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我願意那個人是你
第18章 18 “我願意那個人是你。”
久別重逢第五次見面,江懸一派淡然地叫謝燼脫光了給自己看。
若是在軍隊裏,行軍途中條件有限,大家時常一起在河裏洗澡,互相看看也沒什麽。但現在,宮闱之中,只他們二人,江懸輕描淡寫一個“脫”字,很難不讓謝燼往別處想。
謝燼眸色一沉,脫掉自己身上最後一塊布料。
蟄伏的某處,即便沉睡着也看得出尺寸不俗,而現在,在江懸的目光中,似乎有想要擡頭的趨勢。
“謝将軍,”江懸聲音輕緩,“在想什麽?”
謝燼沒有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一步。
二人本就挨得近,這一來,謝燼幾乎要碰到江懸。江懸眼神微動,這樣的距離讓他感到不适,他本能想要後退,卻忽然被謝燼攬着腰往前一帶,整個人撞入謝燼懷中。
江懸語氣洩露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謝岐川。”
“阿雪,”謝燼垂眸,沉沉看着江懸,“看夠了麽?”
“放開我。”
江懸掙了一下,後背那只手驀地握緊他蝴蝶骨。
赤裸着身體的謝燼像一頭野獸,熾熱、蓬勃、充滿生命力,他不理會江懸的抗拒,一步步逼近,江懸被他帶着後退,直到避無可避,小腿撞到堅硬的床沿。
江懸回頭瞥了一眼,就這一瞬,謝燼傾身而上,将他壓進那張金絲楠木大床。
嗵。
眼前出現一張年輕張揚的臉,眉骨高挺,目似朗星。江懸不自覺瞳孔一顫,故作鎮定問:“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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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勾我的時候,沒想過我會做什麽嗎?”謝燼開口,聲音多了幾分低沉,“在你心裏,我是不是還是幾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江懸愣了愣神,輕笑:“當然不是。你是謝大将軍。”
不知怎的,江懸叫出這幾個字,沒有半點外人口中恭敬客氣的樣子,反而像一支羽毛撓着謝燼耳朵。謝燼目光微落,停在江懸那兩片紅潤的唇:“剛才在湯泉裏,你叫我岐川。但我更喜歡你以前叫我阿燼。你很久沒叫過了。”
“你長大了,不好再叫小名。”
“那叫岐川也好。”
“叫謝将軍不好麽?”
“不好,太生分。”
江懸笑笑:“好。岐川。”
“阿雪。”謝燼撫摸江懸臉頰,手掌緩緩往上,将他散亂的發絲理到耳後,“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
江懸收斂笑意,搖搖頭:“我不能。”
于是謝燼不再追問,就這樣深深注視了江懸一會兒,低下頭,兩片嘴唇很輕地碰到江懸額頭。
江懸原本放松的眼睑倏地睜開,不可置信般緩緩擡眼,視線卻被謝燼突起的喉結和下颌遮擋。
這或許不能算作是一個吻。
謝燼只是這樣用嘴唇觸碰着他,別的什麽都沒有做。
江懸低頭,視線停在謝燼身體某處。——是有反應的,但江懸沒有察覺到任何別樣的欲望。仿佛一切都發自本能,親近他是本能,有反應也是本能。
這讓江懸想起七年前最後一次分別。
那時謝燼已經不小了,十四五歲的少年,個頭竄得比他還高,有時站在他面前,會讓他分不清誰才是哥哥。
不過謝燼打小叛逆,一向不愛叫他哥。
那會兒還是秋天,跟現在差不多的季節,江懸随父兄到幾百裏外駐軍,謝燼身上有別的任務,不能同他們一起。
離開那天謝燼繃着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不高興似的,把江懸堵在帳子裏,問:“江帥為什麽不讓我跟你們一起去?”
江懸有意逗他,故意說:“江帥不讓你去,你去問江帥,為何問我?”
“我,”謝燼噎了一下,眉眼肉眼可見的耷拉下去,“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打仗的事不好說。”
“阿雪。”
“嗯?”
謝燼忽然用力擁抱住江懸,說:“一定要平安回來。”
江懸無奈一笑,擡手拍拍謝燼後背,說:“你也是,萬事小心,自己多保重。”
二人從小到大聚多離少,誰也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整整七年。十幾歲時的謝燼可以肆無忌憚擁抱江懸、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為什麽不帶自己,現在卻只能小心翼翼地觸碰,留下一個不算是吻的吻。
江懸難得心軟了一次,開口道:“岐川。”
謝燼聲音低低的:“嗯。”
“沒記錯的話,下個月是你生辰。”
“……嗯。”
“二十二歲,也該考慮成家了。”
謝燼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說:“不考慮。”
江懸擡眼:“為何?”
“你比我年長,就算考慮,也該你先考慮。”
“你明知道我……”
“你總不會一輩子困在皇宮,日後離開這裏,你想娶妻生子,有的是機會。”
這話聽着不大高興,語氣很淡,甚至有點冷冰冰。江懸想了想,微微起身,謝燼以為他想離開,忽然按住他肩膀,一用力把他壓回床上。
這下兩人之間最後一點客氣的距離也沒有了,謝燼胸膛寬闊,幾乎将江懸整個人籠罩在身下。
“江問雪。”
江懸一愣,半是好笑半是無奈:“謝将軍,這是又生的哪門子氣?”
謝燼咬緊後槽牙,被江懸一問,臉愈發的黑。
“我會不會成家,你難道不知道麽,為什麽還要問我?”
江懸不解:“我?”
“我找你這麽多年,難不成是讓你出去吃我喜酒的?江問雪,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
謝燼問住了江懸。
他算什麽……
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久別重逢的故友,
家破人亡後這世上唯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人。
……
似乎都是,但都不止。
唯一沒有疑問的是謝燼于江懸而言是不同的,在他前十幾年的人生中,除了父母兄長,謝燼是陪伴他最多的人。在謝燼面前,江懸從不需要掩飾自己喜怒。甚至母親病逝那天,也是謝燼陪着他,讓他靠在肩膀哭了一整夜。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謝燼,如江懸從前所想,成了馳騁沙場、意氣風發的謝将軍。江懸想過他終有一天會讓“謝”字旗飄揚在大梁領土上空、會讓所有敵人聽到他名字聞風喪膽、抱頭鼠竄,但沒想過自己也許永遠無法親眼得見那樣的場景。
不能并肩也沒關系,他至少不該成為謝燼如今的牽絆或阻礙。
“岐川……”
江懸張了張口,一向游刃有餘的人忽然好像沒了話說。
謝燼問,聲音低啞:“很難回答麽?”
是有些難回答。
江懸沉默許久,擡起頭,目光落入謝燼眼瞳。
“那天晚上你離開之後,我本來下定決心要死了。這些年我有很多死的機會,但我一直撐到現在,想要回漠北看看,看看玄鷹軍在你手裏變成了什麽模樣。但那天晚上見過你,我的願望忽然實現了,我在你身上看到戈壁和草原、沙漠和曠野,看到七年前玄鷹軍留下的那縷孤魂,我忽然了無牽挂,閉眼之後只覺得安寧。如果不是第二天你又來找我,也許我就這麽走了。我不知道你對我來說算什麽,但我放下一切決定赴死是因為你,最後掙紮着再次醒來也是因為你。阿燼,你我之間至少有一個要在西北的烈日下策馬奔馳,我願意那個人是你。”
說下這段話時,江懸心裏從未有過的平靜。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坦露過心扉,他習慣在蕭承邺面前說半真半假的話,久而久之,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謝燼驀地怔住。
“不,”他搖頭,“我不願意。”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只是這樣說說罷了。”江懸恢複了平日的不在意,推開謝燼起身道,“聚散別離,身不由己,又不由我說了算。”
這次謝燼沒有攔他,江懸走到衣架前,拿起那身幹淨裏衣丢給謝燼:“穿上吧,謝将軍。”
謝燼沉默地接住,不發一言。
江懸走到外間,推開門,敲敲門框:“玉婵?”
“诶,公子。”玉婵小跑着從廊下過來,“公子有何吩咐?”
“幫我備一身便于行動的常服,或是侍衛穿的衣服,潔淨即可。”
玉婵疑惑:“侍衛的衣服……公子自己穿?”
“不。”江懸想了想,擡手比劃謝燼身高,“約摸這麽高,比我健碩些。”
——玉婵當即明白,是那位“故人”又來了。
“是。公子稍等我。”
沒一會兒,玉婵抱着一身衣裳回來,交給江懸說:“咱們宮裏只有這個,公子瞧瞧。”
江懸接過,點點頭:“你在外面守着,來人知會我。”
“是。”
江懸去而複返,謝燼已穿好裏衣,一言不發坐在那裏。江懸放下衣裳,說:“委屈謝大将軍先扮一天侍衛。”
謝燼聞聲擡頭,問:“你剛才告訴那宮女,不怕她告密麽?”
江懸冷哼:“你上次來她便知道了。”
“……抱歉,是我疏忽。”
是疏忽還是關心則亂,江懸心裏清楚。他走近,看見謝燼戴在胸前的狼牙吊墜,目光一滞:“這個……你還戴着?”
謝燼随着江懸目光垂眸,點點頭:“是。”
江懸拿起那枚吊墜,看了一會兒,說:“那次我沒有帶弓箭,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我知道,你很機敏,也很勇敢,幾乎是徒手殺了那頭狼。”
江懸笑笑:“回去被我爹狠狠教訓一頓。”
“江伯父也是擔心你。”
“我總是不聽他的話。最後那次,他讓我留一隊人馬原地駐守,我卻執意随他和哥哥一起去。”
“不怪你,阿雪。”謝燼站起身,把江懸攬進懷中,摸摸他的頭發,“蕭承邺若是觊觎你,就算那天你沒有出事,他也會尋別的辦法。”
“我知道。我只是……”
只是那些事,一直沒機會與人說罷了。
江懸閉上眼睛,額頭輕輕抵在謝燼肩頭。
“岐川。”
“我在。”
“昨夜我又夢到他們。我夢到那天屍橫遍野,血流漂橹,玄鷹軍四萬餘人,殺到最後全軍覆沒,到早上日出時,我幾乎分不清紅的是血還是太陽。後來我中了一箭,流了很多血,再後來下起大雪,我以為我要死了,但是我沒有,我為什麽沒有……”
謝燼擁緊江懸,啞聲問:“哪裏?”
江懸一滞。
“哪裏中了箭?”
江懸拿起謝燼左手,放到自己右側肩胛骨下方:“這裏。”
隔着一層布料,七年前的傷疤幾乎無法察覺。
謝燼低頭,緩緩握緊自己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阿雪,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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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