊可好。”
“尊上沒長手嗎?若是怕摔倒,可以撐着牆面走。”慕予希語氣淡漠。
風寧薄唇成一條直線,片刻後,她從煉化的空間內取出兩枚丹藥,填入口中咽下。
感受體內靈力逐漸趨于平穩,風寧緩慢轉運周身的靈力,将堵塞的淤血逼出,疏散經脈。
勉強控制住後,風寧臉色稍稍好轉,有了些許血色。
慕予希反手拉了拉身後的門,已經可以拉開了。
她思量着要不要趁機離開這的時候,面前的人轉過身來。
慕予希防備地擡起混元劍。
風寧面無表情地掃過她手中的混元劍,眼底流露出受傷,數秒後,她閉上眼遮蓋流露出的情緒,再次睜開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予希,你當真要加入自由貿易點嗎?”
“是。”慕予希肯定。
風寧轉過頭:“你執意讓她進入貿易點?”
“她情我願的事。”越凝笑道。
“好。”風寧垂下頭。
見風寧身體恢複了些,越凝下達了逐客令:“若是沒事,還請尊上盡早離開。”
“自由貿易點,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入嗎?本尊不可以嗎?”風寧。
“尊上當然可以,只是尊上日理萬機,在這浪費時間可不好。”越凝輕笑。
而且,你這幅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倒的身體,真在她這出事了,處理起來也麻煩。
她不畏懼越神宗,但也不想和越神宗有過多接觸。
“不浪費時間,畢竟這裏曾出現過異族人的身影,為了防止還有漏網之魚的存在,本尊在這留守一段時間。”風寧恢複了那幅與常人說話時平靜,漠然的口吻。
“越小姐也不希望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吧。”女人甩了下寬大的袖袍,修長的手指勾起袖口,微微向下拉了些:“煩勞越小姐給本尊安排一下居住之地。本尊自會為越小姐擔保,自由貿易點沒有私藏異族之人。”
說罷,女人清冷的眸子落在越凝陰沉的臉上:“這對越小姐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越凝扯出一抹冷笑,咬了下後槽牙:“自然。”
若慕予希仍舊是風寧的弟子,越凝可以用慕予希與異族人結識為由,狠狠從風寧,甚至越神宗那裏撈一筆好處。
但現在情況調轉,慕予希成了自由貿易點的人,再加上異族人在這裏出沒,兩人位置調轉,反倒讓風寧有了拿捏她的理由。
她拍了拍手,金色面具人推門而入。
在看見滿地狼藉,裂紋遍布的房間時,金色面具人身子明顯僵硬住。
“給尊上安排一間上好的房間,好好招待。”越凝皮笑肉不笑地下達指令。
“是,大小姐。”金色面具人擺出“請”的手勢,“尊上請跟我來。”
“有勞了。”風寧深深看了眼慕予希後,跟着金色面具人離開了。
房間內只剩下慕予希和越凝兩人。
“風寧。”越凝舌尖滾動女人的名字,她勾了下唇角,把玩着細長的手指,“可別在我這沒命了。”
“她怎麽會沒命。”長久不出聲的慕予希突然開口。
越凝半挑起眉梢,被風寧引起的怒火削去大半。女人懶洋洋地捏了下後頸:“你是她徒弟,你不知道?”
“哦,以前是,現在不是。”瞧見慕予希冷下去的臉,越凝不急不慢地補充,“因為體質的原因,那人一旦受傷了,傷口很難愈合,外傷勉強愈合了,內裏也需要長時間的調理。”
“剛剛她跟我打鬥的時候,胸口好像有傷的樣子,都滲出血了。”越凝摸了摸下巴,“感覺蠻嚴重的。”
說着,她比劃了下胸口的位置,歪着頭思考:“話說,誰能傷到她那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受傷的。靈力對碰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內裏虧空的厲害。”
慕予希聽着女人的話,眼裏的情緒發生了些許變化,她別過頭,指腹點在混元劍的劍柄上,故作不經意地:“你對她很了解?”
“還行吧。”越凝回憶般的笑了下,“曾經在越神宗修煉過一段時間。”
“哦。”慕予希對這個了解一些。
越神宗每十年會給一些皇室子弟,亦或是高門貴族一些名額,讓他們在宗門內修煉。
修煉時常不定,一般是一至五年。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她內傷難愈的?”慕予希撫摸摩挲着,混元劍化為一抹流光飛入靈海內。
“這個啊,忘了。”越凝道。
“哦。”慕予希沒再追問。
她記得在啓寧殿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風寧身上總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每次她看見都會用自己的血液幫那人愈合。
想到這,慕予希不禁嗤笑起來,自己當年可真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血,用在什麽地方不好,用在那女人的身上。
“不過她對你倒是上心啊。”越凝轉移了話題,“竟能讓她耗費時間過來找你。”
“你們中間發生了什麽?”越凝好奇。
慕予希沒有深聊這個的念頭,她輕輕搖頭:“沒什麽。”
她這般,越凝愈發好奇,一雙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慕予希看,不多時,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收回了視線,正色道:“當初為了修補上界屏障,越神宗構建了一座獻祭陣法。聽說獻祭的人,便是尊上的弟子。”
“那人,該不會就是你吧。”越凝試探道。
慕予希猝然握緊拳,眼中迸發出灼烈的怒火,深色瞳孔中泛起濃郁的厭惡。
空氣中的靈力小幅度紊亂幾分。
慕予希閉上眼,時隔多年,這件事被人明明白白地挑出來說,還是讓她怨恨氣惱。
翻湧的怒火一點點平穩下來,慕予希睜開眼時,心底的火氣被完全壓住。
見她這幅樣子,越凝頓時明白了,她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內裏虧空的這樣厲害,怪不得面前這人能從陣法中活着出來。
“不過這都是她應得的,你恨她也是應該的。”越凝帶着慕予希往外走,穿過房門,走進悠長的甬道中,“我要是你,我非得刺她幾劍不可,消消氣。”
慕予希跟在越凝身後,不發一言。
越凝自言自語也沒意思,說了幾句後也就安靜了。
“你要帶我去哪?”慕予希問。
“當然是給你安排住處啊。”越凝理所當然,“我不是說了嗎?給你。最高的等級待遇。”
“自然是由我親自帶你去居所。”越凝笑道。
慕予希按了下額頭,她本意不在這多待,但既然當着風寧的面說加入自由貿易點了,以防那人又找個理由纏着她,她只能暫時認下。
越凝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腳步輕快,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拿下戴上,玩得不亦樂乎。
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慕予希環顧四周。
“尋物處”并沒有這麽大,她們現在應該已經不在“尋物處”的範圍了。
似乎料到身後人想問的問題,越凝悠閑地道:“我們在居所地和‘尋物處’之間,用空間屬性連同了一條密道,同時,擴充了空間。”
越凝抛棄手中的戒指:“類似于這枚空間儲物戒指,外面看很小,內裏,別有洞天。”
“所以我們現在還是在‘尋物處’的範圍內?”慕予希問。
“可以這麽理解。”越凝道。
正說着,兩人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扇扇緊閉的房門,整齊地排列在一側。
慕予希嘴角抽了下:“這裏嗎?”
“昂,前面是普通面具者居住之所。”越凝掃過去,接着往前走,“我們的在後面。”
“不過跟這裏差不多。”越凝補充,“自由貿易點嗎,自由樸實。”
“的确。”慕予希道。
越凝笑了笑,在某扇房門前頓了下,然後半轉過身,指了指那扇房門:“風……咳,尊上住的是這間。”
“嗯。”慕予希對此并不關心。
越凝引着慕予希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停了下來:“這裏是你的房間。”
慕予希掃過兩扇不足十米的門。
“畢竟是尊上,身份擺在那。”越凝摸了摸鼻子,“總不能給她住太差的。”
“反正門一關,誰也看不到誰。”越凝察覺出慕予希對風寧的排斥道。
慕予希“嗯”了聲,推門進入。
越凝緊随其後。
兩人面對面而做,越凝擡手從煉化的空間中取出一壺酒。
“我不會喝酒。”慕予希提前道。
越凝怔愣了下,随後換成一壺茶,倒了兩杯,其中一杯推到慕予希的面前。
女人随意地拿起茶杯,吹了吹飄起的熱氣,抿了口後道:“打算在這待多久。”
她自然知曉慕予希不可能真的長留此地。
“不知道,至少等那人離開。”慕予希道。
越凝點點頭,她單手撐在桌面上,四根手指彎曲撐在下巴,視線在慕予希身上游走。
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慕予希偏了下身子,眉心蹙起一個淺淺的“川”字型:“看什麽。”
“沒什麽,想到一個有趣的事。”越凝摸着下巴,起身邊往外走邊道,“有關尊上的,你應該沒興趣知道。”
随着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落下,房間的門被關閉。
慕予希雙手捧着茶杯,凝視着杯中飄浮的一片茶葉,茶水中倒映出面容。
*
越凝出了慕予希的房間後,直奔風寧所在的那間,她擡手敲了敲房間門。
裏面沒有動靜。
越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再次擡起手臂,敲了兩下。
房間門被打開,露出一張汗涔涔,慘白的人臉。
風寧單手堵住房門,精致的眉宇中寒意不減,她平和地望着面前的人,眼尾泛起淡淡的紅意:“何事?”
“沒事。”越凝彎唇。
“砰”的一聲,房間門被人重重合上。
“……”越凝。
房間內,風寧背靠在門板上大口呼吸,冷汗順着面頰,鼻尖滑落,和下颚處懸挂的汗液一同,沿着優越的脖頸線滾動,落入女人的衣襟中。
骨頭縫中交織着說不明的疼痛,無法确定具體位置,像是在皮膚表層,又像是深深陷入肌膚中,蘊藏在骨頭心裏。
烏黑色的長發貼後在脊背,被汗水完全打濕,發頂上的那根水元素發簪邊緣溢出靈點,游離走動。
風寧五指攥住衣領,靈力順着經脈一點點修補受損的位置。
胸口出的傷口已經被丹藥壓制住,可內裏的傷,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她有多痛。
那間房內有壓制靈力的陣法和結界,和越凝對峙時她強行抽取了太多的靈力,以至于本就虧空的身體更加虛弱。
沒有了靈力的溫養,胸腔內部宛如被人強行打開。
風寧咬緊牙齒,手腕翻轉,一顆烏黑色的丹藥出現在掌心,她一口吞下,盤腿而坐,又從空間內取出一棵靈草,懸浮半空中,開始煉化。
以丹藥和靈草作為中介,緩而慢地吸收天地間的靈力,溫養自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體內的靈力恢複至二分之一。
記不清一共吃了多少枚丹藥,風寧擡眼看去,地面散落着十數株枯黃的靈草。
身上的汗水被強行蒸發,黏巴巴地粘在身上,風寧難耐的轉動脖子,使用了個“淨身術”将自己弄幹淨。
身體的疼痛緩解了大半,剩下的,可以憑借意念抵擋。
風寧坐在椅子上休息了會,眸光落在側方的牆壁上,細長手指擡起又落下,似乎想隔着那道厚重的白色牆壁,摸到另一面的人。
“予希。”風寧輕喚一聲,起身。
*
慕予希面前放着一沓符紙,一眼看過去,大概有二三十張,其中以七級符紙居多,間或有一兩張八級符紙和九級符紙。
她在思考要不要把這些符紙拿起和越凝兌換,之前已經換過十張七級符紙了,現在若是再拿出八級和九級的符紙,不知會不會引起什麽連鎖反應。
但一株續靈草的價格太貴了,八萬枚靈石。
上次兌換的靈石還剩下兩萬枚左右,而她至少還需要五株,那就是四十萬枚靈石。
若是只用七級符紙的話,需要四十張。
慕予希摩挲着下巴,手指點在符紙上。
四十張七級符紙給人的震驚大,還是幾張八級九級符紙給人的震驚大。
“算了。”慕予希嘆息,她将幾張八級九級符紙抽回,“還是不拿這些了。”
她現在還沒完全恢複,這幾張超高等級符紙危機時刻還能拿來保命。
至于七級符紙,她現在也能繪制出現,無非是時間的問題。
将空間內所有的七級符紙拿出,數了數,一共二十三張。
能兌換二十三萬枚靈石。
還差十七張。
慕予希從空間中取出沒用過的符紙,整齊地放在桌面上,以手為筆,指尖與符紙隔着兩厘米的位置。
靈力彙聚在指尖,乳白色的靈力懸空勾畫,形成一個個符文。
落下最後一筆時,慕予希輕點符文中心,将符文烙印在黃色的符紙上。
一張張新的七級符紙出現在眼前。
強撐着繪制完十張,慕予希已然沒了力氣,軟綿綿地仰靠在椅子上:“累死了。”
她伸手混亂的摸着桌面上的符紙,拿起看了看:“還差七張。”
她休息了會,等靈力恢複了些後,一鼓作氣将剩下的七張繪制完畢。
繪制完後,又休息了會,慕予希撐着扶手站起身,她将符紙疊放在一起,又數了一遍。
确定是四十張後,她本打算先給越凝傳個音再去,但轉念一想,還是先去外面逛逛,緩解一下疲憊感再去。
又磨磨蹭蹭了一炷香的時間,慕予希起身,手指在打在門把手上的時候,心裏莫名升騰起一絲慌亂的感覺。
當門打開,刺目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屋檐,被面前人擋住大部分後,少部分光鑽入房內,将兩邊照的透亮。
風寧長身玉立,藍白相間的衣擺随清風擺動,烏發被發簪規整地束在發頂,長發披散在脊背後。
與陽光相映襯,周身是淡淡金色的芒。
“予希。”風寧斂眸低語。
慕予希從鼻息間發出一道氣音,頗為煩躁的模樣,貼合在門把上的手向外推去。
風寧半擡手,按在門板上。
慕予希關不上門,索性松開了門板:“尊上又有何事?”
“予希。”風寧聲線溫柔,“本尊沒事便不能來找你了嗎?”
慕予希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沒事的話,就請讓開,我還有事要做。”
“什麽事?”風寧追問。
“我的事,跟尊上有什麽關系?”慕予希盯着地面上形成的不規則光斑,靈海內的混元劍蠢蠢欲動。
“你胸口的傷如何了?”慕予希突然問。
聞言,風寧淺色瞳孔裏盛滿了笑意:“外傷恢複的差不多了。”
“內傷呢?”慕予希又問。
風寧不擅長撒謊,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瞬,薄唇蠕動幾下,最後道,“也差不多了。”
見她這個樣子,慕予希了然,二十多年的相處,讓她僅憑對方一個小小的舉動,就知曉對方有沒有說實話。
慕予希只覺得自己悲哀至極,竟然還記得這些。
巨大的悲哀轉化為對面前人的怒氣,她咧了咧嘴角,手中混元劍若隐若現:“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尊上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是想被我再刺一劍嗎?”
“你就這麽不想見本尊嗎?”風寧貼合在門板上的五指彎曲,指尖被門板擠壓的偏平,語氣卻是平淡如水。
“是。”慕予希左手捏着一沓七級符紙,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動。
“你拿這麽多符紙做什麽?”風寧垂眸看過去。
“你能不能讓開。”慕予希沒耐心陪風寧站在這說話,但面前人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讓她無無法自由出入。
“你要去哪?本尊可以陪你一起。”風寧視線牢牢定在那疊符紙上,眉心不自覺地微微蹙起,“這裏有人欺負你了?”
“呵。”慕予希冷笑一聲,她擡起拿着那疊符紙的手,“這不應該問尊上自己嗎?”
“若非所謂的獻祭陣法,我何至于此?”慕予希上齒抵在舌尖上,輕微的疼痛刺激大腦,以免控制不住,真的再給人來一劍。
“當然,對于尊上來說,這不是什麽大事,還請尊上不要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了。我只想逍遙世間,不受拘束。”慕予希自相見後第一次一口氣和風寧說這麽多話。
“尊上教導我二十多年,但同樣,我也用半條命做為代價,全當還了。”慕予希手掌抵在風寧的胸口處。
掌心用力。
風寧後退兩步。
“以後,別再我面前晃動。真的很讓人……”慕予希頓了頓,“煩。”
說完這些,慕予希側身從風寧面前擦過,徑直往外而去。
“你需要什麽丹藥嗎?”風寧酸澀難耐,上半天近乎麻木,她凝望着慕予希離開的背影,思及對方所說的話。
是她忽略了,獻祭陣法對她身體的損壞是無窮的,她緩緩朝着停下來的人走過去。
“需要什麽,本尊這或許有。”風寧繼續道。
五年的時間,她自己身體到現在都沒能完全修複,更何況是完全陷在獻祭陣法內部的人。
“能讓本尊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嗎?”風寧溫聲詢問,“是師父當初考慮不周。李嬸那地方偏僻,想來很多東西都沒有。本尊應當提前為你準備一些放入你空間內的。”
風寧喉嚨滾動:“本尊知道你心中有氣,但本尊真的沒辦法了。”
“異族入侵,整個上界都将遭受動蕩。”風寧想要觸碰面前的人,她緩緩閉上眼睛,低沉的聲音飄入前方人的耳中,“本尊只能那樣。”
“所以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慕予希背對着風寧,聲線平緩,手用力按壓在符紙上,指尖泛起一層白色。
“我不想知道這些。”慕予希淡淡道,“我只知道最後,在沒有遵循我個人意願的情況下,我成了無辜的犧牲者。”
“哦,不對,應該說是被動遵循。”慕予希嘲諷地勾起唇,“尊上拿本宗弟子威脅我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個态度。”
“不是的,本尊一開始并沒有想要威脅你。”風寧解釋,“那時我布置好了一切,只要你聽從我的指揮,你根本不會死。”
“你的逃避讓我覺得你不相信我,所以我才……”風寧無力地垂下頭。
最後事态的發展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她以為在事後和慕予希解釋清楚就好了,可她沒想到,在獻祭陣法崩塌後,慕予希也一并消失了。
一消失就是五年……
“我不相信你?”慕予希突然笑了。
“你完全可以在一開始就告訴我。”慕予希親手剝開血淋淋的傷疤,将無形的利刃一點點地插入快要結痂的傷口上,“當年我那麽喜歡你。”
“憑着我喜歡你的那股勁,只要你提前跟我說,實話跟我說,我會理解你的。”慕予希回過頭,眼眸裏閃過晶瑩的水光,“可事實呢?我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是在獻祭的前幾天,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你知道我在書房門外聽見這些的時候有多難以置信嗎?”
“你親手打破了我對你的所有幻想。”慕予希積壓在心裏的委屈和痛苦發洩而出,“然後反過來說我不相信你?”
“憑什麽啊,風寧。”
“你告訴我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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