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分身(3)

第十章 分身(3)

“尊敬的女士您好,誠邀您參加廖哲先生舉辦的“驚喜之夜”派對,我們将為您打造一個難忘的夜晚。緣分的奇跡,完美的邂逅,人生的無盡可能,都在這裏開啓。派對時間:本周六晚20:00;報名請聯系下方廖哲先生私人助理微信,并請注明您和廖哲先生的關系。派對地址為某五星級酒店頂層露臺酒吧,報名審核通過之後會告知具體地點,需憑借确認短信才可入內。期待您的參與,也請期待我們給您準備的驚喜,一定不會讓您無獲而歸。……”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比正常人多長了好幾個腦子了,”李衣錦趴在床邊看陶姝娜興致勃勃地編輯信息,疑惑地說,“為什麽你有時間實習,有時間弄實驗報告,有時間勾搭男神,有時間揍沙袋,還有時間搞這種不知道是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兒?” “一點也不違法亂紀。我是充滿正能量的好公民,将來要為國家未來做貢獻的呢。”陶姝娜沾沾自喜,“你看我說的哪個字是假的了?全都是事實。咱們替廖哲辦一件大好事,也替他的前任現任們一勞永逸,一舉拆除這個違建魚塘,為民除害。你看沒看過一個老港片?講的就是把男的劈腿的一堆情婦全約在一起,一人一句話光是唾沫星子都把他淹死。當時看了就覺得太逗了,沒想到竟然有實踐的一天。” “……你真的預定了那個酒吧?”李衣錦弱弱地岔開話題,“包場不要預付定金嗎?” “報廖哲的名字和電話號就行了呀,”陶姝娜說,“反正他是老熟客。” 李衣錦心裏還是打鼓,從小就沒見過世面的她,可沒搞過這麽大的惡作劇,還作弄的是一群有情感糾葛的成年人,這種修羅場她連做夢都沒想過,結果現在就要作為始作俑者來圍觀這場大戲了,緊張之餘竟然也有那麽一點點刺激和期待。 在陶姝娜的導演下,她給廖哲發了信息,約他周六一起去酒吧,不過把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九點。 “你說她們真會去嗎?”李衣錦問陶姝娜。 “會,我安排了卧底。”陶姝娜說。“我跟其中幾個聊得比較多的妹子透了底,她們聽說自己被養魚了,又有當面對質的機會,肯定是要去的。” 還要當…

“尊敬的女士您好,誠邀您參加廖哲先生舉辦的“驚喜之夜”派對,我們将為您打造一個難忘的夜晚。緣分的奇跡,完美的邂逅,人生的無盡可能,都在這裏開啓。派對時間:本周六晚 20:00;報名請聯系下方廖哲先生私人助理微信,并請注明您和廖哲先生的關系。派對地址為某五星級酒店頂層露臺酒吧,報名審核通過之後會告知具體地點,需憑借确認短信才可入內。期待您的參與,也請期待我們給您準備的驚喜,一定不會讓您無獲而歸。……”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比正常人多長了好幾個腦子了,”李衣錦趴在床邊看陶姝娜興致勃勃地編輯信息,疑惑地說,“為什麽你有時間實習,有時間弄實驗報告,有時間勾搭男神,有時間揍沙袋,還有時間搞這種不知道是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兒?”

“一點也不違法亂紀。我是充滿正能量的好公民,将來要為國家未來做貢獻的呢。”陶姝娜沾沾自喜,“你看我說的哪個字是假的了?全都是事實。咱們替廖哲辦一件大好事,也替他的前任現任們一勞永逸,一舉拆除這個違建魚塘,為民除害。你看沒看過一個老港片?講的就是把男的劈腿的一堆情婦全約在一起,一人一句話光是唾沫星子都把他淹死。當時看了就覺得太逗了,沒想到竟然有實踐的一天。”

“……你真的預定了那個酒吧?”李衣錦弱弱地岔開話題,“包場不要預付定金嗎?”

“報廖哲的名字和電話號就行了呀,”陶姝娜說,“反正他是老熟客。”

李衣錦心裏還是打鼓,從小就沒見過世面的她,可沒搞過這麽大的惡作劇,還作弄的是一群有情感糾葛的成年人,這種修羅場她連做夢都沒想過,結果現在就要作為始作俑者來圍觀這場大戲了,緊張之餘竟然也有那麽一點點刺激和期待。

在陶姝娜的導演下,她給廖哲發了信息,約他周六一起去酒吧,不過把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九點。

“你說她們真會去嗎?”李衣錦問陶姝娜。

“會,我安排了卧底。”陶姝娜說。“我跟其中幾個聊得比較多的妹子透了底,她們聽說自己被養魚了,又有當面對質的機會,肯定是要去的。”

還要當面對質。想象一下動作片裏一言不合就撕頭發扇耳光帶着一衆保镖打砸搶的場面,李衣錦心裏更忐忑了。

周六當天陶姝娜拉着李衣錦早早就去了,“遲到就看不到好戲了。”她千叮咛萬囑咐,“不要暴露你的主辦方身份,也先別跟我說話,就當是跟她們一樣被邀請來的。”

明明你才是主辦方。李衣錦心裏吐槽。

她看着陶姝娜扮作廖哲私人助理一本正經地核對每一個人的進場确認短信,拼命忍住笑,自己也裝模作樣地找了吧臺角落坐下來,一邊喝飲料一邊暗中觀察,一邊觀察一邊由衷地在心中感嘆,廖哲這個人也算是有點厲害,竟然找了這麽多個女朋友都不撞型。有一身職業套裝看起來年紀和她差不多的,有踩着球鞋背着白色帆布袋看起來像在校學生的,有妝扮精致的網紅小姐姐,手機上帶着自拍杆和補光鏡頭,也有刻意穿得低調但擋不住面相就透着高貴仙氣的名媛。

大家還算安靜,有的到吧臺要了喝的,有的就在天臺上吹吹風散散步,有的坐在卡座沙發裏歇息,似乎都在等着她們以為的主辦方廖哲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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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女生在李衣錦旁邊叫了同一款飲品,兩個人忍不住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

“姐姐,你也是廖哲哥哥邀請來的嗎?”一個女生友善地問。黑長直,圓圓眼鏡圓圓臉,穿着白 T 恤背帶褲,沒化妝但也很好看,她指了指吧臺小哥遞過來的雞尾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二十二了,可以喝酒的,就是長得有點幼稚。”

她旁邊那個姐姐卻是一副冷臉,煙熏妝配姨媽色口紅,黑西裝細高跟,拿出包萬寶路爆珠往酒杯旁邊一扔,吧臺小哥提醒她不能抽煙,就又收起來了。背帶褲妹妹跟她搭話,她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姐姐你是廖哲哥哥的朋友吧?”小姑娘并沒太覺出萬寶路姐姐心情不好,又問了一句,“我聽說他的朋友都還滿有趣的,他說以後要多介紹我認識,還說要幫我介紹實習呢。”

姐姐冷笑一聲,“他說給你介紹實習你就信?沒給你介紹情敵嗎?”估計是陶姝娜通過氣的“卧底”,來算賬的。

小姑娘一頭霧水,“姐姐你什麽意思啊?”

姐姐把面前的酒一口喝盡,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姐姐告訴你一句話,不要輕信任何人,偶爾誇誇你的話信了也就信了,別的半個字都不要信,尤其是廖哲這種人。”

小姑娘覺得不對,下意識站了起來。

“我跟你說句話,你看你信不信,”姐姐說,“你看這個屋裏的人沒有?還有那露臺上的,全都是廖哲的女朋友。你也是吧?我是他其中一個現任。你是現任還是前任?今天這個派對你是不是不知道來幹嘛?現在知道了吧?”

小姑娘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委委屈屈的聲音從嗓子眼裏艱難擠出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看到那個姐姐要走,也不知為什麽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不小心把自己沒喝完的酒杯碰到了地上,清脆的聲響讓四周的人全都回過了頭。

“妹子,你抓住我也沒有用,”姐姐說,“我雖然是你理論上的情敵,但你也沒必要揪着我不放,咱都是受害者。今天這裏的人,一半是來找廖哲算賬的,另一半是馬上就會去找廖哲算賬的。”

一時間四下寂靜,所有的人霎時間都明白了什麽,表情各式各樣,姹紫嫣紅,十分精彩。

廖哲就在這時毫不知情地走了進來,宛如帶着光環的男主角在情節發展最高潮的戲劇性時刻從天而降。

李衣錦瑟瑟發抖地用手捂住了眼睛,預感到那部老港片裏的劇情即将上演。所有的女生都沖上前,揪頭發的揪頭發,扒衣服的扒衣服,一個把酒杯舉到他頭頂直直倒下,另一個端起一旁的冰淇淋果盤就砸在他臉上。廖哲精心搭配的西裝和襯衫染了紅的西瓜黃的芒果綠的猕猴桃,昂貴的領帶夾和袖扣飛出去如連環暗器般撞上了張口結舌的吧臺小哥的門牙和背帶褲妹妹的眼鏡,手工定制的皮鞋也又一次在劫難逃接受了巧克力冰淇淋的灌溉。

過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有兩分鐘,也可能只有兩秒鐘。李衣錦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打開一條縫,想要判斷一下戰況再決定是否撤離。

眼前的景象出乎她意料。酒沒有灑,冰淇淋果盤好好地待在桌上,廖哲的西裝襯衫筆挺潔淨,領帶夾袖扣一個沒少,吧臺小哥埋頭做着酒,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被背帶褲妹妹帶翻的酒杯碎在地上,很快有服務員過來收走并拖了地板。

而萬寶路姐姐和背帶褲妹妹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兩個人又各自要了一杯酒,正低聲說着話。其他的姑娘們三三兩兩地在卡座吃東西或是在露臺聊天,就像沒有見到廖哲進來一樣。

一個穿着寶藍色連衣裙的女孩迎面向廖哲走了過去,廖哲既驚訝又尴尬,剛開口叫,“涵涵,你怎麽在……”

女孩連看也沒看就徑直走向一旁的服務生,“不好意思我問一下洗手間在哪邊?”

廖哲瞠目結舌,一眼看到旁邊沙發上的另一個女生,又是一驚,“……梓欣?”

梓欣正在跟對面的女生聊得火熱,“我跟你講,我們公司的線下主播只有幾個,其中還有兩個是老板的女朋友,我怎麽可能混得下去?我早就想轉行了,天天播得我都快抑郁了,嘴比做了微笑唇還僵,但是轉行我還能做什麽……”

廖哲放眼望去,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虛幻的空間,這個空間裏每一個人他都認識,并且他理應在她們共同出現的時候裝作不認識她們,但現在反而她們每一個人都像不認識他一樣。

李衣錦躲在角落裏,正在愕然,陶姝娜不知道從哪裏出現,拉住她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借着露臺上的晚風,李衣錦轉不過來的腦子才似乎清醒了一點。

“怎麽回事?”她呆滞地問。

“我也奇怪,竟然沒有打起來?!”陶姝娜吐槽,“我還等着看大戲呢?!結果?”她隔着玻璃指着裏面的人,“你看到那個穿白襯衫的女孩了嗎?她在銀行工作,給旁邊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女孩介紹基金呢。還有那個,米色西裝的那個,HR,剛才已經有兩個人跟她加微信發簡歷了。那個藍色連衣裙的女孩是網店店主,自己做原創品牌的,好像在問那個主播要不要簽給她家當兼職模特……”

兩個人摸不着頭腦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覺事态并沒有像她們預期的那樣發展,卻又莫名慶幸事态沒有像她們預期的那樣發展。

李衣錦按照計劃,給廖哲發了一個信息,“臨時有事,沒有辦法赴約了,祝周末愉快。”

等到一臉懵圈的廖哲準備離開的時候,服務生攔住他,“是廖哲先生嗎?麻煩您把卡刷一下,賬單我們随後會發到您手機上。”

廖哲下意識想拒絕,一恍神之間,覺得所有的女生都擡頭看向他,千奇百怪的眼神刀子一樣唰唰飛過來,他想起了當年被陶姝娜吓到桌子底下的恐懼,哆哆嗦嗦地刷了卡,落荒而逃。

廖哲走後的酒吧派對立刻充滿了和諧快樂的空氣,大家完全忘記了廖哲本人以及她們來此的目的,愉悅地交談,聊得來的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喝得開心的慷慨地自掏腰包又請大家多喝了好幾輪。萬寶路姐姐有事要提前走,臨走跟陶姝娜道了謝,還把背帶褲妹妹帶過來給她們介紹了一下。“這是許卉,你們校友學妹,學教育的,聽說你家人有做教育行業的?要是有實習招聘什麽的,順手給推薦一下,麻煩就不必了。”

“其實我也不是太生氣。要是沒有小姑娘們在,我可能還會扇他一巴掌練練手。但是呢,咱要給小朋友們做出良好的表率,渣男不值得動怒。”萬寶路姐姐臨走前說。

“謝謝你們,”許卉真誠地對陶姝娜和李衣錦說,“謝謝姐姐們辛苦為我們準備的驚喜,我交到了好多新的朋友,還認清了一個渣男,你們還要幫我介紹實習!真的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陶姝娜和李衣錦只好微笑着說不用謝。

回家的路上,兩個人琢磨來琢磨去,都覺得今天這事比想象中更意味深長。

“不過廖哲也挺可憐的。”李衣錦說,“他苦苦經營這麽多個分身,難道付出的不少嗎?他得到什麽了呢?反觀這些女孩從他身上得到的,一段體驗感還不算差的戀愛,管他真不真心但是聽起來美的情話和誇贊,一個識人不淑的教訓,很難說誰虧誰不虧。”

“哇,是誰昨天還在說,自己年紀大了可不能浪費心力在渣男身上的?”陶姝娜看了看李衣錦,“你好像也沒有因為廖哲這事對他徹底反感,我還挺意外。”

“我現在信他說的是真的。”李衣錦說,“他跟我說,他喜歡的每個女孩都是真的喜歡,也真能看到她們身上的獨一無二之處。這明明是優點啊,不過是因為他太博愛了而已。”

“還博愛?他以為他是耶稣呢?”陶姝娜大笑,“遲早有一天女孩們不需要他來品評鑒賞也會看到自己的獨一無二之處,是不是?”

“是。”李衣錦說,“以後,我也要向她們學習了。”

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頭,李衣錦跟陶姝娜講她腦補的動作戲,兩人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放聲大笑。

“我們公司又不是你開的,你沒事給我亂推什麽實習生啊?”孟以安不滿地在電話裏跟陶姝娜說。

“那你就給你們 HR 看一眼,不行就算了。”陶姝娜說,“我跟你講啊,昨天我和我姐幹了件大事,巨帥。”

“你留着以後再跟我講吧,我要出門。”孟以安說。

“這麽早下班?接球球?”陶姝娜問。

“還沒接。約了邱夏聊事情。”孟以安說。

“喲!兩口子還說得這麽客套,”陶姝娜立刻八卦,“有戲?要複合?”

“沒有。”孟以安生硬地說,“人家倆人都要結婚了。”

今天是邱夏約的她。孟以安還覺得挺奇怪,明明他倆剛換完班,球球這個月跟她。

一見面孟以安就覺得邱夏神情不太對勁。她問了半天,邱夏平時出口成章的,現在卻支支吾吾半天沒說明來意,孟以安大惑不解。

“你再不說我要走了,”她說,“今天要接球球去上鋼琴課,不然我也不能這麽早出來跟你說話。”

“……我說。”邱夏糾結道,“是肖瑤的事。”

孟以安一下就反應過來那天晚上他的回答,便說,“你們倆要結婚了?那恭喜。所以今天來給我送請柬嗎?你要是說不出口,寄來不也行嗎?”

邱夏一愣,“不是啊,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跟她結婚了?”

“你不是剛說完嗎?”孟以安奇道,“那天晚上我問你你說的。”

“你什麽時候問過我?”邱夏更奇,“我早上起來還看了聊天記錄,看你沒回我,還想着你肯定忙着照顧孩子去了。”

孟以安瞬間明白了原委,也沒多解釋,就問,“肖瑤什麽事?”

“她……可能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人。”邱夏說。

肖瑤從來沒讓邱夏去過她住處。邱夏因為網購存過她的收件地址,有一天開車路過,一時起意,沒給她打電話就臨時過去了,這才發覺那地址是個不僅房價比天高即使租住租金都令人咋舌的富豪樓盤。

肖瑤跟他說過,不讓他去的原因是跟人合租,月租四千塊一間主卧。這個小區裏可不像有四千塊租一間主卧的房子。

“我不太敢相信。”邱夏說。

孟以安突然想起那天舞蹈班家長的閑聊,腦子裏的因果穿上了線,指向了她沒想過的一種可能性,頓時覺得自己那天仗義為她出頭頗具諷刺意味。

“原來是這樣。”她若有所思地說。

邱夏猛地擡起頭,“你知道?你怎麽能猜到?”

孟以安搖頭苦笑,“我不知道,我也是猜測。這樣的可能性只能你自己去确認,要是由我來說,又像是我離間你們倆的感情了。”

“我沒辦法相信。”邱夏長嘆一口氣。

“沒辦法相信什麽?”孟以安問,“是沒辦法相信她不是你平常見到的那個人,她有另一個分身,在另一個維度的生活裏扮演完全不同的角色?還是沒辦法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對你的真心?又或者,是沒辦法相信你對她的真心?”

邱夏痛苦地皺起眉頭,他無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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