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意
在意
很見鬼的一點是,那好像并不是錯覺,因為曲淺魚已經走了進來,神色冷然,看過來的目光裏寫着恨鐵不成鋼,“曲游,蘇夫子的課有那麽無趣嗎?”
靠。
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甚至身子還有些被抓包一般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就像學生時代上課睡覺被抓後罰站的本能反應,曲游抿了抿唇,心裏總覺得要是不被曲淺魚發現就好了。
自己剛和她說過要改變,要和以前的曲游劃分開來,但第一節課就困到差點睡着。
沒什麽好解釋的,曲游仍然站着,都不敢看臺上的曲淺魚,“抱歉,我一下犯困了,接下來就站着上課吧,我保證不會再睡着了。”
“曲夫子,你怎麽來了?”
看上去有些驚訝,畢竟男女夫子是分開授課的,曲淺魚這會兒也應該有她自己的課程,卻不知怎麽來了自己的課堂,這讓蘇青有些緊張,怕自己在授課途中屬實是有些無趣。
“女學子那邊的上課時間要晚半個時辰,我就是來看看曲游的表現,蘇夫子你接着上課就好,至于曲游,就讓她站着吧,什麽時候清醒了就坐下,不必在意她的身份。”
“好的。”
說完這番話後,曲淺魚看了一眼曲游就走了,并無留戀,垂着的眸子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這個廢物真的有救嗎。
至少曲游覺得她是在想這個,自從差點睡着被抓包以後,她就很是懊惱,今天可是第一天上課,雖然經書是有些無聊,但蘇夫子講得認真,自己怎麽能放任困意滋長呢?
但凡主動一點站起來,也不至于被曲淺魚抓到,還被任棋投來嘲笑的眼神。
抿緊了唇,頗有些報複性心理的認真聽講,曲游聽蘇青介紹說過兩日會有一個分班考試,因為除了各個夫子的單獨授課,他們還有每十個學子一起的大課,主要講授詩詞歌賦或現實策問之類的,但因為學子的水平不同,需要被分為甲乙丙丁的班級,七月份後仍然留在甲班的學子可以直接參與科舉考試。
“分班考的內容分為作詞、作畫與策問,作詞考察你們的文采,作畫考察你們的功底,策問則是看看你們的思想觀念,怎麽樣?有信心進入甲班嗎?”
“本公子自然可以,不過某些人就未必了。”
率先回答的是任棋,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樣,并不知道他的文采如何,但光是那陰陽怪氣的話語,曲游就會很惡毒地詛咒他最好只是吹牛,真的是,自己怎麽就進不去甲班了?
而且,誰說自己要進甲班了?
一不會作詞,二只會畫漫畫,三只會寫一部分的字,曲游很有自知之明,她從來就沒想過要進甲班,便無所謂地抱起了雙臂,道:“不如坦蕩一些,指名道姓算了,我叫曲游,也可以叫我曲願睢。”
“切,裝什麽大度呢?”
這兩個人真是說不得一句話,說了超過一句話就會吵起來,不過很明白是任棋的單方面争吵,蘇青嘆了口氣,心道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任棋,你也站起來。”
“為什麽?”
“目無尊長,随意辱罵師兄,罰你今日把這本書抄寫一遍,再與曲公子道歉。”
“憑什……”
“憑我現在是你的夫子,任棋,你連我的話也聽不下去了嗎?”
真是肉眼可見的,那嚣張的氣焰就滅了下去,曲游其實并不是很在意這一句道歉,但既然蘇青都來幫自己讨回公道了,那就勉強接受吧。
正等着任棋給自己道歉,但眼見他的眼眶都隐隐紅了起來,曲游還沒說兩句欠兮兮的話語,就看見任棋站了起來,賭氣的話語含了哭腔,“你明知道我和她的關系,還讓我給她道歉,蘇夫子!就連你也欺負我!”
随後,那道纖瘦高挑的身子跑了出去,或許還灑落了幾滴淚水,晶瑩剔透,落在空中自由卻無助。
看完了這一系列的鬧劇,都有些懵了,什麽叫“明知道我和她的關系”?自己和任棋有什麽關系?
搜刮了一番原文,确實是沒見過這個名字,對于任棋的容貌除了有些像女扮男裝,也沒有任何的熟悉感,曲游正在思索自己到底是遺忘了什麽,就見蘇青放下課本走了過來,神情愧疚,“曲公子,不好意思,任公子他是有些任性,還有些小孩子性格,家裏太寵了,不曾與誰低過頭,我就代替他向你道歉吧,希望你別與他計較。”
哪裏能接受來自于蘇青的道歉,感覺是應下了會折壽的程度,曲游趕緊擺擺手,“不不不,沒關系的,我也知道那任棋有些幼稚,并不會與他計較的,夫子何出此言。”
裴瀾疏在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觀看了一番鬧劇後的他顯得有些無語,畢竟他來書院是來學知識的,而不是觀看曲游和任棋吵架,“夫子,還要繼續授課嗎?”
“繼續。”
…………
一上午的時間基本上都是站着度過的,因為确實是有些困,但站起來後要清醒很多,曲游學了很多詞的格式與對仗,但是如果要作詞,那還是太為難她了。
而且,作畫該怎麽辦?
自己可是只會在數位板上用電容筆畫畫,怎麽在古代拿毛筆畫畫?這可不是一樣的東西。
下課後顯得有些苦惱,收拾好書本之後發現曲淺魚已經等在了門口,曲游跑了兩步過去,第一句話便是,“我後面一直都是站着的,沒有再睡着過了。”
還沒得到曲淺魚的回答,來自于蘇青的聲音帶着笑,還有些打趣的意味,“嗯,我作證他說的是真的,看來曲公子真的很在意曲夫子呢。”
不是,後面這句話是可以不說的!
并不覺得自己很在意曲淺魚,只是不想說出去了承諾的話語後又被打臉,曲游摸了摸鼻尖,道:“是蘇夫子講課講得好,又清晰又有意思。”
“那以後便好好聽,我會時不時來巡堂的,若是再讓我抓到你睡覺,便換一本書抄一遍吧。”
熟悉的嗓音仍然冷淡悅耳,曲游聽着卻沒那麽抵觸了,畢竟曲淺魚也是為了自己好,她點點頭,神情篤定,“好,我不會的,現在去吃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本來蘇青是邀請了曲淺魚一起吃飯的,但後者說已經和曲游約好了才作罷,她們挑了處空位坐下,還沒吃上兩口,那個熟悉的不速之客又來了,曲游皺起眉,不耐煩道:“任公子?這裏這麽多位置,為何偏偏坐我們這一桌?”
來者正是端着餐盤的任棋,他應該是哭了許久,眼眶紅成了兔子的模樣,看上去柔弱卻倔強,這會兒看過來的目光寫滿糾結,甚至捏着筷子的那雙手還在顫抖。
“任公子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很明顯的,曲淺魚的嗓音變得柔和了一些,也足夠安撫似乎很是為難的任棋,他放下筷子,哽咽的嗓音暴露出些許嬌氣來,“謝謝曲夫子。”
“不用謝,有話直說便可。”
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兔子一樣紅的眼睛很有些不情願地看向曲游,任棋咬着下唇,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出言不遜,不該罵你是廢物,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我?”
可以看出來,這幾句話的道歉已經耗光了他全部的勇氣和決心,這個自尊心極強又傲嬌嘴毒的人,應該是不會與人低頭的性格。
曲游居然有些受寵若驚,她以為任棋這種人是不會道歉的,或者說就算被逼迫也該心不甘情不願,怎麽會主動過來低頭?
算不上得理不饒人,而且任棋也是誤會了自己,曲游點點頭,“我原諒你了,以後說話注意些就好,沒什麽的。”
唇瓣仍然被緊緊咬着,應該是還有話沒說完,任棋又看向曲淺魚,道:“曲夫子,謝謝你剛剛在門口開導我,你一直是我很敬重的人,我也一直都很想成為你這樣的人,曲游确實和傳聞中不一樣,是我誤信了傳言,也很感謝你們的寬容。”
原來,是曲淺魚在中間做了調解嗎?
有些好奇她是怎麽說自己的,怎麽能讓那麽讨厭自己的一個人相信那些臭名昭着的事情都是傳言?
但現在好像不是一個适合問她的時間點,因為曲淺魚已經神情柔和地開始誇贊任棋了,“不必謝我,我只是做了一個夫子該做的,你也很棒,聽得進勸,做錯了就道歉,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被誇獎得有些不好意思,任棋低下頭吃飯,臉頰和耳尖一起紅了。
看見這一幕,曲游都快震驚到無話可說了,這人對待自己、裴瀾疏、曲淺魚,還真是三個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頓飯在很是奇異的氛圍下吃完了,基本上都是曲淺魚在教導任棋,告訴他為人處事的禮儀和方式,以及不要那麽高傲,要用心相處之類的。
算是再一次見識到了曲淺魚的耐心,兩人在午休時間向院子裏走去時,曲游還是沒有忍住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二姐,你和那任棋說了什麽啊?他怎麽就相信我不是傳聞中的那個樣子了?”
步伐停了下來,其實早就發現了她那想問又不敢問的慫包樣,這一路上也是在刻意忽略她的好奇,這會兒莫名的有些想笑,或許是因為曲游那眨巴眨巴眼睛的模樣看上去有些蠢,曲淺魚勾起唇角,道:“我說我會下蠱,給任棋下了蠱讓他相信你,你信嗎?”
仿佛會說話的丹鳳眼第一次彎成了月牙的弧度,看上去溫軟柔和,融化了一切冰冷,曲游看着,居然自心底生出了相信。
這幅模樣,确實足夠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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