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32

CHAPTER 32

“美麗的白蛇使盡渾身媚。術，終于挑破法海身上的那層情網。被識破愛欲的法海惱羞成怒，與白蛇大戰三百回合。

即便如此，他還是如約告訴了白蛇有關許仙的下落，原來素貞心心念念的許仙，早在當日就被自己的原形吓得魂飛魄散，大病一場。幸而有佛蓮渡化，才保他一絲殘念不死，而能夠解救許仙的，只有昆侖之巅的靈芝仙草……”

陳煜高昂着頭，當着滿座劇院同僚，侃侃而誦。他音色正，底氣足，念旁白都像是詩朗讀，有種根正苗紅的端莊氣。

“昆侖窮兇極惡，更有仙童鎮守。白蛇身懷千年道行，卻早入妖籍，與仙家劃清界限。欣慰的是，書童青青一直不離不棄守在白蛇身邊，與守門仙童交涉無果後，兩人決意強闖昆侖，血洗雲巅。”

“巅”字一落，聚光燈驟而散開，衆人從迷夢中回過神來，而臺上的陳煜也緩緩推向幕後，将舞臺留給其他人。

“好像是比剛才要好一些了。”

才回化妝間，閻正奇就拽着劇本來找陳煜。

“待會排下一場的時候，你試着在旁白上感情再飽滿一些，語速可以适當放慢，還有那個……”

“陳老師，”阿輝在外頭敲門， “吱呀”一聲後，門後探進一個小腦袋， “打擾兩位老師一下，陳老師，您有客人。”

“客人”陳煜打住卸妝卸到一半的化妝棉，看了眼閻正奇，男人默許他可以暫時離開一小會，陳煜沒多說什麽，起身跟着阿輝走了。

省話劇院新遷不到半年，大多設施處于新建階段，每天三次保潔循環，任憑再偏僻難尋的罅隙角落，都光亮如新。

陳煜走在鋪滿玻璃鏡面與榮譽公告的長廊裏，看遠處商鬧區燈紅酒綠，時值傍晚，夕陽混沌如金，萬事萬物皆金燦燦而不可直視。

“陳老師。”

保安亭門口站着個男人，陳煜看不大清，但那聲“陳老師”卻實實在在地落進了耳朵裏，除了某人，沒人能将那聲陳老師叫得那樣柔腸百轉，魂牽夢萦。

“我本來想告訴陳老師您的，可徐老師一直不讓我說，說一定要你親自看見了，才夠驚喜。”阿輝笑嘻嘻地打起了馬後炮，見兩人眉來眼去，卻不敢說話，仿佛都有些生澀，自覺找個由頭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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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阿輝走遠，陳煜才開口: “好端端的，你怎麽來了”

此時距離他回城已有一周，按約定，沒兩天就要回雲深，陳煜是萬沒想到，徐巍會突然跑過來看自己。

男人放下手上拎着的布袋子，擦了擦汗，說: “家裏的母雞下了首蛋，我攢了一窩，想起你愛吃，就送來了。”

“雞蛋這種東西，哪裏都能買。”陳煜嘴上似有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地去扒拉着袋子。他草草看了眼，除了雞蛋，還有許多農家特産，當中都是陳煜愛吃的。

徐巍憨乎乎道: “這可是自己家養的土雞蛋，跟超市裏賣的那種可不一樣，我記得陳老師要保持形體，常年控食，雞蛋是最好不過的，多吃總是無礙的。”

“那你來就為送個雞蛋”陳煜擡回身子，不大滿足地看了他一眼，見屋子裏沒有別人，上前一步，拉過他的領帶道: “還穿了你最不舍得穿的西裝，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就為了進城給我送土雞蛋”

“那自然是想做點別的。”

幾日不見，徐巍變得游刃有餘許多，在陳煜面前，說話也不結巴了，口氣也不緊張了，反倒有種從容不迫的适應。

陳煜見狀道: “那你去休息室等我，我今天争取早點走人。”

“嗯。”兩人輕抱了抱，徐巍小雞啄米似的，親了親某人的額頭，又臉貼臉地溫存了十多分鐘，才戀戀不舍地放陳煜回排練廳。

心中有了記挂，時間就變得格外煎熬。不到六點，陳煜就說有事先走人了。

說來也怪，自那日“白蛇戲法海”之後，閻正奇就對自己冷淡了許多。

陳煜也不是沒有主動示好過，他不止一次學着從前，試着同閻正奇搭話，但除了工作，他似乎都像是有意避開自己。

更有風聲透露，他一直暗中與資方為法海尋找新的演員人選，而這個角色原定就是閻正奇，如今他另覓他人，也見怪不怪，說白了，連對戲都不想同自己對了。

陳煜邊想邊往休息室走，推門前往門縫裏看了眼，徐巍正擱裏頭玩手機。

他是個老古董，手機還是若幹年前的蘋果六，陳煜以前就笑他，雲深把他給養土了，明明正當妙齡，長相也不差，卻跟個放養的野男人一樣，少有時髦氣。

“在看什麽”陳煜輕輕湊了過去，剛排練完，沒來得及洗澡，他連頭發都還是濕漉漉的。

徐巍忙擡起頭，沖他笑了下， “沒事，就是刷會搞笑視頻。”

“餓嗎”陳煜戳了戳他的肚子，往他懷裏鑽， “等我洗個澡，然後我們去吃飯。”

“嗯吶。”徐巍捋了捋他的頭發，似在撫摸一只愛犬，眼中滿是憐惜。

不想靳青破門而入道: “我就說煜哥怎麽那麽早走，背後肯定有鬼，原來是在這兒金屋藏嬌了。”

陳煜見是靳青，柔柔笑道: “進來也不敲個門，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徐巍漸松開摟着陳煜的那只手。

“靳老師好。”

“別，我可受不起。”靳青往旁白沙發上一坐，瞟了眼腳邊的土雞蛋， “哎呦，這麽多雞蛋，就送給煜哥一個人吶”

“靳老師如果喜歡，也可以……”徐巍忙拿出幾個分給他。

“我才不要。”對方小嘴一撇，走到陳煜身後去，軟塌塌地癱在他身上。

陳煜輕撫着他的臉，一臉寵溺， “累了”

“嗯……”靳青往他肩窩處蹭了蹭，白了眼徐巍， “看着我幹嘛嫉妒我跟煜哥走得近啊”

“沒有。”

徐巍挨了癟，規規矩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雙手背在腰後，活像個犯錯的學生。

靳青忍俊不禁。

陳煜說: “差不多行了，你看你把徐老師吓得……”

“這才哪兒到哪兒我這是替煜哥好好把把關。”靳青從他身上抽過身，想了想，說: “喂，老實人，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們”陳煜似懂非懂。

“琳娜姐下月訂婚，下月又正好是《白蛇》首演，她怕到時候太忙，來不及請大家，就提前想叫我們一起吃個飯。”

靳青邊說邊又怼了徐巍一眼， “你小子有福，給你個機會白嫖吃喝，去不去”

“我……。”徐巍還真不知道該說去還是不去。

“去吧。”陳煜替他應下這門邀約，其實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盤算。

說起來，他跟還沒跟大夥兒正兒八經介紹過徐巍。人人只知他是徐秘書，卻不知他與陳煜“珠胎暗結”，雖大部分人心中都猜到他們的關系，但也該是時候來個正式的介紹。

也不枉徐巍今天穿的這身昂貴西裝。

周琳娜地位尊崇，單論在省劇院的資歷，比陳煜還深。她挑選的地方，自然是一等一雅致的會所。

也不知是不是在雲深待慣了的原因，突然進入這紙醉金迷處，徐巍恍惚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吊頂是水晶的，地板是大理石，連旋轉臺階都有一百多級，一路直插穹闕，周身飄滿衣香倩影。

陳煜挽着阿輝和周琳娜，說說笑笑在前面走。閻正奇跟其餘幾個同事跟在後面，獨留徐巍一個人在隊伍末端。

入包廂時，陳煜數了數，滿滿當當十六口人，高配的大圓桌，滿漢宴，一看就知花銷不菲。

“哎呀琳娜姐，你手上的鴿子蛋，真的好大啊。”

靳青有意将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度，還沒入座就一陣驚豔，其餘人皆把目光彙聚到周琳娜手上。

女人濃妝豔抹，一臉幸福道: “也沒有很貴，重在心意嘛……”

“哪裏是重在心意，我看是重在情意。”陳煜接過話茬，看了徐巍一眼，他恰好坐在阿輝和閻正奇中間，兩邊都是他搭不上話的人，坐着像只尴尬的鴕鳥。

“徐老師能喝酒嗎”閻正奇擡手為他倒上一杯，瞥了眼某人，笑而不語， “難為你特意進城來看陳老師，這一杯，我代他敬你。”

“嗳”陳煜忙替他攔下，一臉柔笑， “現在連餐前還沒上，就喝酒，你休想獨占這樂子。等待會上了吃的，大家先墊墊肚子，一起陪你喝，豈不更好”

閻正氣眸色微沉，哼哼一笑，擡手将自己那杯灌入肚中。

徐巍說: “其實也不礙事，我酒量還可以，閻老師想喝，我能喝一點。”

說罷來不及看衆人臉色，飛快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到嘴邊。

“閻老師，我敬您。”

他雙手作揖，進退有度，态度一水兒的恭敬謙遜，使人挑不出錯。

陳煜欲言又止，正想開口，被靳青拉住了。

“好氣度，我喜歡。”

徐巍才喝完，還沒擦嘴，閻正奇就趕緊為他又續了一杯。

“再來。”

“今天主角是人家琳娜，你們兩個算怎麽回事”陳煜似是玩笑地站起身，笑着就要去奪閻正奇手上的酒瓶子。

不想男人眉目凜冽道: “從前你從不愛多管閑事，今天怎麽話這麽多”

衆人立刻噤聲。

陳煜聞罷，笑容立刻凝住，靳青忙将他拉回到位置上。

“沒關系，我可以的。”

徐巍意識到空氣中的火。藥味，摸了摸鼻子，客氣笑笑，越過酒杯，直接奪過閻正奇手上的酒瓶。

才倒了兩杯，瓶子還剩大半，徐巍“啪嗒”一聲挑開木塞，解開襯衫袖口，掄起酒瓶仰頭就灌。

“徐老……”陳煜才勸出口，卻見男人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無礙。

玄妙的寂靜中，只有徐巍“咕咚咕咚”的灌酒聲。約過十多秒，空瓶見底，徐巍擦了擦嘴，将瓶子“哐”一聲擲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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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巍發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