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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色正濃，戈榮卻久違地失了眠。

剛才程封在的時候他還不覺得，忙完合同的事兒又處理完雪峰集團的文件，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躺下，卻怎麽都睡不着了。

——宇明舟真的還活着。

這道聲音反複在他的腦中響起，他心底竟湧現絲慶幸。

戈榮不知道自己這絲情緒究竟從何而來，只是覺得宇明舟這人雖然對他不算怎麽樣，但算得上是個有原則的好人。

最起碼比宇盛好。

人有時就是這麽奇怪，人死的時候，戈榮覺得遺憾，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可今晚宇明舟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又覺得無比麻煩。

人是活了，可他那原本形同虛設的婚約又該怎麽解決？

宇明舟人不在的時候，一切都好說，戈榮是可以在這樁婚約中做主的人。可宇明舟回來，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婚約還有十個月，這十個月足以改變太多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快解除婚約。

但這段時間，雪峰集團已經與宇明舟名下的産業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并不是那麽好分割的。

戈榮着實覺得頭疼，越想越睡不着。

眼看天色漸漸泛白，他索性起床，起草了份雪峰集團董事會改組方案。

這件事他原本就打算做，畢竟他馬上就要去G國韬光養晦，以此放松宇盛和戈家的警惕。而雪峰集團就是放在明面上的靶子，他得保證這塊肥肉在被分食後還能撐得到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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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宇明舟死而複生，戈榮需要更快地将“轉移手中股份”一事提上日程。

他這一幹就幹到天色大亮。

因上午集團還有個會，戈榮簡單洗漱一番，鑽到廚房給自己煮面。

本來就沒睡好，要是再吃不好，他一整天都會變得非常低氣壓。

一杯冰美式灌下肚，戈榮眼睛都不眨地往小鍋裏加了整整兩盒牛腩。

五分鐘後，兩碗香噴噴的番茄牛腩面出鍋，一把碧綠的蔥花點綴其上。

番茄多汁的香味搭配上品牛腩的肉香，戈榮第一口面吃出了一天的好心情。

要是有一天雪峰集團真的倒閉，他就去開個小面館，絕對餓不死。

手機屏幕亮起，來電顯示“程封”。

戈榮接通，打開揚聲器：“到了沒？趕緊上來吃飯，吃完飯走了。”

程封：“老板我不吃了，路上堵了一會兒，十分鐘後我在大門口等您。”

戈榮“啧”了一聲：“你知道你錯過了什麽嗎？”

手機那端的程封遺憾地嘆了口氣：“當然知道，可是該死的甲方要求咱們十點整到場，我就算不吃都未必能準時給您送到。”

“可惜，你沒這個福氣。”戈榮的視線劃過另外一碗湯面：“注意路況，挂了。”

正好他放冰箱，晚上回來加餐吃。

他吃完面，順手把碗刷了，套上外套出了門。

緊趕慢趕跑兩步，正好在大門口與程封彙合。

黑色轎車疾速駛離。

确認戈榮離開，站在客廳假裝擦沙發的王叔才蹑手蹑腳地邁進廚房。

打開冰箱保鮮層，牛肉面還是熱的。

“！”

他果然沒看錯，戈榮先生也給少爺做了早餐！

王叔大概知道昨晚兩人不算愉快的交談，不然少爺的書房也不會亮了整整一晚。

一切正如他預料中的那樣，戈榮先生心中一直是有少爺的。雖然昨晚因被少爺欺騙而生氣，不願意再見到少爺，但牛肉面卻誠實地做了兩份。

王叔體現作用的時刻到了！

他驕傲地想道。

宇明舟剛睡下不久，睡得不算踏實。

輕柔的叩門聲将他吵醒，睡眼朦胧的宇明舟聽出王叔語氣中的喜意：“少爺？睡了嗎？吃點兒東西再繼續睡吧。”

宇明舟的太陽穴嗡嗡直跳，他閉了閉眼：“不了王叔……”

王叔：“是戈榮先生親手給您做的，您趁熱吃吧，聞着可香了。”

“？”

宇明舟剛阖上的雙眸瞬間睜開，戈榮專門給他做的？

半分鐘後，宇明舟拉開了門，能看出簡單抓了把頭發。

“是有點兒餓了，既然他做了，我勉強就吃一口。”

……

宇明舟本以為能見到戈榮，沒想到樓下只有一碗面。

他心中閃過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捏起筷子坐在了吧臺前。

戈榮專門為他做早餐這一認知，很快撫平了他沒有見到戈榮的不悅。面條入腹，身體因通宵熬夜而産生的不适也有所好轉，宇明舟的嘴角微翹。

他突然覺得，昨晚主動與戈榮攤牌的行為也不算沖動。

生活要是就這麽一天天過下去，也挺好的。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他應該感謝當時決定假死的自己。要不是這樣，他沒辦法這麽快看清戈榮的心意。

王叔站在一旁，看着優雅吃面的少爺，臉上是壓不住的姨夫笑。

他一早就看好戈榮先生和少爺，只不過先前是受假死和婚約影響，擔心戈榮先生會被人截胡，畢竟那時的少爺在戈榮先生心裏是個死人。

不過親耳聽到戈榮先生與蕭會的對話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狹隘。

少爺也站出來将話說了個明白，這小兩口間的隔閡已經煙消雲散。

不知何時，窗外飄起了雪花。

宇明舟垂眸，愈發覺得胸腔內泛起暖意：“王叔，把戈榮的房間收拾一下，被褥搬到主卧吧。”

王叔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宇明舟握拳抵在鼻間輕咳了一聲：“天氣冷了，戈榮住的那件客房玻璃太薄，晚上冷。”

王叔後知後覺，臉上浮現濃郁的笑意：“好好好，我這就去辦！”

戈榮的被褥很快擺在宇明舟的旁邊，王叔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笑爛了。

小兩口感情好，才是真的好！

宇明舟用餐完畢起身，一身黑絲綢睡衣雖然寬松，但也能隐約看到寬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他眉頭微皺，突然道：“我這樣做會不會太主動？”

王叔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他不知道自家少爺是哪根筋搭錯了，“怎麽會，你們是伴侶，主動也很正常啊。”

“不。”宇明舟神色微動，吩咐道：“王叔，不要說是我讓你這麽幹的，就說是客房供暖系統維修。”

王叔不解：“至于這樣嗎少爺……”

宇明舟的語氣不容人拒絕：“就這麽說。”

王叔：“哦……”

他不得不遵從少爺的話，但決定加一點料。

少爺這內熱外冷的性格他再熟悉不過，得讓戈榮少爺感受到哪怕一絲來自少爺的主動，這份感情才能更好更健康地發展下去。

-

但當天晚上，戈榮并沒有回家。

甚至不光這一天，接下來的兩天都不見他人影，聽程封說是住在了雪峰集團會議室。

宇明舟知道是因為什麽，這并不難查。無非是宇氏聯合戈氏又針對雪峰集團開始了新一輪的制裁，戈榮走前要處理好雪峰集團內部股權關系，又要以弱示人，自然忙得不可開交，住在公司也不奇怪。

但宇明舟的心情還是不受控制地變差。

他頭一次覺得宇氏和戈氏這麽礙眼，甚至産生了一種現在就想要出手将其制裁的沖動，好在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第三天下午，他在書房坐了很久，最終還是撥出了電話。

三聲“嘟”後，戈榮接通了電話：“怎麽了？”

他的聲音中帶着絲沙啞，聽上去很疲憊。

時隔三天聽到他的聲音，宇明舟若有若無地松了口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麽樣？還算順利嗎？”

戈榮納悶：“郵件不是抄送你了嗎？”

他們現在是利益共同體，對付宇家和戈家需要宇明舟對手下勢力發號施令。

“哦，我就随口問問。”

戈榮看不到的書房中，宇明舟面上閃過絲局促，随即他輕咳一聲，語氣硬巴巴道：“明早十點的飛機，你要是趕不上，我司無法報銷你的出行費用。”

戈榮的語氣很淡：“嗯我今晚吃完飯就回去了，明早可以一起走。”

反正是宇明舟的車，不蹭白不蹭。

宇明舟神情微動，聽到“一起”這個字眼，明明嘴角微翹，但還是不客氣道：“那也得你守時才行。”

戈榮那邊傳來對話聲，似乎旁邊還有什麽人。

他低聲答了一句：“知道了。”

随後挂斷了電話。

得到了準确答複的宇明舟心情不錯，晃到樓下客廳，專門吩咐王叔道：“聽說市中心有一家新開的甜點做得不錯，下午差人買兩份回來嘗嘗。”

說完，他停頓片刻：“選上草莓味的。”

王叔會意：“好的少爺。”

他剛檢查完宇明舟的行李，想到明天少爺就要出遠門，心中有些不舍，忍不住囑咐起來：“少爺，您自己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那邊的房子我沒有實地考察過，但有宇敏女士幫忙把關，一定不會出錯的。”

“等等，宇敏幫着選的？”宇明舟腳步一頓：“什麽時候的事兒？”

王叔遲疑：“一個月前就定了，我當時跟少爺您說了，您說随她去，怎麽了嗎？”

宇明舟先前做好了一個人去住的打算，在吃穿住行方面并不挑。但現在與戈榮同行，需要考慮的條件大不相同。

宇敏是個擅長精打細算的，他開始擔憂實際的住宿條件。

不會圖便宜給他租兇宅吧？

宇明舟當即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宇敏對宇明舟的懷疑表達不滿：“大哥，我好歹也算有點兒人性吧？哪兒能真給你租兇宅啊？”

宇明舟眯眼，從她的語氣中嗅出些許端倪：“你絕對動過這樣的念頭。”

“哈哈，被發現了。”宇敏笑嘻嘻道：“那兇宅可好了，深山老林不容易被發現，而且還是三層的大別墅，非常寬敞，就是價格沒砍下來。”

宇明舟的眉心跳了跳：“你還跟兇宅主人砍價？”

宇敏：“放心，沒談妥，給你租的正經房子。害，咱現在不是特殊情況嘛，你要是出門太鋪張，很容易被宇盛那幾個發現。再說了，你現在名下的賬戶大多被宇盛監控，剩下的轉移到了戈榮名下，能給你找到能用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将就将就哈，您這是卧薪嘗膽去了。”

宇明舟皮笑肉不笑：“你最好是。”

要說宇家上下除了宇盛和老一輩股東，還有誰敢跟宇明舟對着幹，也只有刺頭宇敏了。

即便她同意與宇明舟合作，能抓住的陰陽怪氣機會也絕對不會放過。

“诶呦，聽起來宇大少爺心情不錯啊，這攤牌了底氣就是不一樣。不過我也挺好奇，戈榮怎麽也算得上是個優秀的青年才俊，怎麽就看上宇大少爺了，您這話一出口就能把人噎得半死的。”

宇明舟懶得跟她拌嘴：“挂了。”

“诶等等，有條最新情報，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聽一下。”

宇敏彙總剛收到的狗仔短訊：“今天下午戈榮會與蕭會見面，商談未來合作的計劃。我們是否要幹預？”

蕭會最開始是宇明舟帶進局來的一枚棋子，只不過這枚棋子背後的勢力較為強大，不僅可以影響局面，還有自己獨立的想法。

不過無論如何，蕭會都不會站在宇明舟的對立面，因為他的家族與宇盛是天然的對立面。

宇敏沒等到宇明舟的回應，便說出了自己的分析：“他們兩家就算合作，對我們也是只有好處沒壞處，不妨再放一放看看。戈榮馬上要前往G國，我猜他們的合作無法在短時間內落實，今天只是碰碰頭。你們再回來起碼半年以後了，那時候的局面誰說得清楚。”

“宇大少爺？”

宇明舟的神情已經沉了下來，“嗯，知道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吧。”

他挂斷了電話。

可剛才宇敏的話仍舊盤旋在腦海中。

戈榮晚上不回來，是為了和蕭會吃飯？

明明短時間內不可能落實合作，還是要在臨出發前的晚上和他吃飯？

甚至在剛才的電話中，戈榮都沒有跟他說是跟誰吃飯。

明明就在三天前，蕭會還向戈榮表過白。

戈榮就這麽背着他悄悄去跟蕭會見面？

宇明舟的胸腔脹得發緊，他想戈榮應該給他一個說法。

-

結束完一天的奔波，車子停在別墅前。

戈榮從一上車就睡了過去，程封輕柔地将他喚醒：“老板，回去睡吧。”

“嘶——”

戈榮這幾天本就缺覺，再加上在車上晃着睡了這麽久，頭痛欲裂。

他緩了會兒，抄起外套下車：“嗯，你也早點兒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封：“好的老板，祝明天旅途順利。”

戈榮擺擺手，甩上車門。

随着引擎發動的聲響，黑色轎車消失在視野中。

白天下了一天雪，晚風冷得刺骨，戈榮被吹醒不少，裹着西裝外套鑽進門。

今晚王叔沒有等在玄關，戈榮哆哆嗦嗦地進了門，暖意瞬間将他包裹。

站了幾秒，四肢回暖，戈榮換了拖鞋往裏走，這才注意到昏暗的客廳沙發裏坐着一個人。

客廳的主燈沒開，只有廊燈亮着。

戈榮心裏嘀咕了一句，誰又惹宇明舟了，這麽低氣壓？一看就不好惹。

他壓根沒往自己身上想，只當是宇明舟又在跟他那不是人的老子鬥智鬥勇。

他趿拉着拖鞋，像個力竭的幽靈飄向樓梯。

累死了累死了，他現在只要碰到床，三秒鐘之內絕對能睡着。

可他剛往上飄了兩階，便聽到宇明舟開口，語氣緊繃。

“我以為你會跟我說一聲，以我們現在的關系。”

說啥呢這是？

那是宇明舟嗎？語氣怎麽這麽怪？

出于好奇，戈榮朝下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正好對上宇明舟深邃的雙眼。

“？”

戈榮朝身後張望一周，頗有些在狀況外。

他遲疑道：“你該不會在跟我說話吧？”

宇明舟的面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