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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那兩枚沾染異族氣息的定魂被風寧握在掌心,殘留的氣息正以緩慢的速度流逝。

用不了多久,上面涵蓋的異族氣息将會完全消散。

若非時亦正好需要定魂,恐怕發現異族人仍舊存在上界還需要許久。

風寧指骨挑動,兩顆定魂規律地在手掌中滾動,發出細小的摩擦聲。

慕予希在聽到風寧的話時怔愣了瞬,目光望向風寧手中的圓珠,精致的眉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随即,她聳了聳肩,面色如常地後退半步:“所以尊上來找我的目的是想讓我再獻祭一次?”

“我絕無此意。”風寧急忙反駁。

慕予希冷哼一聲,身形晃動,随着念想的轉變,下一刻,出現在尋物處為她準備的居所內。

風寧緊随其後而到。

慕予希反手關上房門,厚重的門板将人阻隔在外面。

風寧眼眸低垂,數秒後,她擡起手臂,微微彎曲,敲了幾下門板:“予希。”

慕予希單手搭在門把上,長而翹的睫毛顫動,下達逐客令:“尊上,我有點累了,還請不要再來打擾。”

門外的風寧彎曲的指骨仍舊抵在門板上,好半晌,她柔下聲來,溫和的聲音響起:“予希,我有點事,晚點再來找你。”

她需要将這件事立馬告訴時亦,然後做出一系列的應對之策。

慕予希并不吭聲,手指自把手上脫離,她緩慢地擡步往房內裏面走去,外面的衣衫被輕輕脫去,搭在床旁邊的椅背上,矮身上床,扯過一側的被子,蓋好。

不知為何,在風寧說出那句“異族人或許已經進入上界”後,她會沒來由的心慌意亂,情緒頃刻間低落至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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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自己曾在獻祭上,差點失去性命。所以,在明知風寧也是剛剛才發現仍有異族人在上界時,會諷刺的詢問對方是否還要再次将她獻祭。

身子蜷縮成一團,慕予希漸漸放空思緒,她壓着嗓子眼裏傳開的癢意,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修長身形立于門外,風寧深吸一口氣,将胸腔內的苦悶溶解,她調轉腳步,敲開與之數米之隔的另一間房門。

等了會後,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時亦半個身子堵在門邊,暗示性地回望了眼屋內,傳音給風寧:“小聲點,洛兮睡着了。”

風寧淺棕色的瞳孔中流轉着淡藍色的光芒,她不着痕跡地點了下頭,擡起手臂,攤開,露出緊握着的兩枚紅黑色的圓珠。

上面的氣息被她用靈力包裹住,沒有驅散開。

時亦揚了揚眉梢,做了個口型:“只有兩枚嗎?”

她顯然理解錯了風寧的意思。

見狀,女人歪了下頭。

時亦讓開,風寧踏入房間。

與此同時,時亦揮開衣袖,一座密閉的空間将兩人籠罩,不會打擾了正在睡覺的人。

“一共買了五百枚定魂。”風寧開口,“但這兩枚,你看看。”

時亦不解的從風寧那接過這兩枚定魂。

黑紅色的外表與其它定魂一模一樣,表面上亦是存有木屬性的氣息,并無什麽不妥。

突然,時亦低下頭,直勾勾地盯着那兩枚定魂,在木屬性氣息中,還夾雜着一絲不明顯的異族氣息。

時亦捏起其中一顆,置于眼前,靈力包裹而上,仔仔細細地探查着,不久後,她面色沉重了許多:“越凝不是說自由貿易點內已經沒有異族人的存在了嗎?”

風寧抿唇搖頭,她對此知道的不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的确還有異族人在這裏。

若只是自由貿易點內有,還不算太大問題,可若是上界其它地方也有,那麽,之前越神宗派出那麽多弟子,都沒有将這些異族人趕淨,足以說明他們隐藏之好。

“當初自由貿易點是為數不多的,由當地勢力親自排查的。”時亦道,“當初越凝也在暗地裏處決了一批異族人,這件事越神宗有記錄。”

風寧不置可否。

“而且,越凝對異族的恨,不下于越神宗,不可能包庇他們。”時亦又道。

當年對付異族,不止越神宗損失慘重,越凝部下勢力亦是如此,就連她唯一的姐姐都死在了異族人手中,更不可能對異族有好感。

這點風寧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因為慕予希教導她繪制陣法一事,而對越凝有所意見,但在這件事上,她還是相信越凝的。

時亦疲乏地揉了揉額頭:“先将異族人找出來,詢問一番,看看到底是在屏障破損之時進入的,還是在獻祭……之後進入的。”

時亦只希望是前者。

後者牽扯過大,同時也意味着當初的獻祭陣法毫無作用,還平白讓慕予希受了重傷。

時亦小心翼翼地查看風寧的臉色。

女人清冷絕塵的面容上含着無法融化的寒冰,一雙淺色瞳孔裏,冰屬性元素化為實質性,形成堆積在一起的棱狀物。

時亦指腹摩挲着定魂,圓潤的觸感只讓她覺得更加束縛。

“此事發生在自由貿易點,理應有越凝解決。”風寧不準備讓越神宗的人插手到這其中,“同時,讓宗門弟子秘密探訪上界各地,是否還有異族人的存在。”

“另外,讓風玉和齊靈二人前往之前的破損之地,查看是否有漏洞。”風寧淡淡道。

時亦“嗯”了聲,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床上的人,心底泛起一絲憐惜:“這件事暫時別讓洛兮知道,等她醒來,我便先帶她回越神宗,後面的事,還需要多多麻煩你。”

“無礙,職責之內。”風寧。

風寧将剩下的498枚定魂交給了時亦,随後,拿過其中一枚有問題的定魂放入煉化的空間內:“我拿一枚給越凝看。”

“嗯。”時亦點頭,“之前守在屏障處的弟子,魂識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如今正好可以用定魂為她們加固。”

風寧微微閉上眼。

兩人又交流了些宗門內的其他事務,風寧正要離開的時候,洛兮醒來。

杯中茶水倒影出女人淡雅的模樣,風寧側過頭,并未将視線落足于洛兮的位置,她自顧自地喝着茶水。

“尊上。”洛兮穿好衣服,過來行禮,“今日洛兮失禮,還請尊上恕罪。”

在尊上面前情緒有大的起伏,實屬失禮。

風寧知曉她的原因:“無礙。”

剩下的,便不再多說。

時亦适時和洛兮說準備離開的事情,洛兮雖不想這麽快就和師妹告別,可她畢竟是宗門之人,宗主發話了,自然需要遵守。

“我先與慕師妹道個別。”洛兮道。

時亦“嗯”了聲。

“你不過去看看嗎?”時亦捏着茶水,抿了口茶水,“越凝這邊的茶極好。”

風寧漫不經心地撐着手臂,手肘搭在桌面上,難得幾分慵懶随性的模樣,只是面色的凝重卻将這份慵懶打破,顯得格格不入:“她們師姐妹告別,我去了,無非是讓她覺得厭煩。”

時亦無奈地笑了笑:“你現在倒是看得開了。”

看得開嗎?風寧心中默默重複,若真的看得開,她又怎麽會這麽心甘情願地沉溺在慕予希的身邊,即便不會注意,即便被憎恨着,仍舊甘之如饴。

兩柱香後,洛兮回來了,眼眶中還帶着不明顯的紅潤:“宗主,走吧。”

時亦看了眼她,轉頭将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後對風寧道:“阿寧,我們先回去了。”

“嗯。”風寧。

自時亦走後,風寧并未立刻出去,而是任由自己坐在一方小椅子上,将大腦放空,漫無目的的把玩着那一枚定魂。

“咚咚。”不知過了多久,風寧聽見了敲門聲。

不是她這扇門,而是隔壁慕予希住的那扇。她将自己房間內的阻隔物用靈力撤去,能輕而易舉地聽見外界的聲音。

之前深呼吸的那口氣似乎還憋在心口,堵堵的,變得難受了。

“予希,現在有時間嗎?”越凝的聲音清晰地傳入。

随後,就是一聲門被關上的響聲,連同将另一人的話隔絕。

慕予希有沒有同意,風寧猜測不到。

可能會同意吧,畢竟她待人向來真誠……友好,除了對她。

定魂被夾在兩指指尖,風寧苦澀的彎下唇,杯中茶水化為一灘冰涼。

過了會,聲音再次傳來,這次不止是越凝的,還有慕予希的。

果然,她同意了。

“現在天色不早了,恐怕教不了你多少。”慕予希淺淡的聲音鑽入耳中,慢慢遠去。

“沒關系,我總覺得我還差一點點就可以攤到陣法師了。”是越凝的聲音,“不過,連一級陣法都繪制不了的,可以稱之為陣法師嗎?”

“陣法學徒?”慕予希含笑道。

“這個稱呼很新奇啊。”越凝眼睛一亮,她側過去,“還是第一次聽說。”

慕予希唇邊揚起一抹弧度:“我也是。”

越凝沒忍住笑出聲,憑空取出一根繪制陣法用的木棍,雙手拿過木棍的兩端,握了握:“剛剛新弄來的,據說用起來更順手。”

越凝歡喜的和慕予希分享喜悅,捏着木棍,不帶靈力的随意筆畫了幾次,女人面上的笑意越加深厚:“怎麽辦?感覺現在充滿了信心。”

慕予希淡笑不語。

越凝像是來了精神,細長的手指劃過木棍最上方,帶着淡淡光亮的靈點,她笑盈盈地望向身邊的人,唇邊的笑意僵滞一瞬。

慕予希不知是不是在思考什麽,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憂思,白皙的側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明顯,說不出的柔和與細膩,流暢圓潤的臉部線條将之很好的包裹。

整個人溫柔中透着誘人靠近的美。

越凝眸色緊了些。

到達尋物處的後院,明亮的燈光将這一小片天地找的更加透亮,柔和的燈光并不刺目。

越凝對陣法有了初步了解,慕予希便沒再多說什麽,而是直接給人再次掩飾了一遍一級陣法的繪制方式。

木棍游走與半空中,拉出的尾光停滞了數秒後才堪堪散去。

一根根乳白色的靈線被刻畫而出,交織在一起,陣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搭建而成。

越凝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意,雙手背于身後,一瞬不瞬地望着距離地面約莫二十公分的女人,看着她靈活地将幾根複雜,難以找出源頭的靈線勾起,然後加固封頂。

陣法正式繪制而成。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慕予希足尖落于地面,将那根木棍向着正在鼓掌的人扔過去:“要試試嗎?”

“試試。”越凝擡起手臂。

拿着繪制棍上前兩步,越凝并不着急繪制,而是将慕予希之前說的回味一遍,而後拿起木棍,在靈力的驅動下,繪制出第一條線。

而後是第二條,第三條……越來越多的靈線從繪制棍上的靈點內而出。

慕予希微微蹙眉,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越凝勾畫的線怪怪的,感覺有問題,可偏偏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

指背抵住下巴,慕予希邊看邊思考,終于,在某一次的刻畫中,她發現了問題。

這人繪制靈線的時候,線段的開頭和結尾總是僵硬的,毫無靈活性可言。

兩根靈線之間就算能連接上,也會因此變得不牢固。

一般出現這種狀況,除非能依靠自身糾正,若是糾正不了的話,那麽就說明,這人沒有成為陣法師的先決條件。

慕予希嘴角抽了抽,掃了眼正在聚精會神繪制靈線的越凝,她沉默了。

算了,先看看再說。

不出所料,在陣法繪制到一半的時候,其中一根靈線硬生生從另一條靈線上滑落,連鎖反應下,一根根靈線接二連三地崩塌。

越凝眨巴着眼睛,無辜的回望慕予希。

似乎在等待她的點評。

慕予希被她這幅委屈巴巴的樣子逗笑了,她揉了下眼眶,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

“靈線的起點和落點要輕一點,中間實,兩邊虛。”說罷,一條靈線出現在兩人面前。

越凝照葫蘆畫瓢,可是,幾條靈線要麽前實後實中間虛,要麽都是虛的或是實的。

“嗯……”慕予希舔了下唇,“要不先練練線,若是線條不行的話,後續陣法無法搭建成功。”

“成為陣法師真的很難,怪不得整個上界這麽少。”越凝“啧”了聲。

慕予希眼神微動。

“別學越凝說話,不好。”猝然想起風寧在交易買賣處說的話。

當時她還不理解是什麽意思,如今聽到越凝再次發出這種聲音,瞬間了然。

“嗯?怎麽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繪制用的木棍被捏在兩指間,越凝走向她,關心詢問。

“沒什麽。”慕予希扯了下唇。

“那就好。”越凝尋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長棍,帶動上方的靈點一起晃動,劃出連續的虛影。

慕予希垂眸,她掙紮了會,跟着坐在了越凝邊上。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像越凝這般,身居高位的人都會有點姿态,不會就這般随意地席地而坐。

就比如說時亦,在慕予希的眼中,也是随和溫潤的,可骨子裏總會在不經意間流出幾分疏離。又比如說……風寧。

慕予希別開眼,從地上撿起一根十公分左右的樹枝。

越凝偏頭看她:“我小時候玩過一種游戲,類似于棋,但又跟棋不一樣。”

慕予希側耳傾聽

“現在地上畫個‘井’字格,然後每個人在格子中畫相同的符號,比如圈或是叉,然後誰先有三個一樣的,練成一條線,就算贏。”越凝道。

這個游戲慕予希小時候也玩過,是以越凝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要不要玩幾盤?”慕予希問。

“好啊。”越凝。

說着,她快速的在地上劃拉了幾下,然後用繪制棍的頂端指了指面前的“井”字形格子:“你先還是我先?”

慕予希視線凝在被磨損了一些的繪制棍頂端。身為陣法師,對與陣法相關的東西都會心存敬畏之心。

就算以她目前的實力來說,不用繪制棍也能繪制出陣法,可也斷不會将繪制棍随意用作它處。

越凝跟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在觸及到手中木棍頂端的灰塵後,當即意識到了什麽,她連忙擦去上面的污漬,用力吹了吹:“不好意思。”

慕予希收回視線,淡淡道:“沒關系。”

那根繪制棍畢竟不是她的。

“這裏。”慕予希用枝桠在中間畫了個圈。

越凝眨了下眼睛,從身邊拿過一根斷裂的枝桠,挨着慕予希左邊的位置畫了個叉。

這種“井”字形方格,大部分都是以平手結束。

兩人倒也玩得自在,幾盤過後,慕予希臉上的笑意多了起來。

越凝勾唇淺笑,故作沒看見慕予希快要成型的圈,轉而在另一個邊角畫了個叉。

“我贏了。”慕予希笑着在一條斜線上畫上最後一個圈。

“很厲害。”越凝誇贊。

慕予希心知越凝放水了,也誇了對面幾句。

無法被燈光照耀的地方,風寧一身白色衣衫,欣長的身形隐沒在黑暗中,四周是做可以隐匿氣息的高等級陣法。

她就這般安安靜靜地看着慕予希和身邊地越凝談笑風生,看着她教導越凝如何繪制陣法,然後在教導結束後,兩人并肩而坐,玩着小游戲。

風寧咽下喉嚨間的苦澀,凝望着慕予希的眸子多了層水汽,鴉羽般的睫毛撲扇着,眼睑下方,淡淡的陰影缭繞。

她像是被定在原地,雙腿不聽使般,無法邁出一步。

慕予希含笑的聲音時不時傳來,是與她在一起時不曾擁有的。

不,她在很久以前,是擁有的。

對比下的苦悶越發濃重,風寧只能躲在暗處,見不得光地窺視那人此刻的快樂。

“今晚的月色不錯。”越凝雙手懷抱膝蓋,望着天際的那輪圓月。

“嗯,今晚星星也很多。”慕予希擡起頭,應着。

“你若是喜歡,我們可以每日都在這觀賞。”越凝突然道。

慕予希微微一笑,指尖勾動側臉垂落的碎發,自然而然地将其移至耳後:“你不忙嗎?”

越凝歪頭:“我不是說了嗎?這段時間比較閑。”

“不好意思,我忘了。”慕予希笑道。

“怎麽老喜歡道歉啊。”越凝自然而然地從煉化的空間內取出一枚新鮮的水果,水靈力調動,将果子清洗幹淨,然後遞過去,“自由貿易點內特有的果子,嘗嘗味道如何?”

慕予希道了聲謝,在越凝的注視下咬上一口。

紅色的果肉含在口中,輕咬之下,汁水四濺。

“好甜。”慕予希贊到。

“跟你之前吃的比,如何?”越凝有心。為難她。

慕予希低頭沉思,眉心因過于糾結而輕輕蹙起,片刻後,她擡起頭,一本正經道:“這個果子是我吃過的,第二好吃的。”

“第二好吃?”越凝半挑起眉梢,有些好奇,“第一好吃的是?”

“秘密。”慕予希彎唇。

是今日師姐給她的,在宗門山腳下摘的,那是她這麽大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

“好吧。”越凝笑。

“山腳下的。”慕予希低聲,“越神宗山腳下的。”

女人聲音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

越凝聽見了,風寧也聽見了。

“那裏的果子?可惜我采摘不到,不然明日我讓人去幫你摘。”越凝道。

風寧神色變化,她煉化的空間內,還有幾枚。

靈識探入其中,将幾枚果實整理在一處。

“這個也很好吃啊。”慕予希笑盈盈地再次咬了一口。

越凝聳肩,雙手枕在腦袋後面,慢慢躺在地上,雙腿交疊在一起,翹着。

“你不怕被下面人看見你這幅樣子,影響形象?”慕予希好笑。

“怕什麽?本性難改。”越凝望着濃重的夜色,滿臉都是輕松。

慕予希點點頭,一口一口将果子吃盡。

然後取出一條手帕,将指尖的黏膩擦去。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慕予希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

“好,我送你回去。”越凝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慕予希推拒。

“是我把你拉出來的。”越凝不應,她站起身,理所當然地,“自然要把你送回去。有始有終。”

“好。”慕予希推脫不掉,只好答應。

“嗯。”越凝伸出手。

慕予希坐在地面上,仰頭看見了正對着自己笑得溫柔地越凝,她視線越過半空中女人遞過來的人,沒伸手。

掌心撐在地面上,站起,打趣道:“我能動。”

無聲的拒絕,越凝看得出來,她不強求:“走吧。”

“嗯。”

黑暗中,風寧遙望着并排而走的兩人,胸口的絞痛越發強烈,靈海在瘋狂的躍動,有靈力快要沖出靈海的束縛,掙脫而出。

女人光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靈識自空間中取出一枚可以壓制心魔的丹藥,仰頭吞下。

她小步走到慕予希剛才做過的位置,慢慢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枝桠,看着面前畫滿了圈和叉的“井”字形網格,在其中一個圈的邊上,畫上一個勾。

漫天繁星,再無一顆屬于她。

風寧酸澀的眼眶終于兜不住水霧,模糊了瞳孔,像來孤傲的人,在這一刻像是被丢棄的孩子,可憐而又無助。

女人倔強地仰起頭,不讓淚水溢出。

她循着慕予希離開時的方向,腳步,一點點地朝着居所走去。

她走的很慢很慢,固執地每一步都踩在慕予希留下的氣息上,仿佛這樣,兩人便有了親密無間的交流。

半途中,幽深地長道上,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風寧渾然不覺。

“尊上好興致啊,這麽晚還出去閑逛?”越凝玩味的聲線在寂靜的長道上尤為明顯。

風寧冷然的目光轉到面前不遠處的人臉上,不久前,慕予希便是和這人談天說地。

風寧垂下眼睑,不輕不重地:“越小姐不也在這個時候出來閑逛?興致不比本尊差。”

越凝拉長了聲調,含着笑意的話語在舌尖滾動,黏着聲音出來:“與人賞月,自然興致好。”

風寧埋藏于袖子中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薄涼的眸子從對方身上移開:“賞月?何不邀本尊一同。”

“我怕毀了尊上興致。”越凝。

風寧舌尖抵在上齒,好一會兒,她從煉化的空間中取出那枚用靈力包裹着的定魂,隔着一段距離抛過去。

越凝下意識擡起。

“定魂?尊上給我這個做什麽?”越凝不解。

風寧簡言意赅:“看看有什麽問題。”

越凝疑惑地看過去,一縷靈力探入定魂內部,下一秒,女人眼底的漫步盡心全數褪去,她猛地擡起頭:“異族人都氣息?尊上從哪得到的這枚定魂。”

“定魂乃你這獨有的。本尊今日獲取。”風寧道。

越凝胸口劇烈起伏,如此一說,豈不是,自由貿易點內仍有異族人的存在,而她,這個主人,至今沒有将躲藏的異族人找出。

掌心包裹住紅黑色的圓珠,越凝半眯起眼睛:“我現在就讓人再排查一遍,定将隐藏的異族人找到。”

“越小姐親自排查嗎?”風寧。

“我自當親自帶隊。”自由貿易點混入異族人已經是極大的事情,若是再不找出,越凝餘光瞟到面前的人身上,指不定就被越神宗找機會進來了。

說罷,越凝拿着那枚定魂,與風寧擦身而過,快步離去。

風寧攤開掌心,前方屬于慕予希的氣息已經消散了,她無法再根據對方殘留的氣息,踩在對方走過的地方。

空間內的。果實被取出一顆,風寧略顯緊張地敲了敲眼前緊閉的房門。

随着她的敲擊,門內傳開熟悉的聲音:“哪位。”

風寧薄唇輕抿。

慕予希走到門邊,已經猜出外面的人是誰,若是越凝或者是面具人,這個時候已經回答她的問話了。

她無心開門,和外面的人僵滞着。

“咚咚”。

房門再次被敲響,伴随而來的是風寧沙啞的聲音:“予希。”

慕予希上下齒輕碰在一起。

“我給你送點東西。”風寧的聲音再度傳開。

“咔嚓”。房門被拉開。

慕予希探出小半個身子堵住門,碎着寒冰的眸子對上風寧平和的眼睛,語氣略微不耐:“尊上大晚上的翹別人的門,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我不怕……被誤會。”風寧小聲。

“我怕。”慕予希緊跟着道。

“尊上要給我送什麽東西?”慕予希見面前人不言語,更煩躁了。

這人就這麽少言嗎?什麽都需要她猜,需要她主動說?

“果子。”風寧從身後拿出那枚紅潤的果實,觀察慕予希微弱的表情變化,在撲捉到一閃而過的詫異後,她繼續道,“宗門山腳下的。”

慕予希面上的詫異之色更重,她防備地往後縮了些,手臂不小心撞到門框上,疼的她五官下意識地扭曲一瞬。

“疼嗎?”風寧想上前查看有沒有撞傷,可對上慕予希嫌棄的面容,腳步瞬間頓住,她張了張嘴,拿出一瓶治療擦傷的藥瓶,幹巴巴地,“你……要不要擦一下。”

慕予希掃了眼:“不需要,難道尊上忘記了,我的血液天然極強的修複能力。”

“尊上用過很多次,不記得了嗎?”慕予希故作奇怪的模樣。

風寧半舉着果實,嗓子幹啞:“記得。”

慕予希看不得她這幅委屈求全的模樣,咬了咬後槽牙,翻了個白眼,冷聲道:“尊上若是沒事,就請回吧,天色晚了,我也要休息了。”

“果子。”風寧小聲地擡了擡手臂。

慕予希拿過:“多謝。”

“嘗嘗。”風寧繼續道。

慕予希咬了口。

“好吃嗎?”風寧眼含期待。

“難吃。”慕予希咽下口中含着的果肉,慢悠悠地再次咬了口,“以後別送這種東西了,浪費時間。”

“我不喜歡吃。”慕予希感受着口腔中的清香。

“好。”風寧眼底亮起的光熄滅,她後退兩步,“晚安。”

回應她的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風寧按住心口,一步步地往自己的居所走,纖細的五指伸出,推開房門,然後反手關上,孤寂地坐在椅子上,從空間中取出一枚果實。

咬上一口。

味道很好。

慕予希坐回床邊,雙目無神地看着被咬了兩口的果子。

風寧剛才低三下四的模樣看得她難受中,又包含着憤恨。

明明是一宗尊上,萬人之上的地位,又何必對着她擺出這幅模樣,指尖顫動着點在果子的表皮上,鼻梁骨都在發酸。

在風寧面前表現的有多風清雲談,在那人身後就有多風起雲湧。

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受虐傾向。

她只能在言語上,對風寧冷嘲熱諷。

唯一的那一劍,也不過是想對那人起到警示作用,最後還是對方不知疼痛的往她劍上迎來。

“瘋子。”慕予希低罵一聲。

視線再度落到剩下的果子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經過這一回,慕予希一連數日都沒有出房間,每日在房間內煉化一株續靈草,将靈海內的堵塞一點點打薄。而後根據劍譜,召喚出混元劍,将過去落下的,略顯生疏的劍法重複練習幾遍。

以免日後許言師姐來看她,詢問這方面的修習,她不至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再次出房間是因為越凝的傳音,讓她立刻去尋物處兌換專用的房間內。

越凝很少這般着急的找她,慕予希沒有多問,身形晃動間,來到了尋物處的門口。

門口,一位面具人已經等候在那,看見她,立刻迎了上去。

“慕小姐,請跟我來。”面具人道。

慕予希點點頭,跟在面具人身後,在被帶到兌換處的房間門口後,面具人立于門邊,示意慕予希進去。

敲了敲門,等了會,靈海內傳來越凝的一聲“請進”後,她推門進入。

偌大的房間內,除了坐在長桌凳子上的越凝外,還有坐在另一邊的風寧。

慕予希徑直看向越凝。

越凝笑了笑,她指了指斜對面的凳子:“坐。”

慕予希坐下。

“人已經到了,尊上可以說了嗎?”越凝雙手交叉撐在桌面上,細長的手指點在下巴處,水潤的瞳孔映出對面女人漠然的臉。

慕予希不明所以地蹙了下眉。

風寧“嗯”了聲,直奔主題,“越神宗那邊剛傳來消息,經過探查,發現在屏障之前破損百裏外的位置,有一處範圍,時常存有不明的靈力波動。”

越凝身子坐正。

“我們懷疑異族或許是從那裏進入。”風寧遲疑道。

“為何之前未能探查出。”慕予希冷聲質問。

距離獻祭不過短短五年的時間,若是這麽快異族人便重新入內,當初的一切,豈不是可笑。

“探查出了,卻無法管束。”風寧一時不知該如何對慕予希解釋,“獻祭……陣法,”說出這四個字時,風寧看了眼慕予希,而後繼續道,“獻祭陣法修補了護界屏障,但因為一些原因,并未完全發揮功效……”

“屏障存有薄弱的地方,異族可以從那裏進入,但護界屏障畢竟是保護上界而存在的,所以,異族人進入後,都會被修複好的屏障從無形中削弱大半的力量。”風寧道。

“是以,即使現在上界進入了大量的異族人,卻很少有敢在明面上出現的。”風寧視線回到越凝身上,“各國的自由貿易點,應該就是進入上界的異族人的庇護所,這類地方管制最為松散,對他們來說,最為安全。”

越凝眯起眼神:“所以,按照尊上所言,各國的自由貿易點內都存有異族人?”

“是。”風寧點頭。

越凝舌尖舔過口腔粘膜層,怪不得之前有異族人過來和尋物處做買賣,想要租下整個安全點,看來是想要讓異族人躲在那裏。

只是被她拒絕了,餘若歡和所來的異族人皆被斬殺,剩下的,聽見風聲,自然也不敢再次露面。

“實力被削弱大半,那麽進入上界還有什麽意義?”慕予希疑問。

“屏障只是削弱了他們的靈力,但并不是讓這些靈力消失,在上界尋到安全的地方,修煉個百年,靈力自然就會回來。”越凝沉聲道,“百年,對于修煉之人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

慕予希聽得差不多明白了:“既然找到屏障薄弱處,為什麽不能在那些地方布下埋伏?将進入的異族人解決。”

風寧和越凝對視一眼,後者輕輕嘆息一聲:“隐匿氣息,異族人在這方面天賦極高,再躲藏在隐藏身形的陣法內,便可悄無聲息地進入。”

“可是他們進入的時候,屏障不是會出現靈力波動嗎?”慕予希問。

“滞留性。”風寧溫聲,“屏障只會在異族進入的一個時辰內波動。”

“……”慕予希仰頭直視風寧,“所以,當年的獻祭根本就沒有什麽必要性?”

風寧唇色一白,精致的五官出現破碎的跡象,修長的手指抵在桌角,甲床內部的血色因擠壓而變得蒼白:“不管如何,獻祭陣法必須啓動,因為這依舊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方式。”

“獻祭陣法雖然沒有發揮出最佳效果,但它至少補全了護界屏障,能壓住進入上界的異族人靈力,同時,還能限制每次進入的數量。”風寧指腹扣在桌角,“不至于上界處于劣勢地位。”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用獻祭陣法。”越凝嚴肅的面容放松下來,她松垮地靠在椅背上。

慕予希和風寧的視線同時移動到越凝身上。

“畢竟異族那位總領,之前與尊上關系那般親密,甚至愛慕尊上已久,人盡皆知,尊上若是肯……”一把長劍從脖頸擦過,直直地插入越凝身後的牆壁上,将未出口的話打斷在嗓子中。

脖頸上,被劍鋒劃過一條細縫,滲出絲絲血液。

慕予希甚少都沒發覺這一系列的變化。

“越小姐若是沒有好的意見,就請少說話。”風寧擡手,長劍飛回到手中,劍尖一滴水珠滾動,打濕地面。

越凝撫摸着脖頸處的裂口,指尖劃過,傷口愈合:“越凝失言,還請尊上莫怪,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若是尊上不喜,我不說便是。”

“不過尊上真的不考慮嗎?兵不血刃,還能緩解上界和異族的關系,何樂而不為,屆時,整個上界都會因此感激尊上。”越凝直直地望着風寧,分明是含笑的話語,卻讓人感知到隐匿在下面的森森寒氣。

慕予希眉心緊皺,心神中全是越凝的話語。

風寧之前和異族人有關聯,甚至關系極好?

自她出生而起,記憶中異族便是邪族,只為侵略上界而存。

風寧為何會與之有關聯,異族首領愛慕又從何說起。

“是嗎?”風寧反問,“越小姐莫不是忘了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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