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灰色調的圖片角落是一束黃菊花,緊挨着是宇明舟的黑白照片,前面擺放着小水槍和一封精心包裝的信。

落款是——你的摯友和伴侶:戈榮。

動态一發出,短短十分鐘內獲得了五萬的點贊,上萬轉發。

戈榮坐在一樓廚房的高腳椅上,向程封炫耀數據:“你瞧瞧,這什麽水平,你老板我是不是智慧大師,萬事發生皆有利于我。”

程封豎起大拇指:“武夢妍女士說的沒錯,您要是勇闖娛樂圈,說不定還真是一把好手。”

戈榮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把說不定去掉。”

很快,戈榮發動态的消息沖上各大社交媒體頭條,他的動态獲得了更多的曝光。

立穩人設的戈榮看了眼外面快要黑下來的天色,“機票定了嗎?”

程封點頭:“按照您的要求,定了航空餐豐盛的航班。”

戈榮點開消息列表,從頭劃到尾,神情變得耐人尋味:“這兩位老家夥,看起來根本不想讓我離開啊。”

從他出院到家不過半天,宇氏和戈氏分別有了不同的動作,暗中加強對雪峰集團的經濟制裁不說,還想通過某種特殊手段把他也留下來。

戈榮對此見怪不怪:“看來宇家老爺子從我大伯那兒學了一課,知道我的航班消息對他們來說不困難。”

程封擰眉,明白事态的嚴重性:“那我取消幫您重新訂。”

雖然戈榮老板的語氣輕描淡寫,但跟在戈榮身邊多年,見多了戈全華父子是如何下狠手。

現在又有宇家聯合,這兩個卑鄙小人的膽子要大到天上去了,不知道會幹出什麽離譜荒謬的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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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戈榮制止他:“原有的航班信息不用動,再幫我訂兩班新的,最好同一時間不同機場。”

他輕笑一聲,眸中浮現譏諷:“想要逮住我,那就動一動他們智慧的腦瓜子,猜猜我究竟會坐那一趟航班吧。”

-

“叮咚——”

“叮咚——”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提示音不短,宇明舟擡頭瞟了一眼,是戈榮動态在不停被轉發的提示音。

他的社交賬號申請得很早,但沒怎麽用過,最近才重新啓用。

宇明舟的關注列表內很幹淨,除了默認的社交平臺賬號外,關注的人只有戈榮。

他面前的電腦上是戈榮動态中的圖片,不知打開了多久。

畫面上的水槍和信封如今都在宇明舟面前的桌子上,可他卻遲遲沒有打開。

信封上有明顯的水漬,王叔發現它時桌面上的花瓶已經被打翻,雖然搶救及時,但信件還是被浸透了大半。

再度拿起信封,宇明舟眸色微動,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深吸一口氣,他撕開了封口。

——這是戈榮寫給他的。

從見到這封信時,這句話就一直回蕩在宇明舟的腦海中。

信紙入手的觸感溫熱,熟悉的字跡映入視線。

但因信件剛寫好沒多久就被打濕,許多字跡變得模糊不清,能辨別出的只有其中部分詞彙。

【……你不知道我喜歡……我其實很愛很愛……你要是還活着……該多好……】

像是糖果掉入清澈的水杯中,宇明舟覺得什麽東西在他心口緩慢地擴散,這感覺讓他覺得陌生,胸口又脹又麻。

一個朦胧的念頭呼之欲出,宇明舟的心跳漸快。

——這是……表白信?

-

“怪了,剛才還在這兒。”戈榮站在靈堂前,環視四周。

程封:“會不會是傭人剛才路過幫你收起來了?”

戈榮回答得篤定:“不會,我特意吩咐過,沒我的吩咐,傭人們不會随意進入。”

程封:“那王叔呢?”

“問了。”戈榮翻出聊天記錄在他眼前晃了晃:“王叔說不知道。”

“那真是奇怪了。”程封蹲在靈堂的木案前,俯身仔細觀察:“沒有痕跡,連指紋都找不到,花瓶裏的水……也基本上沒了。”

戈榮的眉頭漸漸皺起:“這怎麽聽起來不太對勁……”

程封嘗試推理:“門外有那麽多保镖,外人不可能有機會闖進來。可屋裏的東西卻不翼而飛。”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戈榮,指了指宇明舟的黑白相片:“老板,您說……不會是……”

“胡說什麽!”戈榮瞪眼:“現代社會,少說那些不着調的。”

他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這可是他家,宇明舟就算回來也不應該作祟吧。”

程封太明白自家的老板膽子有多小,聞言面色更加嚴肅,添油加醋道:“确實……可是您別說,最近對講機的信號都不太好,就好像有什麽古怪的磁場在附近影響一樣。”

他這麽一說,戈榮想起住院前每天晚上睡覺聽到的微弱電流聲,還有那碗不翼而飛的番茄面,最後找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究竟在哪兒。

屋裏好像比先前冷了。

戈榮下意識往程封那邊邁了一步,神情也變得不确定起來。

“那個……我記得你好像有個道士朋友,沒事兒的話領到家裏玩玩呗。出門在外,朋友多是好事,大家互相認識認識。”

程封忍住笑意:“我那朋友可不太愛玩,還是算了,我先幫您去訂機票。”

眼見他要走,戈榮眼疾手快将人抓住:“诶你等等!誰說是純玩了?我這是為了正事兒。”

程封幸災樂禍道:“老板,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笑話!”戈榮反駁得很大聲:“我是那麽膽小的人嗎?這不是考慮到輿論和我的人設嗎,宇明舟離開這麽多天,除了頭七還沒回家看看,萬一不認識回家的路怎麽辦?你朋友要是沒空,就找個有經驗的來。怎麽說宇明舟跟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我怎麽忍心看他當孤魂野鬼。”

程封:“……”

老板你這解釋得也太多了。

作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下屬,他沒有選擇戳破老板的謊言,而是貼心地應道:“好的老板,我這就去辦。”

戈榮緊跟在程封身後,一路出了靈堂來到一樓,坐在亮堂堂的客廳裏,又叫來十名保镖站在身後,這才覺得四肢的寒意稍有驅散。

坐了一會兒,他狐疑地打開手機相冊。

怎麽會覺得冷?難道宇明舟看到他寫的信了?

他也是實話實說,應該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

幸虧他寫完信專門拍了一張,本來是準備日後欣賞擠兌宇明舟的戰績,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場。

——【宇明舟你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你不知道我多喜歡那把藍色水槍,你拿走居然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當年找了那麽久。而且我很愛很愛喝牛奶,你初二在宿舍打翻了我最後一瓶卻沒有賠償,所以我打算收下密室中的粉水晶作為賠償。要是你還活着,我絕對會狠狠揍你一頓并勒索,念在你已經死了的份兒上就算了,你應該覺得慶幸。你在那邊兒該好好打工,等我一百多歲自然死亡後,連本帶利地還給我!】

戈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怎麽看都覺得沒毛病,他說的內容沒摻一點水分,宇明舟有什麽生氣的理由?至于專門回來一趟嗎?

等等。

他忽地想起不久前蹲在宇明舟初代靈堂裏燒□□那事。

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像宇明舟那麽養尊處優的人,應該吃不了苦頭才對。

其他事兒也就算了,要真是因為假的紙錢,戈榮難得覺得理虧。

“程封呢?”他環顧四周:“定個機票怎麽還把人定沒了?”

保镖領班中氣十足地開口:“回老板的話,程封老板說去買些日用品,讓您有事兒發短訊說!”

“這時候買什麽日用品……”戈榮納悶,但話說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

程封好像說過,他那位朋友比較神秘,有一些私人的習慣,比如聯系要去沒人的地方。

戈榮編輯短訊。

【回來的時候順路捎點兒紙錢,大面額,越多越好。】

-

“戈榮真是這麽說的?”宇明舟擡眸,眸色漸深。

王叔肯定地點頭:“是的少爺,我聽得清清楚楚,戈榮先生親口交代程封秘書,要請來有經驗的道士,指引您回家的路。”

宇明舟沉默片刻,低垂的眸子中絲閃過細碎的星光。

——戈榮竟然……這麽在乎他嗎。

王叔都不由有些感慨:“之前我還以為戈榮先生只是做做樣子,但現在看來,戈榮先生對少爺您……真是用心啊。”

戈榮先生真的對少爺很好,無論是出于友情還是什麽其他的感情,這都是事實。

很可惜,因少爺現在的特殊處境,不能告訴戈榮先生真相。

宇明舟的指尖輕輕撫過信封,心底泛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戈榮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點還是上初中的時候。

當時學校為了激發學生們的鬥志,重新分了重點和普通班,有聽說戈榮家世的不良學生将他堵在了廁所,惡劣地鎖上了門。

那天宇明舟參加完競賽返回學校,獨自走在寂靜的教學樓裏,突然聽到前方拐角處廁所裏傳來的“當當”聲。

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砸門。

他靠近,輕聲詢問誰在裏面。

但門裏卻遲遲沒有傳出聲音。宇明舟叫來保安開鎖,打開門的瞬間看到滿是是血、雙眸中滿是警惕的戈榮。

有宇明舟作證,這件事驚動了年級主任,在年級大會上狠狠批評了那幾名不良學生,并分別給出了處分。

但那以後,不良學生們并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他們知道在學校裏容易被發現,選擇堵在戈榮放學的必經之路上。

那段時間戈榮經常遲到,身上也時不時帶着傷。班主任察覺到了異常,可面對關心,戈榮什麽都沒說。

一個多月後,戈榮身上的傷疤漸漸痊愈了,沒有什麽新傷出現。

直到某位不良學生家長來告狀,包括宇明舟在內的學生和老師們才知道,那幫壞學生現在加起來都打不過戈榮,反而被暴揍。

在某位不良少年的年級檢讨中,提到“發現戈榮同學膽小兒而動了歹念”,宇明舟才明白為什麽戈榮會被惡意關在昏暗且斷了電的男廁所。

因暴露戈榮“難以啓齒”的弱點,這位做檢讨的同學放學後又被堵在小巷裏,被狠狠地揍了一場。

後來兩人考進同一所高中,戈榮膽小的習慣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宇明舟還是發現了端倪。

——這人就算翻牆,也會挑內外路燈都非常亮的牆頭,即便上面紮滿了碎玻璃。

宇明舟閉了閉眼,心底泛上複雜又漲麻的情緒。

——這一次,戈榮為了他,真的付出了很多。

他忍不住打開了日歷,按照他原有的計劃,他需要繼續蟄伏十個月。

這時間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漫長。

王叔琢磨出絲不尋常的氣氛,試探開口道:“要不找個機會暗示戈榮先生?您假死的時間太久,這期間也許會發生變故。聽說那位演員最近跟戈榮先生走得很近,我覺得您應該……”

“先不要。”宇明舟下意識否定,沉着的眸子中閃過絲思索。

“再等等,觀察情況。”

他調查過了,在醫院時兩人并沒有超越普通朋友身份的行為。

他費了一些勁兒才讓理智重新占據上風,現在還不是坦白真相的好時候。

“讓宇敏密切關注戈榮的動向,有新情況随時通報。”

王叔心中微嘆了口氣:“好的少爺。”

-

一個小時後,別墅的門鈴被摁響。

出現在監控畫面中的不僅有武夢妍,還有帶着行李箱,看上去要住下的青年帥氣男演員蕭會。

男人熱情地朝攝像頭打招呼,殊不知觀看畫面的還有住在地底的別墅原主人。

“戈榮先生,我又來啦!”

宇明舟的神色沉了下來。

怎麽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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