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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時清辭走得不快,到家之後坐在沙發裏摸手機。

幾分鐘前,夏槐安發送了打游戲的邀請。

時清辭沒什麽玩游戲的心思,回複了一句:“我才到家呢。”

夏槐安:“?”

夏槐安:“不會又在小區樓下碰到謝朝真了吧?這是蹲點的嗎?”

時清辭想,謝朝真可沒出現在她的跟前,而是直接出現在了她的心裏。她低頭,慢慢地敲字:“沒,走路消食呢。”也沒将手機收起來,而是搜索倒背如流的號碼,看着謝朝真的頭像發呆。

她還是不敢添加好友,加了也一定會被拒絕,何必多此一舉。

接下來的幾天,時清辭沒出門。

除了忙着不掙錢的“副業”,時清辭也給自己畫了一張新頭像,用來迎接寂寞的生日。

十一月四日那天,時衢問她要不要回家吃頓飯,時清辭再一次拒絕了,時衢也沒說什麽,直接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

工作的那幾年,生日都是時清辭一個人過的,有心情的時候給自己煮一碗長壽面,沒心情時候就将它當普通的日子。大部分時候都是沒心情的,她總是會沉浸在往事中走不出來,非要說點高興的事情,那就是公司發的福利,一張價值五百的生日購物卡。可在忙碌的日子她的物欲極低。沒錢百分百會讓她情緒低落,但有錢,未必能夠拯救她糟糕至極的心情。

早上的時候時清辭煮了碗面條,幾個荷包蛋算是對自己的犒勞,午飯實在是不願意折騰,直接點了外賣——只是那味道差點将她整個送走,至少堅定了不再堅信店家的心,從樓下超市裏買了個面包。

回去的時候天還沒有黑,時清辭依稀覺得有人在看她。等她停下了腳步,四下張望,沒看到半個人影,像是錯覺。她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走路的時候尋思着怎麽度過普通又喪氣的一天。生日本來可以很普通的,可惜當天發生的時候成了永恒的記憶,還覆蓋了過去的美好印象,誰不抱怨一聲糟糕?

她當年的脾氣怎麽那麽大?如果再耐心等待一陣,如果再多點包容心,是不是結局就不會走到那麽慘烈了?起初,她在怨謝朝真,後來,又開始自責,到最後分不清情緒了,總之有一根尖利的刺紮着,始終拔不出來。

天黑後,門鈴響了,緊接着手機也顯示了來電通知。

時清辭接通了電話,傳來了外賣員清爽的聲音,抱着滿腹狐疑開門,從外賣員手中接到了一個小蛋糕。

時清辭沒下過單,可外賣員堅持自己沒送錯,匆匆忙忙就轉身走了。

薩摩耶竄到了門口甩尾巴,貍花貓在沙發上看熱鬧,時清辭搭着眼簾,提了蛋糕進屋。

沒有卡片,她根本看不出來誰送的。

她回到H市的時間不算短,可知道她住處的老同學不多,更別說是送生日蛋糕這樣的交情了。

時清辭問了時衢,得來了一句沒有。

而夏槐安呢,百忙之中抽空回:“要是我陪你過,一定訂得大的。但是你一個人,我只送禮、發紅包。”

“是阿姨訂的?”

時清辭回答:“不是。”她垂眸望着蛋糕,瞳孔驟然一縮,想到了一種可能。

可那太過不可思議了,她根本不敢去深想。

時清辭在沙發上端坐,手指壓在了腿上,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等到貍花貓邁着優雅的步子跳上茶幾,時清辭才如夢初醒般将它趕了下去。時清辭沒拆蛋糕,她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後,滿懷忐忑不安地拿出了手機,點進過去幾年她時常拜訪的主頁。

謝朝真有一條最新的動态,是在今天淩晨發的。

只有一句話: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①

剛分開的那兩年,謝朝真會在這一天發祝福語,可後來沒有了。

時清辭以為她早就忘掉了。

她擦了擦眼角,拿起手機給小蛋糕拍了張照片,接着又再度搜索謝朝真的手機號碼,壓着那幾乎讓心髒爆炸的緊張,顫抖着發送了添加請求。

盯着屏幕看了幾秒鐘,她又猛地将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把它倒扣在身側,沒再繼續看。

是個四寸大的小蛋糕,正好一個人的分量。

時清辭慢慢地吃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如同潮水般襲來。

平複了心情後,時清辭依舊不敢拿手機。

那股添加的勇氣消散後,只剩下被拒絕的惶恐。

可她不能将手機扔得遠遠的。

她像是上了發條的老舊機器,動作遲緩。

沒有拒絕。

謝朝真出現在她的列表裏。

時清辭的緊張沒有半點消減。

謝朝真為什麽會通過她的請求?如果她問起的時候該怎麽回答?

時清辭思緒淩亂,她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一個線頭,她想,蛋糕九成九是謝朝真送的,那以感謝作為開場白可以不可以?可萬一不是她呢?她們的關系是不是還能更糟糕?

仿佛一個即将踏上刑場的囚徒,時清辭終于又擠出了赴死的勇氣,畢竟她也沒有其他什麽退路了。

将拍下的蛋糕照片發出去,她說:“很好吃。”

她沒再挪眼,雙眸一瞬不移地盯着手機屏幕。

一分鐘,又像是三分鐘,對話框裏出現了“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時清辭的心髒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攫住了,那施加的力道幾乎要将她的心捏爆。

她的面色緋紅,屏息太久後張嘴喘氣,反倒被冷空氣嗆得連連咳嗽,眼角泛出了晶瑩的淚淚花。她擡手抹了抹,就在目光偏移的這一刻,謝朝真的消息過來了,只有四個字:生日快樂。

謝朝真沒說蛋糕的事情,可時清辭知道這就是答案。

她們之間已經不适合有直白熱烈的言辭了。

時清辭:“謝謝。”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只餘下兩個字。

然後,她靜靜地躺在了謝朝真的“滄海一粟”裏。

沒有更好,也沒有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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