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短篇十六

短篇十六

1.告白不說“喜歡，愛”等字眼。

Regina獨自坐在頂樓上，微風輕輕拂落她的卷發。她已經很久沒離晚風這麽近。不同于往日縱馬于幽深的密林，也不同于仰頭去折嫩白的蘋果花。她像從時間中剝落，在靜谧中眺望，眺望見天上是月明，遠方是森林。

她坐在遠離世界的清靜之地，手中握着一個冰涼的東西，緊緊貼在耳邊。她聽見微弱晚風中清涼的蟲鳴，聽見潺潺春澗溪水的流動。她耳畔貼着冰涼的晶膜，聽見對面溫柔的呼吸聲，像和整個靜谧的世界連為一體。

Regina輕輕開口，聲音如月光，問，

“你聽見了什麽？”

救世主的聲音從無盡的夜空那頭傳過來，傳過冰冷的屏幕，帶着溫度，連綿着呼吸。

她說：“我聽見月明，皎潔明亮，像白松石，像銀堆起的雪，像在徹夜歌唱。”

“我還聽見靜谧的森林，聽見懸鈴木輕輕的低語，聽見馬微微顫動的骨肉，聽見浪者的劍，游子的歌。”

“Regina，”她輕聲地，仿佛會消逝在夜風裏，“我永遠矛盾，永遠痛苦，所以讓你送我到深林。我以為獨自處居，逃離人世，便能獲得永恒的安寧。”

“但，”救世主聲音微微發啞，Regina稍稍緊握手中那個冰冷，晶瑩剔透的東西——它多麽脆弱，在這個夜晚，又承載了多麽緊密的聯系。

“但，人的安寧多像葳蕤夏葉的朝露，多像薄暮迫近的日光，只能在不可停息的矛盾中溫柔一現……最後了無聲息。”

Regina握着手中那個冰涼的晶體，溫柔地笑了笑。她的笑聲很輕，正如連綿群山中的微風，正如晃晃晃動的春潮，

Emma屏住呼吸，她握着手中同樣冰涼的晶體，躺在森林潮溫的土地上，息在冰涼的石枕上，她聽着對方的呼吸，仰面看着溫柔的天，皎潔的月。清涼的，新鮮的空氣像喬木溫暖的韌皮。

“真靜。”她輕輕說。

對方将一绺被晚風拂起的卷發撩到耳後，溫柔地低低笑着。

“是啊。”她回答道。

2.死亡不說“離去”，“人生終點”等字眼

Emma常去一處墓地。

這處墓地與別處不同，有着柔軟的嫩草，白皙的墓碑，伫立的蘋果樹，樹幹是溫柔的焦黑，枝葉葳蕤，垂落蜜脆。空氣是清嫩的，混合的，生的氣息。

Emma常靠着樹幹。有時拾起滾落的蜜脆，将它放在白色的墓碑前，蔥郁的青草中。有時幫墓碑傲慢的主人抱一捧蘋果花。她本不該習慣這麽閑适的生活。但每每挨着那位久眠之人，每每貼着雪白的墓碑，她像被什麽彌留住，這份彌留像眷念的低語。于是，她緊貼着墓碑，用指尖緩緩劃着上面纂刻的名字，說着連風也聽不見的低語。

她只有安息日才會來這裏，從清晨一直待到薄暮。當她還沒那麽熟悉這塊墓地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極度的悲痛之中。她仍鎮靜地翻閱古籍，慎密地研究敵人的弱點。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直到所有的危險無虞，她很好地，獨自地，一路承擔完救世主的職責。

而在最初那些時日，白雪常常心髒突然疼痛，常常緊緊攥着床枕快要窒息。等到後來，等到白雪終于有勇氣，去墓園懷念故人的後來，Emma那時仍然每個安息日去，每個安息日從早待到晚，坐在蘋果樹下，她沒有說話，風已為她傳去低語。

白雪在她身側坐下，抱着她的臂彎，緊緊挨着她。

“Emma……”她那雙溫柔的黑色眼睛看着她，而Emma清楚地明白她将說什麽。

“Snow，”救世主那雙淺綠色的眸子像微微蕩漾的湖水，她們埋葬在這片葳蕤的青草地裏。

“我沒有欺瞞生死，我在等待輪回。”

3.分手不說“再見”“永別”等字眼，

她們站在明黃的鎮界線前，Regina緊緊攥着她的臂彎，唇間不住地發顫。

Emma白皙的手指探過她黑色的卷發，用力抱住她，像嵌入骨頭裏。她發幹的嘴唇吻了吻她的耳畔，和她們以往交換過的任何一個吻都不同，燥熱的，發燙的，像夏日午後灼烈的日光。

她們身後是滾滾的紫色的魔法的煙霧，将天地包裹。她們身前是透明的，水波一樣的結界，将生死間隔。Regina抓緊救世主手臂上皮革的衣料。金發女人松開擁抱，那雙淺綠色的眸中流淌着無法言盡的情緒。

Emma凝視着她，她們身後滾滾紫煙越來越近。Regina伸手用力抱住她的後背，她的臉色慘白，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

Regina的唇貼着她的脖頸，只剩一層薄薄的空氣，她緊貼着她，決然，又親密地低語道，

“我一定不會記得你。”

說完，她猛地将救世主推出鎮界線上的結界，像用盡所有的力氣。滾滾的紫煙轟隆隆，從背後湧來，從四面八方湧來，将她一點點，徹底吞沒。

4、重逢不用“好久不見，”“你回來了，”等字眼

救世主回來了。

從九死一生的深淵中，從黃泉埋骨的厚土下，正如數不清的往次那樣，又一次挽救小鎮于危難，又一次涉險只身一人。

他們擁簇着她，熱熱嚷嚷地擠進外婆家。他們為她祝酒，熱氣騰騰地，歡鬧地，慶祝着又一次的危機解除，慶祝着又一次的死裏逃生。

而金發女人，仍然穿着那件紅夾克，被衆人圍在中間，溫和地笑着。Regina站在不遠處，端着酒杯，看着她，覺得她們之間像隔着恍然澄澈的新月，像離着深夜狹窄的急湍，離得很遠，很遠。熱騰騰的歡呼聲在她們之間落下帷帳，拉開陰影。她就站在不遠處，卻讓人怎麽也觸碰不到。

Regina安靜地抿着蘋果酒，注視着被人群圍住的救世主，直到金發女人被擁簇出外婆家。她沒再跟上去，只是坐在空蕩無人的外婆家，繼續喝着那杯琥珀色的酒。

等Regina走出外婆家時，街道已經寂靜無人了。初春的天薄寒，路燈暈黃的光線下，纖塵紛紛揚揚，像落起小雪。她攏緊大衣，往前一望，卻怔住了。

救世主向她走來，走得有些急，因此氣喘籲籲，臉頰帶着淺淺的暈紅。Regina對上她的目光，Emma停下了腳步。

鎮長女士隔着街道，有些怔神。對方站在路燈下，路燈将地面暈染成金色，将她的金發也暈染得透明，救世主喘着氣，熱氣浮在空中，化成了霧。

Regina和她對視着，喉嚨像被什麽梗住，她微微張了張唇，沒能說出話來，只好深吸一口氣，輕輕說，“Emma，”

“Hi……”

Emma望着她，輕輕地，溫柔地笑起來。她一步步走上前，用力地，将她一把抱住，她的臂彎環過她的腰，她的金發落在她肩上。

“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