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楊萱忙叮囑,“三舅舅快收起來,千萬別丢了。”

辛漁将竹簪複插在發間,笑道:“萱萱放心,舅舅天天戴着,丢不了,再者就是普普通通一竹簪,偷兒也瞧不過眼去。”

楊萱點頭,由衷地贊嘆:“還是三舅舅最聰明。”

辛漁樂不可支,擡手輕輕拂一下她小巧的雙環髻,學着楊萱的語氣道:“還是萱萱眼光最好。”嘆一聲,解開青布包裹卷兒,看到一塊塊的零碎銀子和小小的銀锞子,溫聲道:“萱萱的銀子舅舅收了,回頭就在院子裏種上花種上樹,再架上秋千架。”

“舅舅還得教我怎樣做水田箋。”楊萱補充道。

“好,”辛漁毫不猶豫地答應,“不過做紙太麻煩,要采枝、剝皮、選料、淹料十幾個步驟,大半年才能制成一批原紙。倒不如咱們直接買原紙,另外處理成紙箋,這樣……”

話未說完,就聽門外傳來漢子的吵嚷聲,有人大聲吆喝:“他奶奶的,誰家馬車不長眼,把路堵成這樣怎麽過去?”

辛漁顧不得多語,大步往外走,楊萱提着裙子緊跟着出去。

門口站着四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都穿土黃色裋褐,腰裏別着長刀,一看都是習武之人。

其中站在車旁憤憤不平叫喊着的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

而車夫正作揖打千地賠着不是。

卻是因為巷子窄,馬車堵住了大半邊路,可靠牆仍有一人多寬的空隙,并不妨礙行人出入,即便是這胖子,也能暢行無阻。

辛漁連忙道:“對不住,幾位爺,我們這就把車駕出去,勞幾位稍等片刻。”

胖子罵罵咧咧道:“屁!要爺等,多大臉?爺沒那閑工夫。”

辛漁彎腰賠笑,“很快,很快的,爺多體諒。”

看着素來不羁的三舅舅在這些比他小十幾歲的孩子面前點頭哈腰,楊萱莫名地感到難過,定定神,開口道:“幾位大人,實在是事出有因。我母親身體不方便,且路上濕滑,不得已才停到門口。若是妨礙大人通過,我們這就把車挪開。”對着胖子福一福,仰起頭道:“還請大人通融則個。”

Advertisement

但凡男人都不會為難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況且楊萱生得美,鼻梁挺直秀氣,嘴唇小巧紅潤,一雙烏漆漆的眼眸似是山澗清泉,清淩淩地透着亮。

整個人嬌嬌弱弱的,令人不願高聲,生怕驚吓了她。

胖子适才的暴戾之氣頓時散了大半,沒好氣地說:“不用了。”

“嗤,”旁邊有人輕笑。

楊萱循聲望過去,瞧見了那個人。

他同樣穿着土黃色裋褐,可他身形瘦長,裋褐便有些空蕩。許是因為日曬的緣故,他的肌膚呈現出淡黃的麥色,五官冷硬,眉峰挺立,有種銳利的英俊。

可那眼底卻冷郁陰森。

是的,盡管他唇角似是帶着笑,眸中卻有不曾掩飾的陰郁。

胖子大聲道:“笑什麽笑,老子不稀得跟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蕭砺你有種,回頭我跟你過上兩百招,誰先趴下誰認輸。”

蕭砺!

楊萱身子猛地震了下,不可置信地再朝那個高瘦男子瞧去。

蕭砺唇角噙一絲笑,“比就比,誰慫就是狗娘養的。”說罷,淡然轉身,朝着裏面第五個門走去。

胖子罵罵咧咧地擠過窄道,大步跟上去。

楊萱呆呆地站着,始終無法把眼前之人跟她前世所見的那人聯系起來。

蕭砺便是豐順三年的錦衣衛指揮使。

那日,大雨傾盆如注,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蕭砺單膝跪在地上,大紅色飛魚服的衣擺垂在泥濘裏,而範直潔淨的皂靴正踏在他的膝頭。

直到範直被內侍簇擁着走遠,他才起身,剛擡頭,正瞧見站在傘下的楊萱。

楊萱記起來了。

蕭砺的眼眸也是這般的陰郁,陰郁且兇狠。

縱然隔着重重雨簾,她仍是感到如芒刺背般的不安,急忙移開視線,轉身走進屋子。

田莊的媳婦們川流不息地往偏廳送茶水點心,送火盆飯食,蕭砺與他那些軍士們,則身姿筆挺沉默如雕塑般站在雨水中。

而現在,蕭砺顯然還未曾發跡,只是個最下等的力士或者校尉。

也不知此時的他已經巴結上範直還是沒有。

記得他成為指揮使時,年紀并不大,好像還沒有成親。

夏懷茹曾講過件傳聞。

京都曾有個官員意欲将女兒許配給蕭砺,豈料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女兒便哭鬧着剪了頭發要當姑子。

親事自然沒成,官員倒是降了職。

想想也是,那麽可怕的眼神,誰敢跟他朝夕相處。

楊萱正想得入神,忽聽身後傳來辛氏焦急的聲音,“到底怎麽回事,吵吵嚷嚷的?”

卻原來,她跟陸氏在屋裏聽見動靜,也跟着出來看看情況。

辛漁簡略地将事情經過講了講,笑道:“沒什麽大事,許是那幾位受了上峰排喧,拿旁人撒撒氣。”

辛氏嘆一聲:“這個地方就是這點不好,進進出出要麽是刑部的捕快,要麽是錦衣衛的軍士,一言不合動刀動槍的。往後你可得謹慎些,別一時逞口舌之快跟那些人鬥氣。”

辛漁無奈地道:“阿姐盡管放心,我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活了這麽大把年紀,連這點都想不透?”

辛氏笑笑,“行啊,往後你好生過日子,別再跟以前似的沒個正形。等過陣子我再來瞧你。”

辛漁道:“我知道,天氣冷,姐不用來回跑,也免得姐夫不樂意。我指定好好的。”

辛氏沒再啃聲,回頭又叮囑陸氏,“你好生勸着他,年紀不小,也該有個子嗣了。”

陸氏含笑點點頭。

辛氏再沒多言,喚楊萱上了馬車。

馬車裏火盆已經滅了,北風不住地透過車窗的縫隙往裏鑽。

文竹忙抻開薄毯搭在辛氏腿上。

辛氏靠在車壁上,突兀地就嘆了口氣。

楊萱觑着辛氏臉色,小心地問:“娘,爹爹不高興咱們來瞧三舅舅嗎?”

半晌,辛氏才點點頭,“你爹說你三舅舅既已除族,便跟辛家沒有關系,咱們瞧他這一次也是全了情分,以後最好不要來往。”

楊萱不滿地說:“爹也真是,三舅舅就算不是辛家人,那也是我的三舅舅……娘把銀子給了舅母沒有?”

陸氏扶着辛氏往裏間走的時候,她瞧見辛氏把銀票往陸氏掌心裏塞。

辛氏煩惱地搖搖頭,“她死活不收,說如果收下,你三舅舅就要跟她合離。”

楊萱睜大雙眸,篤定地說:“才不會,三舅舅頂喜歡舅母。”

辛氏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你又知道了?”

“嗯,是的啊,舅母比甲上繡着淩霄花,三舅舅最喜歡淩霄花了。他以前告訴過我淩霄就是‘苕之華,芸其貴矣’的陵苕。”

如若兩人感情不好,三舅母肯定不會在衣衫上繡三舅舅最喜歡的花。

就像她,看到蘭草就覺得厭惡一樣。

辛氏臉上終于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那就好,我還生怕你三舅舅破罐子破摔,什麽都不顧及……這樣有你舅母勸着,日子總能過下去,等生下一男半女,就更得努力上進了。”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楊家門外。

楊桐正指揮者着兩個小厮往院子裏搬花樹,一盆是已經坐了花骨朵的茶花,還有盆結滿了綠色小果子的不知名的植物。

見到兩人下車,楊桐笑着解釋:“懷寧剛送來的,他另外有事兒先走了……他昨天去豐臺買了幾棵花,這叫一品紅,現在有了花骨朵,差不多正過年的時候開,圖個喜慶。那盆是金桔,再有二十幾天果子就變黃了,金燦燦的也是好兆頭。”

辛氏歡喜不已,“懷寧真是有心,趕緊搬進去,別凍壞了。”

楊桐便道:“一品紅放廳堂,把金桔放母親屋裏可好?”

“不用,”辛氏笑道,“把這盆金桔放你屋裏,到時候佳句頻出金榜題名。”

楊桐樂呵呵地應道:“多謝母親。”吩咐小厮分別送進去,一邊跟辛氏閑聊,“前幾天懷寧倒是提過童生試,父親說懷寧有九成把握能過,我的希望不大,想等兩年再說。”

辛氏道:“等兩年也好,書讀得多了,寫出文章更有理有據,況且你年紀又不大,不用着急。”

楊桐略帶幾分惆悵地說:“話雖如此,可懷寧比我還小一歲……唉,不過父親建議等他考過童生試之後,等下一科再考鄉試。父親說這一科的主考官有可能是嚴倫嚴大人,嚴大人的詩文辭藻華麗酷愛骈俪,懷寧文風樸實,恐怕不讨喜。不如暫緩一科,興許下一科會更換主考官,屆時将鄉試會試一并考了。”

其實夏懷寧也是這樣打算。

盡管前世他被點為探花,可實在是僥幸中的僥幸。

豐順帝登基後,急需得用之人,遂連開兩年恩科,取中的士子也較往年多。等到第三年正科時,因為有才學的都在前兩年被取中了,他在瘸子裏面拔将軍,考得一個不錯的名次。

殿試時候要做策論。

豐順帝自幼習武,又是率直之人,最讨厭華而不實過分雕琢的文字。偏偏夏懷寧詩文讀的不多,想華麗也華麗不起來,只能平鋪直敘。

可這樸實直接的文風恰恰入了豐順帝的眼,更兼夏懷寧年歲不大,豐順帝龍心大悅,朱筆一揮将他點為探花郎。

這一世,夏懷寧固然比前世多學了些時日,但三年一取士,有才學者比比皆是,且朝中多盛行對仗工整辭藻絢麗之詩文,夏懷寧半點讨不到好處。

他自信童生試是囊中取物,可能不能考中舉人卻沒有十分的把握。

所以也就聽取楊修文的建議,打算二月考了童生試之後,等上三年再考鄉試。

而此時,夏懷寧正在家裏被夏太太罵的灰頭土臉……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