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兩個媽媽(2)
第二十五章 兩個媽媽(2)
回程的高鐵上,李衣錦和陶姝娜各自抱着電腦做自己的事情。李衣錦看陶姝娜眼睛腫的,就問,“回家又吵架了?” 陶姝娜嗯了一聲。 她心裏憋屈,怎麽想也想不通。原本她擔心她爸生病了沒人照顧,但回到家,看到她爸故意把家裏搞得一團亂,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她媽收拾,飯菜要送到嘴邊,喝水要冷熱剛好,鞋襪不能自己脫,晚上醒來叫人不能沒人應,又替她媽覺得心累。 “姥姥腿不能動都沒這麽叫人伺候。”陶姝娜埋怨道,“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麽說我爸,他畢竟有病,但是養病也不是這麽個養法吧?” 正為她媽委屈着,陶姝娜早上出門時,又在樓下碰到鄭叔叔來找她媽。應是沒想到陶姝娜還沒走,撞見了,鄭彬明顯尴尬起來,但又不能裝作不認識,只好提了提手裏的袋子,“渤海路上的那家燒餅,一大早排隊才買得着,晚了就賣完了。” 陶姝娜沒吭聲。鄭彬只好自顧自往樓裏走。 “鄭叔叔。”陶姝娜叫住他。“您離婚了嗎?” 鄭彬一愣,轉過身看着她,“離了,”他說,“前陣子離的。” “哦,是嗎?”陶姝娜直視着他,“我還以為您十多年前就離了呢。” 話中帶刺,鄭彬倒也無法反駁。“大人的事你不懂。”他說。 “我是不懂,”陶姝娜說,“不過我覺着,你們大人做事也沒好到哪去。與其磨磨蹭蹭牽扯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當斷則斷?我爸媽固然都有過錯,但他們畢竟還在一段婚姻裏面。您這做的是什麽事,不要臉面的嗎?就算您不要臉面,我媽也不要臉面嗎?” 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指責,鄭彬的臉上也挂不住了。“為什麽不當斷則斷,你可以去問你媽。”他丢下一句話便上了樓。 孟菀青一開門,看到他手裏的燒餅,便說,“你還真去買了?我昨天就那麽随口一說,吃不吃都一樣。起個大早排隊多麻煩。” “沒事。”鄭彬把燒餅遞給孟菀青,轉身就要下樓。 “哎。”孟菀青叫住了他。 “娜娜昨晚跟我吵架了。”她說,“話說得挺狠的。” “我可不是喜歡和稀泥的老好人。”陶姝娜對她爸媽說,“你們是我父母,我很愛你們,也尊重你…
回程的高鐵上,李衣錦和陶姝娜各自抱着電腦做自己的事情。李衣錦看陶姝娜眼睛腫的,就問,“回家又吵架了?”
陶姝娜嗯了一聲。
她心裏憋屈,怎麽想也想不通。原本她擔心她爸生病了沒人照顧,但回到家,看到她爸故意把家裏搞得一團亂,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她媽收拾,飯菜要送到嘴邊,喝水要冷熱剛好,鞋襪不能自己脫,晚上醒來叫人不能沒人應,又替她媽覺得心累。
“姥姥腿不能動都沒這麽叫人伺候。”陶姝娜埋怨道,“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麽說我爸,他畢竟有病,但是養病也不是這麽個養法吧?”
正為她媽委屈着,陶姝娜早上出門時,又在樓下碰到鄭叔叔來找她媽。應是沒想到陶姝娜還沒走,撞見了,鄭彬明顯尴尬起來,但又不能裝作不認識,只好提了提手裏的袋子,“渤海路上的那家燒餅,一大早排隊才買得着,晚了就賣完了。”
陶姝娜沒吭聲。鄭彬只好自顧自往樓裏走。
“鄭叔叔。”陶姝娜叫住他。“您離婚了嗎?”
鄭彬一愣,轉過身看着她,“離了,”他說,“前陣子離的。”
“哦,是嗎?”陶姝娜直視着他,“我還以為您十多年前就離了呢。”
話中帶刺,鄭彬倒也無法反駁。“大人的事你不懂。”他說。
“我是不懂,”陶姝娜說,“不過我覺着,你們大人做事也沒好到哪去。與其磨磨蹭蹭牽扯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當斷則斷?我爸媽固然都有過錯,但他們畢竟還在一段婚姻裏面。您這做的是什麽事,不要臉面的嗎?就算您不要臉面,我媽也不要臉面嗎?”
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指責,鄭彬的臉上也挂不住了。“為什麽不當斷則斷,你可以去問你媽。”他丢下一句話便上了樓。
孟菀青一開門,看到他手裏的燒餅,便說,“你還真去買了?我昨天就那麽随口一說,吃不吃都一樣。起個大早排隊多麻煩。”
“沒事。”鄭彬把燒餅遞給孟菀青,轉身就要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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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孟菀青叫住了他。
“娜娜昨晚跟我吵架了。”她說,“話說得挺狠的。”
“我可不是喜歡和稀泥的老好人。”陶姝娜對她爸媽說,“你們是我父母,我很愛你們,也尊重你們,但我沒辦法理解你們的行為。想過,就不要在外面胡搞。不想過了,就分開。一個想過一個不想過,就談條件協商解決。真的有這麽難?不要說是為了我,即使我以前誤認為我的父母有着全世界最美滿的婚姻,現在你們都讓我覺得惡心。”
孟菀青回頭看了一眼屋裏,卧室門關着,陶大磊應該聽不到她和鄭彬的談話。
“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惡心。不管是這些年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還是和你做賊心虛的日子,都讓我覺得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輕笑了一聲,“朋友們表面上都恭維我。說我年輕,漂亮,像從前一樣有魅力。私下裏她們怎麽說我的?我都不想說出來,說出來把你也一塊罵進去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累了。可能年紀大了吧,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你什麽意思?”鄭彬問。
“陶大磊現在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離婚,離了我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但你天天過來,也确實不像樣子。”孟菀青說,“你以後別過來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鄭彬惱道,“陶大磊那個慫貨,就因為他天天抱着你大腿哭,你到現在都下不了決心?”
“我大姐要離婚,我媽擔心得也差點沒了半條命。我妹妹早就離了婚,我們現在都還瞞着我媽沒讓她知道。我要是再鬧開,老太太怕是會垮。”孟菀青說。
“陶大磊,你姐,你妹,你媽,你說了一圈,都是別人的看法,那你自己呢?”鄭彬說,“你自己怎麽想的?”
孟菀青搖了搖頭,“我認了。都這麽大年紀了,不想再任性了。連娜娜都批評我,咱們不應該這樣下去。”
“都活到現在這份上了,你跟我說這些?”鄭彬終于生氣了,“孟菀青,我一直覺得你挺勇于做自己的,到今天才發現,你跟陶大磊一樣,也是個懦夫。我算是明白了,你也別離婚了,你倆挺配的,下半輩子湊合過吧。”
鄭彬把那袋燒餅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以前你跟我說周到的事,我還覺得難以理解。”陶姝娜對李衣錦說,“現在想想,父母是自己從小到大仰視着成長的人,怎麽能夠一夜之間接受信仰的崩塌呢?我接受不了。”
“父母不是信仰,從來就不是。”李衣錦嘆了口氣道,“他們不僅不完美,還會犯錯,從他們那學的人生道理,不僅沒用,還總踩雷。但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以後的路自己走呗。”
門鈴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孟明玮的神經又繃緊了。李衣錦走了之後,家裏清靜下來,她便開始胡思亂想,四面八方傳來的一個微小的動靜,她都懷疑是李誠智在樓上拆家,或是孟辰良那幫人又回來鬧事。
她沒敢答應,小心地走過去,從貓眼往外看。門外是一個老太太,花白的頭發,體型矮胖,從貓眼狹窄的範圍看出去,只能看到模糊的樣貌。
孟明玮屏着呼吸等了一會兒,确定沒有別人,就開口問,“你找誰?”
“請問這裏是孟顯榮家嗎?”老太太的聲音不大,帶着方言的腔調,“我是孟辰良的老伴。我知道他帶孩子們來過。”
孟明玮一驚,沒敢應,進了卧室。老太太已經聽到外面門鈴,問,“怎麽回事?”
“是孟辰良的老伴。”孟明玮說,“他們不是都回去了嗎?這老太太一個人來幹什麽?不會又是他們來賣慘吧。”
她看老太太猶豫,便說,“以安說了不讓咱們随便給陌生人開門,不安全。”
兩人正在商量,就聽見外面又按了一聲門鈴,然後說,“你們要是不方便開門,就算了,我給老人家帶了點東西,放在門口,希望老人家腿腳早點好。”
便聽見門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孟明玮從貓眼看出去,就看到老太太小心翼翼走開,一步步下樓梯的聲音。
她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念頭,伸手開了門。
“……臺階老舊了,你小心。”她指指樓上,說,“我媽就是那麽摔的。”
孟明玮把老太太讓進客廳,又把她媽扶到輪椅上,推出卧室。
老太太局促地站在沙發旁邊,搓了搓手,“那個,我叫周秀芳,今年六十七了。婆婆去世之前,一直是我照顧的。他們非要來……來尋親,我也說不上話。我今天來,想替我老伴,和孩子們,跟老人家道歉。”
她有些艱難地沖着喬海雲鞠了一躬,因為有點胖,所以彎腰也顯得有些費勁。
“這不是我婆婆的本意。”她說,“打擾到你們一家人的生活,對不起了。”
孟明玮連忙上前扶她,“您別鞠躬了,坐下來說吧。”她說。
孟顯榮的事,被她婆婆嚴嚴實實地瞞了一輩子,直到彌留之際,不認字的她才在兒媳周秀芳的幫助下寫了一份遺囑,希望将來如果還能找到孟顯榮,能跟他一起合葬在孟家祖墳。
“她早年就知道他成了家,不會再回去了。”周秀芳說,“但她從來沒怨過。她在世一天,就沒想過要來找他,要來認親。我婆婆雖然沒有文化,但知道人各有命,生前事她早就不強求了。只是孤苦了一輩子,她還是要為自己求個身後事。我婆婆是個明白人,我伺候了她這些年,她從來沒找過我麻煩,反倒還說她欠我的,是我老伴和孩子們不懂事,難為你們了。”
“他們來為難我們,你替他們來道歉,是什麽意思?”孟明玮有些不滿地說,“為難也為難了,還要跟我媽要錢。不用說我媽現在已經沒錢了,就算有錢,也不會給你們。你們倆的養老是你們兒孫的事,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是。”周秀芳連連點頭,“是我教育得不好。我老伴就這一個兒子,想要什麽都拼命給他,但他不争氣,連結了婚的老婆都跑了,丢下兩個孫子,還不是扔給我幫他帶大。給你們添亂了,對不起了。”
“您沒明白我意思。”孟明玮說,“我是說,他們犯渾,他們應該給我媽道歉。你這麽大歲數,自己跑過來,萬一身體有點閃失,這責任我們可擔不起。你老伴你兒子那樣,誰能照顧你?你還替他們道歉?”
她就讪讪地笑笑,“我沒事,我沒事。我就是胖,前幾年有病,吃藥吃的。現在沒事,就是三高,平時控制控制。”
孟明玮不說話了,看了一眼她媽。她媽一直坐在輪椅上沒作聲,這時招呼她過去。“去買點菜吧?”她媽說,又沖周秀芳說,“不介意的話,在家裏吃個飯吧。”
這倒是出乎孟明玮的意料,她媽竟然願意留人家吃飯。她還沒出門,孟菀青就上門來了,周秀芳剛進門,孟明玮就悄悄地給孟菀青發了信息,叫她過來。
“喲,這一家子可是有意思,排着隊上門。”孟菀青進來就說。孟明玮對她遞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你陪媽,我去買菜,回來一起吃飯。”孟明玮說。
她心事重重地出了門,在心裏琢磨來琢磨去。這周秀芳看起來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怎麽就攤上那樣的老伴和兒孫?在她媽面前口出狂言要錢的時候,關于她的半個字都沒提,仿佛這個伺候婆婆伺候老伴,帶完兒子帶孫子的人不存在一樣,現在倒是她自己上門來道歉。有什麽意義?
心裏胡思亂想着,手機冷不丁地響起,她沒注意看就下意識地接了。
“你好,”那邊一個陌生卻溫和的聲音,“請問是李衣錦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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