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山神的新娘

第一百零二章 山神的新娘

夏季深夜，位于書中世界華國最偏僻的洛彜山中

知覺慢慢恢複，戚執輕輕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被綁住了手腳，山間蟲鳴伴随陌生男人低聲交談的聲音傳進耳朵。

叽裏咕嚕，不是普通話也不像什麽外語，戚執聽不懂。

輕輕睜開眼，頭頂上空是一盞老式的節能燈泡，屋子很空很大，燈的瓦數又底，顯得不太亮，光線黃黃的，只能勉強能看清屋內結構。

房屋頂是木質橫梁，蓋的是很老的青色瓦片，沒吊頂，但打掃得很幹淨，一處蜘蛛網都沒有，目光下移，就見同樣是木質的牆上挂着一只巨大的牛頭頭骨，被一根大手指粗細的藍桉樹枝纏繞着。

眼珠轉動，再看向另一邊……

竟是一排排刻着名字的靈位，字體彎彎繞繞，并不是漢字，戚執一個字也看不懂。

唐綿綿這是把他送到了哪個旮旯裏？

也怪他自大，還對唐綿綿沒防備心，聽到關于藍桉的妖心就不管不顧跑出小區與之見面，還腦殼一昏聽話的上了車，沒想剛上車就被帶着刺鼻氣味的手帕捂暈了，醒來就在這裏。

“.￥#*”

見戚執醒來，看守他的兩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蹲下，叽裏咕嚕說了什麽。

戚執一個字都聽不懂，用普通話問：“你們不會說普通話嗎？”

“會…一點，”其中一個發音不太準的回道。

會說普通話就好！

戚執想坐起身與之交談，才發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軟綿綿的，也不知唐綿綿給他用了什麽藥，還蠻持久？

“我…扶…你，可以…嗎？”見戚執坐不起來，中年男人想幫忙，伸出手又急忙收了回去，反而詢問戚執意見。

戚執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點點頭。

中年男人這才小心翼翼的扶起他，戚執這才發現，他雖然被放在地上，但卻并沒直接接觸地面，身下還墊着厚厚的棉被。

這綁架待遇還有點好？

心中卻愈發的不安。

“這是哪兒？你們又是誰？想對我做什麽？”靠着擺放靈位的巨大架子，戚執迫不及待問中年男人。

“洛彜族，”中年男人答道：“你…新娘，明早…成…禮。”

“……”

“……”

“……”

啥玩意？

戚執整個人呆住。

小說裏确實有這樣一個民族，屬于少數民族，人口不到兩萬，全都居住在華國雲以南一座名為彜洛山的深山之中。

他們信奉山神，每隔百年就會挑選一位八字相合的少女或少男獻祭給山神當新娘。

之所以會寫這一段，是因為唐綿綿的母親就來自于這個民族，唐綿綿兒時在這裏生活過好幾年。

而所謂山神，就是一棵大到離譜的藍桉樹，也是藍桉的本體。

戚執對藍桉的設定是：另一個世界的妖王大戰重傷，意外跌落到這個世界，妖心被一分為二，離體後華為玉石模樣，一顆被藍桉母親的祖上撿走，一顆又被唐綿綿母親的祖上撿到。

為了找回妖心，藍桉的本體沉睡紮根山中，魂魄則尋尋覓覓轉生到了藍母的肚子裏。

至于唐綿綿？

唐綿綿的生辰八字很适合獻祭給山神當新娘，但時間未到，唐綿綿又還小，山中的長輩便要求他母親将他帶到山中生活，還放任兒時的唐綿綿跑去山中看藍桉的本體，任由他天真的給藍桉澆水、講故事。

就當培養感情！

加上妖心沾染，藍桉才會在第一次見面後對唐綿綿愛得不可自拔。

一切都是為了愛情做鋪墊嘛！

沒想到啊！小說是戚執寫的，世界是他塑造的，連民風都是他胡編亂造的，最後作者本人卻淪為了祭品。

早知道就不該圖方便給唐綿綿用了他的生辰八字，但凡差一兩天也好啊！

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其實我……”

戚執想說他已經不是處男，達不到獻祭的要求，可話還沒說完，一群人突然推門進來，見戚執醒來也不奇怪，叽裏呱啦說了句什麽，和他回話的中年男人就将他橫抱起，走出屋去。

其他人并沒跟來。

天還沒亮，又沒燈，戚執什麽都看不到。

直到中年男人将他抱進另一處屋子，屋子依舊是木質結構，除去一張床外，還有一個大的木桶和梳妝臺。

男子将戚執放在床上，雙手交叉微微彎腰，嘴裏念叨着什麽，像是一種行禮，也像是一種儀式。

戚執知道，這是要給自己洗澡換衣，反正渾身無力無法反抗，幹脆任由其動作。

待到中年男人走完儀式，就給戚執解開了手腳上的束縛，脫光光只剩下一條內褲後，男人将他抱進了大木桶。

木桶裏是清涼的山泉水，戚執一進去就打了個哆嗦。

雖然是夏天，但這水是真的涼。

洗完澡，換上一套頗為華貴繁瑣的衣衫，天也亮了，之前那群人再次進來，有條不絮的給戚執上妝，夾帶着草木香氣的油彩抹了他一臉。

然後還有各種首飾、配飾。

裝扮完，又有人搬來鏡子讓戚執自己看，還真別說，還有點好看？

見戚執眼中透露出滿意，又有人端來一碗綠油油夾帶着草木香的汁水，動作恭敬且強硬的喂戚執喝下。

幾分鐘後，戚執閉上了眼。

他有意識，能聽能聞，但就是無法張口，也不能再睜眼。

……

早上七點，洛彜族中不論男女老少，全都盛裝打扮後來到山神殿前方的巨大廣場上，當殿門打開，随着布摩（族中決策者，約等于古代的大祭司）念誦經文，山號（吹唢吶的）吹響唢吶，鼓手敲響山鼓，身着本族服飾，臉上畫着山神圖騰，帶着單只銀色耳環的戚執被四名大漢擡了出來。

他盤腿坐在攆轎之上，半低着頭，緊閉雙眼，但也絲毫不掩絕色之姿。

“時辰到———”

随着一聲吶喊，布摩念着經文領頭，山號鼓手随後，接着是戚執，最後則是莊嚴肅靜的彜洛族人。

猶如過山之龍，浩浩蕩蕩往深山而去。

……

獻祭儀式繁瑣而複雜，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草木汁的藥效逐漸消退，戚執緩緩睜開眼，看到了洛彜族祭拜的所謂山神，也就是藍桉的本體。

巨大的藍桉樹幾乎遮天蔽日，人們站在樹下猶如一只只渺小的螞蟻。

樹下一片幽深的湖泊，倒影出藍桉樹的一角。

“拜——”

布摩高喊，山鼓響徹山間，最後一次叩拜後，戚執再次被綁住雙手，像條鹹魚似的挂到巨樹的一截樹枝上。

獻祭不會将新娘直接殺死，而是挂在樹枝上等待被山神接走，也就是等新娘被活生生吊死，洛彜族才會将新娘取下葬在樹下，永遠伴随山神。

寫書的時候不覺得，親身經歷才知道這民俗害人不淺。

戚執想要掙紮，卻依舊使不上力，眼睜睜看着祭拜完的洛彜族人遠去。

挂了大概十分鐘，草木汁水的藥性徹底失效，戚執發現自己能出聲了，“藍桉，藍桉救救我。”

可在這深山老林，藍桉根本聽不到他的呼救聲。

戚執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上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但他沒把握住，他又要死了。

可他真的不甘心。

他被抛棄、被活埋，沒辦法報仇就算了，好不容易得上天垂憐讓他來到書中，再次相遇藍桉，他卻什麽都沒做就又要死了。

他都計劃好了，找個學校讀完書，幫藍桉找回現實世界的記憶，然後就開開心心的和藍桉厮守一輩子。

修改後的小說裏，藍桉是可以在這個世界壽終正寝的，死後才會回到妖界。

還有幾十年，足夠他糾纏藍桉了。

待到他老死，藍桉再回妖界過妖王的生活就是了。

他什麽都計劃好了，在哪裏買房，在哪裏舉辦婚禮，在那裏躺平，如何處理藍桉不會老去，他卻一天比一天醜的問題。

他什麽都想好了，卻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要死了。

他不想孤零零死在山中，他不想再也見不到藍桉。

“藍桉，藍桉”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

戚執大喊大哭，甚至将希望寄托到藍桉的本體上，希望這棵遮天蔽日的藍桉樹能因藍桉的存在對他有所感應，将他放下去。

可這只是一棵樹，還是一顆陷入沉睡的樹，他的意識早就跟着靈魂轉世，根本不會搭理戚執的求救。

“藍桉，嗚嗚～～”

吊了許久，哭了許久，戚執徹底沒力氣了。

突然，一道聲音從身下傳來：“別哭，我馬上放你下來。”

戚執立馬止住哭聲，低頭一看，竟然是他？

誰？

單來雲。

他怎麽在這裏？

但不管單來雲什麽心思，總之眼下能把他放下來就行，“嗚～～，快救我，我好難受，手都要斷了。”

“別哭別哭，我馬上放你下來，”不知為什麽，一聽戚執哭，單來雲就覺得好難受，如同未覺醒前見到唐綿綿哭一般。

自己究竟在什麽時候和戚執有過交集？

為什麽他一點也記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