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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辭也沒空奢侈,她用“偉大的副業”來填充自己。

三十塊卡通頭,五十一對,用上一整天時間來賺五十塊,還被小情侶的酸臭味熏了一把。

時清辭的愛好很多,她很容易就對新奇的事情感興趣。以前去親戚家拜年,看到了笛子想學,省吃儉用買了很劣質的竹笛,但也只能吹個響。沒幾天就被她擱置了,等到再取出來的時候,竹笛已經變成了她的打狗棒。

得虧家裏沒錢報班學,要不然混成這樣,不得将時衢氣死?

在那一籮筐的愛好中,只有畫畫和攝影堅持得久一些,前者是閑的。後者是跑新聞的人怎麽能不會用單反?她都斥巨資買了單反了為什麽還不學攝影?就那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學了下來,水平很業餘。僅僅靠它們過上滋潤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因而只能是“副業”。過年的時候,沒有親戚會關心她“副業”賺多少的。

時清辭忙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時候牽着客兒下樓。

搽了藥後逐漸消腫,骨頭沒斷也不至于寸步難行。看着好了很多的腿腳,時清辭懷疑自己之前其實是心痛如刀割,腿疼根本不是問題。但是當客兒健步如飛的時候,時清辭就感覺到那一摔給她帶來的“拖累”了。她壓根不敢跟着跑,只得喊了聲“客兒,慢點”。

客兒回頭看時清辭兩眼,搖着尾巴繞回來找她,親昵地繞着她打轉。

時清辭舒了一口氣,手落到了客兒的腦袋上揉了兩把,她就知道她養的狗是小乖乖。她也想大步流星,可惜腿腳不支持。要不整個電動三輪車?這念頭才起,時清辭就打消了。她不會忘掉多年前側翻到田溝的糗事。她跟單數犯沖,獨輪的、三輪的她都駕馭不了。

時清辭慢悠悠在路上走。

她懶洋洋的,微微眯着眼,客兒走快了她才挑了挑眉,喊它的名字。

黃昏的絢爛晚霞很是短暫,像是一個眨眼,就只留下一道倔強的橙痕了,漸漸地隐沒在灰調裏。

路燈亮起來了,下班的人腳步匆匆。

時清辭不想開火做飯,也不想被難吃的外賣刺激味蕾,在小區樓下的小賣部裏買了個面包才往回走。

小賣部很擁擠,橫七豎八地停着電動車、共享單車,時清辭瞥了眼輪椅通行的步道,只能擡腿走臺階。客兒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間往前面一蹿。時清辭腳下一個趔趄,膽戰心驚。

她沒摔倒,被人扶住了。

客兒也退了回來,蹭了蹭她像是知錯了。

“謝謝。”時清辭心神回籠,對着好人心道謝。

搭在了她腕上的手沒收回去,手指纖細卻堅穩有力,燈光下白得像是瓷玉。

時清辭視線往上飄動,一時失聲,忘了禮貌。

謝朝真松開了時清辭的手,她的目光落在了時清辭捏着的吐司面包上,淡淡道:“要捏碎了。”

時清辭:“……”她忙不疊将手往後縮。

謝朝真搭着眼簾,從時清辭的右手接過了遛狗用具,她也沒說話,腳一邁走在了時清辭的前頭。

時清辭默默地跟了上去。她也沒想到這麽巧,在一個小區就會天天碰面嗎?還是謝朝真在等她?算了,她想這麽多幹嘛。時清辭又開始煩躁了。

就在時清辭以為她們會繼續保持“相對無言”的時候,謝朝真的聲音響起來了:“腿怎麽樣了?”

很平淡的口吻,聽不出半點關切的意味,可對時清辭來說,依然像是個驚喜。她說:“好點了吧。”

不确定的語氣,是一種敷衍的托詞嗎?謝朝真輕嗤了一聲,像是在笑自己。電梯裏只有她、時清辭以及一條狗。她環着雙臂,不鹹不淡說:“你自己沒感覺?”

時清辭糾正措辭:“好點了。”謝朝真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喜歡模棱兩可的話。

這回謝朝真沒進屋,将時清辭送到了門口就走了。

時清辭轉頭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這才回到了家中。收拾完客兒,她才看被她扔到了茶幾上的吐司面包。

它不經捏,指痕很清晰。

這說明謝朝真能夠輕易地看出她內心深處的不平。

晚飯後時清辭跟夏槐安打了幾把游戲,她沒忍住,将這幾天跟謝朝真的糾葛說給夏槐安聽。

時清辭很認真地問:“你說謝朝真怎麽想的呢?”

夏槐安:“……”她愣了一會兒才說,“謝朝真送你回家、替你遛狗、給狗做清潔?”

夏槐安猜測:“她想跟你舊情複燃。”

時清辭:“可她不怎麽和我說話,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夏槐安“哦”了一聲,又講:“那就是喜歡狗。”

時清辭:“ 可她沒跟我提和狗相關的話題。”

都不跟說話了,還聊狗呢。夏槐安心想着,沒刺激心思亂如麻的時清辭。她琢磨了一陣,語重心長說:“繞遠了,時寶啊,重點不是謝朝真怎麽想,而是你準備怎麽做?當朋友嗎?還是當情人?”

時清辭沉默了很久,才說:“不能是陌生人嗎?”

夏槐安鄙視她:“你要這麽想,你還用得着跟我說那些嗎?”

“時寶,要是真覺得意難平的話,就再去試試吧。”

時清辭失神片刻,她問:“然後創造更多的遺憾嗎?”

夏槐安:“……”她沒安慰時清辭,将話題一轉,喊她再來打一把游戲。

轉移注意力是很有效的辦法,從提起謝朝真的郁悒到痛罵隊友,也只是幾個“人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時清辭枕着手臂胡思亂想。在時光裏凝聚的其實都是假象,明明是一粒很容易就能拂去的塵埃,可被假象塑造成了移不開的高山,擋在了前方。

睡前,她摸到了手機改了個簽: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背了很多次,只是單純的喜歡,直到後來才讀懂。她不想喜歡這首詞了,可惜太晚。

-

謝朝真沒發現時清辭動态變化。

謝昙給她打電話說想出院,醫院那邊也同意了。謝朝真沒跟謝昙住在一起,雖然瞿蘭提了不需要她幫忙,可謝昙是她媽,她怎麽可能當個甩手掌櫃完全不管?

謝昙以前很愛拾掇自己,跟她走在一起,路人說像是姐妹,算起來,謝昙也比她大十八歲而已。可在病後,她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頭上都冒出白頭發了。謝朝真看得心中發酸,她欠謝昙的實在是太多了。

“有瞿蘭照顧我呢,其實你不用回來的。”謝昙看着謝朝真直嘆氣,想了想,又問她,“是要回去那邊,還在留在H市?”

謝昙故意裝得語氣平靜,可眼神中的期待藏不住。謝朝真知道,謝昙從來不想她走遠。

“已經跟老師說好了,不回去了。”謝朝真說。她畢業後跟着導師做傳統文化相關的項目,準備回來的時候,導師還跟她說等她改變主意。以前心心念念遠走高飛,可她就是一只自由不了的風筝。線不是在謝昙手裏,就是被她自個兒拽着。她放不下,就只能回來了。

瞿蘭看着謝朝真的黑眼圈,冷不丁開口:“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再看看去你媽那邊或者我這兒幫忙。”

謝朝真沉默了一會兒,說:“再說吧。”

謝昙又講:“你的初高中老同學大多留在了H市,有空走動走動,別整天悶在家裏。”

謝朝真點頭應了兩聲,她跟老同學有什麽交情?

謝昙講話的興致高,從瞿蘭手裏接了水杯喝了兩口,又繼續:“我記得你以前跟一個叫小時的關系不錯吧?就媽媽是小學老師的那個。我聽人說她也回來了,好像是這幾年工作壓力大,身體不太好,醫院裏跑進跑出的。你不要學她們那麽拼命,還是身體最重要,不然年紀大了受不了。”她年輕的時候就拼命地賺錢。謝蘅出意外後的半年裏,謝朝真是給她爸媽帶的,可禍不單行,二老也出了意外。短短的一年,家裏就只剩下她跟哇哇大哭的謝朝真了。瞿蘭要她把孩子給親戚,可她不忍心。遺産對她們來說其實不少,可她覺得怎麽都不夠。

“對了,那姑娘以前還到過我們家吧?”謝昙的話題很跳躍,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謝朝真聽着,心也一顫一顫的。謝昙老是管她交朋友的事情,她沒跟謝昙提,可謝昙自個兒會問,同學會的那點時間,她就把一切都盤問得一清二楚了。時清辭沒什麽警覺性,揚着笑臉跟謝昙搭話,謝昙問她什麽,她就說什麽。謝昙很滿意,沒再管她跟時清辭的往來,但那時候的她其實覺得很難堪。

她高二的時候認識時清辭的,可直到要上大二的那個暑假,她才悄悄地将時清辭往家裏帶。

那時候謝昙去隔壁市出差,家裏就她一個人。她約時清辭的時候,不是書店就是圖書館、公園,根本沒有想過去開房。

可她很想跟時清辭親近,于是在那個暑假,時清辭約她出來玩時,她将時清辭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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