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打傘

打傘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稱呼讓曲游本人都愣了一瞬,直到察覺到曲淺魚清亮眸子裏閃爍着的笑意時才反應過來,她捏緊了帕子,顯出明明很是不自在卻要裝作一副淡定模樣的矛盾感, “咳,那個,不是你讓我叫你小字的嗎”

笑着點了點頭,像一只逗弄獵物的惡劣貓咪,曲淺魚垂眸看向那絲帕,語調輕緩道: “嗯,我是說過,但你不是說‘長姐如母’‘于理不合’嗎”

“二姐……”

示弱一般,曲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像是撒嬌着低頭讓牙尖嘴利的曲淺魚不要再說了,後者卻并沒有松口,反而微微仰着頭,清冷疏離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說教着, “為人處事要從一而終,有定性,你一會兒喚我小字,一會兒又喚我二姐,你究竟是……”

沒等她說完,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能夠理解這冷靜理性話語下藏着的私心是想讓自己改變稱呼,曲游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眉目疏闊,明朗秀氣, “我知道的,衿宣,不過我不太喜歡別人叫我小字,你可以喚我‘小游’。”

在現代有許多親昵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叫自己“小游”,曲游本想讓曲淺魚也這麽叫,她卻搖了搖頭,道: “長姐如母,于理不合,我還是喚你本名吧。”

怎麽這兩個詞陰魂不散的

跌落谷底的情商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聯想到自己說那番話的時候曲淺魚不悅的神情,曲游瞪大了眼,這女人不會就是因為“長姐如母”這個詞生氣了吧

可是,按理來說,這個詞第一次出現時還是當自己叫了曲淺魚本名時這女人自己皺着眉說出來的呢。

喉嚨有些發緊,并不明顯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曲游拿那絲帕裹住炭筆,很是蒼白地解釋着,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一下受寵若驚了,二……衿宣原來不是很讨厭我的嗎所以我不敢喚你小字。”

清凜如月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略顯忐忑的眸光中,曲淺魚微抿着唇,道: “對于之前的你,我确實很是不喜,但是若你一直保持現在的積極開朗,求學向上,你我也不是不能做好友,或者姐妹。”

姐妹

怎麽說呢,是一個很陌生的詞彙,曲游是獨生女,父母也去世的早,而且,和自己的老板曲淺魚做姐妹

這也太奇怪了吧。

微微蹙起了眉,并不想一口回絕,曲游很是刻意地笑了笑, “我們本來不就是姐妹嗎”

這句話反而讓曲淺魚愣了一會兒,向來冷靜理性的人很難露出這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過一瞬過後就恢複正常,笑起來的模樣雖然明媚如畫,卻顯出與曲游如出一轍的不自然, “嗯,你說的對。”

算不上敏銳,但是對于曲淺魚的一舉一動都會過于在意,曲游捕捉到了那轉瞬即逝的錯愕,眉心緩緩收緊,她又想到了有關小久兄長的那件事情。

“衿宣,既然你也明白我并不是之前的曲游,我們也算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能告訴我昨晚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嗎我究竟是不是曲家的七公子”

良久的沉默打斷了兩人之間難得融洽的氛圍,曲游不後悔問了出來,她如今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如何能淡然處之

上揚的眼尾顯出三分睥睨與冷意來,眸間的柔和全被藏在了水潤的瞳孔下,曲淺魚繃緊了唇角,有些無奈,又有些糾結,像是在掂量着現在與曲游的關系以及那個秘密的重要性。

“二姐,你我當真是姐妹嗎”

其實答案已經明了了,如果是真的,或者曲淺魚打算騙自己,都不會露出這樣一副為難的模樣,曲游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感覺,就像整個人都飄了起來,沒有落點。

“曲游,你确實不是曲家的孩子,你我也并不是親生姐妹,但是你現在到底是曲家七公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曲家,所以……”

又一次沒有等曲淺魚說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曲游站,目光複雜, “二姐,不,曲衿宣,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這一切你為何能知道我不是曲家的孩子”

“我如何得知的這些,是我的秘密,就像我并不追究你為何改了性子,你也不能探究我的過往,曲游,你我雖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還遠沒有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的關系。”

仰頭看來的目光仍然不卑不亢,清寒疏離,冷硬的話語也古井無波,曲游知道自己是大驚之下失了分寸,她緩緩坐下,緊緊捏着的炭筆逐漸變成細碎的粉末, “抱歉,是我逾矩了。”

二人又一次變成了平視的狀态,上揚的視線下落至那染上深思的眉眼,曲淺魚不喜歡看見曲游這幅模樣,便扭過頭,似是漫不經心, “雖說你不是曲家人,但你我仍可以姐妹關系相處,身份什麽的,重要嗎”

其實還挺重要的。

對于曲游來說,她并不想和曲淺魚當姐妹,這是潛意識裏的想法,沒有緣由,就是來自下意識的抵觸。

不過,雖然心裏這麽想,曲游還是笑着搖了搖頭, “不重要,你我還是你我。”

又拿了一根新的炭筆,用絲帕好好地裹住之後,曲游目光坦蕩地看向曲淺魚,道: “我來給你作畫吧。”

“好。”

落筆第一處隐隐可以看出是繁密烏色的眉,若遠山含黛,下方則是清月一般皎潔明亮的眸子,眼尾上揚,淺淺的笑意盈出狐貍似的狡黠,鼻尖挺翹,唇瓣如桃花盛開,清凜絕豔的女子勾起唇角,露出高嶺之花被采摘下來的柔美溫潤。

曲游也是第一次發現,曲淺魚的右眼睑下方靠近臉頰的地方居然有一顆很細很小的痣,她看得入迷,算是藝術生對美麗事物本能的欣賞,那桃花眼中的癡迷,毫無遮掩。

最後的筆觸停留在了那個細細的點上,曲游停下動作,目光在畫作以及畫作後那張清絕美豔的容貌上來回游移,驚覺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畫技居然畫不出曲淺魚哪怕一絲的鮮活與神韻。

懊惱地咬住了下唇,她嘆了口氣,道: “衿宣生得實在明麗,我畫不出來。”

一直保持着端正矜持的坐姿,這會兒捂着僵直的脖子揉了揉,曲淺魚似乎并不在意她對自己外貌的誇贊,只是款款站起身,來到了曲游的身後,凝眉看向那畫作中的自己。

淺淡的雲霧在她身後缭繞,山間漱石枕流,女子手中執一子,桌上卻是對弈的棋局,她眉眼彎彎,清越的白衫随風飄揚,越發襯出仙風道骨來,炭筆獨特的紋理顯得此情此景更為隐世,曲淺魚挑起了眉,裏面緩緩流露出欣賞的意味來。

“曲游,你過謙了,這畫中女子清雅淡薄,一人執子也能對弈,這般心境,是我做不到的,而你,只是看着我便能畫出如此神工藝匠的背景,明日的分班考,我想我可以等你的好消息了。”

只是腦子裏想到什麽就畫了出來,沒想到會得到曲淺魚這麽高的評價,喉嚨都緊張到滾動了一下,曲游摩挲着指尖,很是不好意思, “衿宣這是在給我自信心嗎”

“并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幅畫,如果可以的話,這幅畫可以送給我嗎”

好像确實不是在安慰自己,因為那雙清寒疏離的目光裏難得流露出笑意與期待來,曲游趕忙點點頭, “當然可以。”

現下,屋外似乎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明明只是午後,天幕卻隐隐昏沉下去,潮濕的雨滴還有些許被風斜吹進屋內,落在畫作上打濕了其中雅致清新的氛圍。

肉眼可見的,那雙丹鳳眼裏出現了遺憾的神色,曲游起身去關了窗,道: “沒關系的,等分班考完我再給你畫一幅就是了。”

“嗯,謝謝你,一會兒該上下午的課了,我記得你們下午應該是騎射課吧”

“對,是任夫子的騎射課。”

“如今這個天氣,還能上嗎”

自來了太學後就一節任夫子的課都沒去過,曲游不太清楚下雨天還能不能上這個類似于體育課的戶外課程,便撓了撓頭, “我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吧。”

“你帶了傘嗎”

那當然是沒有的,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忘了帶好多東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忘了。”

“我只帶了一把,這樣,你先送我去女子學院那,然後你再自己撐傘去馬術場吧。”

“诶女子學院那裏,我進得去嗎”

“你進不去,你就送我到門口,我冒雨進去就行了,路程并不長。”

“可是你的身體……”

自然是想要否決這個提議的,畢竟曲淺魚可是剛剛染過風寒的人,身體又病弱,自己雖說腰間有傷,但這具身子有過習武的基礎,沒那麽脆弱,淋一點雨應該也沒事

然而,曲淺魚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轍,她覺得自己風寒已經痊愈,稍稍淋點雨不礙事,但曲游身上有傷,若是沾了水,怕是要潰爛流膿了。

“我的身體沒事,你現在送我到女子學院去吧,不然上課該來不及了。”

話語很是篤定,像是通知一樣,毫無回旋的餘地,曲游皺起了眉,面上應了下來,接過曲淺魚遞過來的油紙傘後撐了開來。

額,古代的傘好像有點小

在現代一個人撐的傘都比這個傘面要大一圈,曲游試探着走了出去,瞧不見陽光的天色下,曲淺魚的肩膀已經和她靠在了一起,這樣才能堪堪遮住被風刮到面頰前的雨滴。

又一次弄不明白心裏的感覺了,她抿着唇向前走,傘面下意識往曲淺魚那邊傾斜。

畢竟,以曲游的角度,正好能看清那挽起發髻後乖巧的發旋,側臉蒼白如紙,透出病弱西子一般的柔弱與易碎,幾滴雨不聽話地落在那沒什麽血色的臉頰上,或者輕輕撲騰着的睫羽間,如清透的淚珠,更是添了三分柔弱可欺。

然而,好像是被發覺了這一點,自己握着傘的手上突然襲來一陣冰涼,如同冰肌玉骨,曲淺魚也伸出了手扶住傘柄,将傾斜着的傘面扶正過來,不再讓曲游的一邊肩膀露在傘外。

無法言說的感覺席卷了內心,仿佛呼吸都變得清晰可聞,那握着自己手的手心很是柔軟,低頭看去時只能看見瓷白如玉的肌膚,曲游發覺自己喉嚨都幹澀起來,似乎只是被觸碰到了手背就已經喪失了全部理智與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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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游:主打就是一個口是心非

知道沒有血緣關系後就可以突飛猛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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