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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這個世界上什麽人不能談感情呢

連周瀾都能跨過千溝萬壑,掠過經年的傷痕,思慮萬千後對人說,我喜歡你。

曾經,他也覺得自己是不能談感情的。

周瀾聽沈韻這樣說,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仿佛這些全都在他預料之中。

但他還是問: “為什麽”

沈韻嚴肅認真地垂着頭思考,仿佛在思考什麽重要的學術問題。

為什麽怎麽說呢

漸漸地,眼睛就蒙上了一層霧,他勉強挑了挑唇角,輕輕說: “可能我有心理疾病。”

周瀾最讨厭他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或者賣弄點小聰明小機靈,就想把問題掩過去。

他把沈韻抱進懷裏,說: “不怕,有病哥給你治。”

沈韻輕輕摩挲着手指,不能否認周瀾的确給他帶來過感情上的波動,畢竟人非草木。

但再開始一段感情,是不可能的,誰知道以後又會怎麽樣呢

每一段感情的開端都很美好,但有的走成了童話,有的卻走成了噩夢。

做過噩夢的人,從心底裏都在懼怕着那種撕心裂肺,無力回天的絕望感。

即使知道後面有可能還有童話在等待自己,但為了遠離噩夢,只能繞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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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這是最基本的自我保護原則。

只是,人之為人,誰不向往有一個心意相通的伴侶

他愛你,護你,信你,在你委屈難過時候抱你,吻你,給你。

但人之為人,又怎能忘記,那曾經心意相通的伴侶一轉身便背你,叛你,傷你

繼而又拒你,踩你,踐你呢

而且他自己的事兒還未了,他還要吊着徐墨然,傷他,害他,踩他,踐他呢。

若身邊有了一個人,別說他做不出那種貌似腳踩兩條船的事兒,就是跟別人有點瓜葛也不行。

他有自己的底線,一旦真心托付,便不能再有所欺瞞。

所以,他不能。

肉體關系還不夠嗎為什麽事情又一次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從周瀾要求他不能再有別人開始,沈韻其實就應該有了警惕之心,只是他不願意去多想而已。

他輕輕嘆了口氣,看向周瀾的眼睛: “周總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周瀾毫不遲疑: “願意。”

沈韻抿了抿唇,低頭思考着如何表達,他把額頭放在周瀾的肩頭,良久,終于開了口。

雖然想了很久,故事卻并不長。

他說: “曾經有一個人,他愛的人也很愛他,他過的很幸福。只是有一天,這幸福戛然而止,那天,他回到家裏,發現了自己的愛人和自己的朋友躺在床上。”

口中的棒棒糖也變得苦澀了,這些話從未對人說過,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說。

“他離開了家,神智恍惚,出了事故。他迷迷糊糊趟過了黑水河,踏過了彼岸花,走過了奈何橋,登上了望鄉亭,排在一條長長的隊伍後面等着喝孟婆湯。前面的人,喝完那碗湯便變得又呆又傻,他有些怕,還惦念着家中父母萬一知道了他出事的消息,受不了該怎麽辦”

周瀾蹙着眉頭,一個故事聽的雲裏霧裏。

他看沈韻眼圈泛紅,便緊了緊抱着他的手,耐心聽着。

“孟婆已經很老很老了,她腳邊放了一壇酒,一邊喝酒一邊敷衍着給人端那碗稀湯,她從不關心那些人是否真的喝了下去,于是這人便把那口湯含在口中,下了望鄉臺悄悄吐了出去。”

“後來他轉世投胎,猶記的上一世的痛苦與絕望,生命之終結,骨肉之分離,皆因情字而起。”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 “你說,這樣的人,他還能再愛人嗎”

周瀾看着沈韻,後者的眼睛裏滿是認真,認真地想要一個答案。

周瀾心裏漸漸升起一股寒意,似乎沈韻就是一個帶着前生記憶的孤魂,那麽孤獨,那麽可憐。

無人可訴,無人可說,默默承受。

他把他抱的更緊了: “背叛他的總歸是上輩子那人,其他人何其無辜,要為他的不忠買單”

沈韻點點頭: “道理每個人都懂,但心上的傷痕卻騙不了人。”

他挑挑唇角: “周總問我為什麽因為這就是我做過的一個噩夢,夢境如此真實,我想大約是我上輩子的記憶吧。真實到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感嘆着: “也許,我真的沒喝孟婆湯。”

周瀾想起沈韻每晚都做噩夢的事兒,自以為對上了,便溫柔地說: “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沈韻卻擡起頭看他,帶着絕望: “可是這個夢已經刻在了心上,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了。”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這裏不能愛。”

周瀾把他抱進懷裏,感受着他身體的顫抖,慢慢撫着他的背: “真是不巧,我也有點心理疾病,認準了就放不開,丢不下,怎麽辦呢那我就等着你吧,你要一輩子都不能愛,我就等你一輩子,怎麽樣”

沈韻感覺一口老血湧上了心頭,周瀾難道不應該知難而退麽他為什麽反其道而行

他還未說話,周瀾自己先笑了: “反正,本來就約好了,我沒厭倦,你也沒資格逃,我一輩子不倦,你就陪我一輩子,到頭來,賺得還是我。”

沈韻被壓的說不出話來,周瀾捧起他的臉: “既然都有病,那就互相支撐,互相扶持着走一輩子吧。”

沈韻那鋪天蓋地的傷感頃刻間便被周瀾給打碎了,互相支撐,互相扶持,多美好的字眼。

他沉默着不說話,不是不想說,是說不出來。

周瀾俯身吻了下來,口中的棒棒糖被他用舌尖撥的亂轉,他滿足的感嘆: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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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哩的燈光永遠是讓人舒适放松的,微微有點暗,朦胧着暧昧不明。

房秦意味不明地笑着說: “你那小情兒很有一手啊。”

周瀾瞪他一眼: “有話快說。”他很客氣地省略了下半句。

房秦也不在意: “今早我見那唐群的時候,他說,早有人為你那小情兒求情了,就算我們不插手,人家也要把這單子給他做了,所以,論功勞,你還排不上號。”

周瀾蹙了蹙眉: “怎麽”

房秦喝了一口酒,說: “摩西的徐墨然去找過唐群。”

周瀾沉默着沒說話。

曲源在旁邊剝着開心果,逗着周瀾: “你可不會是當真吧”

周瀾摩挲着酒杯說: “當真了。”

房秦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他和曲源對視一眼,一時都有點不可置信的感覺。

這麽多年他們明裏暗裏不知道勸了周瀾多少次,放過自己,開始新生活。

但周瀾都如瞎了眼,盲了心一般,整個世界就只能看到魏琛一個。

這個沈韻才出現多久,就能讓周瀾把魏琛給放下

房秦先反應過來,他拍着周瀾的肩膀,歡喜地道: “操,那哥們得恭喜你啊。”

曲源的态度就比較保守: “我說周瀾,你這次可得擦亮眼睛,你這性子太強,太認死理,可別再折騰了,真好就定下來好好過日子,不好就早點放手,省的又折騰好幾年,再折騰就老了啊。”

房秦在旁邊給曲源使眼色,讓他這個時候別掃興。

曲源不僅不管他,反而将了他一軍: “魏琛那時候,他要死要活的折騰你折騰少了”

周瀾端起杯,讨饒地笑: “辛苦哥哥們了,來敬你們一個。”

三人幹了杯中酒,周瀾才苦笑了一下: “這個也不是個好的。”

“我去,”曲源說“周瀾,你什麽體質,淨招些什麽妖魔鬼怪”

房秦也說: “下次你帶他出來,讓哥哥們敲打敲打,包他不敢變心。”

周瀾嗤笑一聲: “人都沒答應跟我一起呢,還敲打都得給我讨好着,知道嗎”

房秦摸着鼻子笑: “啧啧啧……”

曲源說: “周瀾啊,這小孩到底靠譜不靠譜,別不是為了錢,跟你玩兒些欲擒故縱的把戲吧”

周瀾沉默了會兒: “我倒想他是為了錢,這樣我他媽還擔心什麽,我樂都來不及”

房秦和曲源又對視一眼,這是真的被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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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韻和丁寧去了竹音。

竹音的設計不僅僅是室內,大廳這些,還包含了庭院,景觀,園林,以及溫泉池等很多方面。

他們只就圖紙的大體規劃就談了整整一個上午,設計稿摞了厚厚一疊。

竹音的建築本身就古韻悠然,讓人踏入其中,便可将凡塵俗事盡皆抛掉,在大自然中放松自我。

所以沈韻也采用了白牆黑瓦青磚麻石這些最原始的材料來裝點庭院,連角亭裏的座椅與圓桌也采用樹墩打磨而成,鐘秀天成。

小徑多用卵石鋪就,綠植多用修竹裝點,盆栽多選陶器,古樸自然。

最重要的一點是泉池的排水系統,沈韻見過很多溫泉池,各方面都很好。

但因為排水系統與泉池為了美觀而用料繁複,導致後期衛生清理成為一個大難題。

大家溝通完,竹音那邊非常滿意,沈韻便帶着丁寧趕回去趕效果圖,效果圖之後接着趕施工圖。

沈韻提前幾個月就跟詹成功磨來了工期,到施工隊進場的時候也已經十一月底了。

這時候松木的原典項目也已經開始了,好在丁寧脾氣雖然大,但業務水平也日益精進。

而同時,岚山也提上了日程。

這一天周瀾抱着沈韻,給他看摩西的報價單,表示想繼續沿用沈韻與摩西合作的模式。

沈韻指了指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 “不行了,州泉和摩西合作就很好,不用非得拉上我。”

他這樣說,周瀾就有些不太滿意了: “自己家活兒不幹,跑去接別人家活兒是什麽意思莊延那老家夥有什麽好”

周瀾最近對沈韻忙碌到沒時間陪自己相當不滿,明裏暗裏生着悶氣。

沈韻笑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只棒棒糖塞周瀾嘴裏,自己則點了支煙: “在我最難的時候,莊總給我留了一條路,你說他好不好”

周瀾瞪着他: “他不給你留路,難道我會看着你去死”

沈韻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他不想跟周瀾吵,于是哄着他: “少接個活兒,不就能有時間陪你”

周瀾果然氣順了些,但還是霸道地表示: “以後少接工裝,竹音這種小型工裝就去了半條命,大型的一耗好幾年的不在少數,太累了,以後就接家裝。”

沈韻笑笑: “啧……周總萬歲,請恕小的無法從命,我來問周總個問題,家裝的路未來如何”

周瀾抿了抿唇不回答。

沈韻挑了挑眉: “你自己也知道對吧,州泉将來難道不打算成立自己的設計部”

周瀾沉默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韻。

沈韻接着說: “各大地産公司成立自己的設計部是必然趨勢,地産也不是一棵常青樹,家裝的路未來并不會太好走。而且,百分之十的工裝設計師可以創造百分之四十多的價值,為什麽不做工裝反而要退而求其次呢”

他言辭灼灼,但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卻沒有說。

他對家裝已經沒有愛了,他心裏知道,但卻不敢宣之于口。

以前對家裝是多麽的情之所鐘,現在就對家裝有多麽避之不及。

每當為一個家庭設計溫暖,設計舒适的時候,他總是難免自我懷疑,這種東西是否真的有用

為什麽他的家會碎

這已經不是一個設計師應該有的正常心理。

每次的投入都非常痛苦,每次的抽離也非常痛苦,他常常會自我否定。

他覺得自己的心理是出了些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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