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六

正道。

正你爹的道。

百一破口大罵。

“沒良心的東西！你讓我幫你正道！你讓我幫你正道！”

眼睛幾乎要脫出眼眶。

“百二！你沒有心嗎？你的良心呢？你讓我幫你正道！你自己正道去！你自己去跟師娘說你做坐忘你要正道！你自己去！”

眼淚混着血往下流。

“百二！”

百一推了她一把。

百二倒下了。

天色正好。

百二坐起來，換成跪姿，朝着南面低下腦袋：“弟子不肖，師娘莫惱。”

“百二！”

百一尖叫。

“莊生曉夢迷蝴蝶，蝶焉？人焉？師姐，我修錯了迷惘道，坐忘坐忘，意随心起，形随意凝，若是我自己都分不清，這迷惘，我成與不成，有何區別？渾渾噩噩，非我所願，求師姐，幫我正道。”

百一大口大口呼吸。

百二跪着，舉起那把劍，過了頭頂。

“此道非我所求，成了，我也不願證。求師姐，幫我正道。”

百一臉上都是淚，這是個豔陽天，她卻冷得發抖。

百一幾乎要站不住，一頭跪在了百二面前。

百二注視百一，眉中憂愁。

百一咬下唇，幾乎要咬出來血了。

她怎麽敢呢？自己看着長大的妹妹，求道路上的同行之人，她怎麽敢，怎麽可以要求自己這麽做呢？

或許，正因為是自己，她才有這麽做的膽量吧。

百一松了口，閉上眼睛，再睜開，那些顫抖便都不見了。

百一握住了劍。

百二垂下手。

“師姐，莫要自艾，師妹不過是求仁得仁，謝師姐成全。”

成全你，誰又成全她呢？

百二閉上眼睛，嘴張着，吐出了一顆染血的金色的丹，随着那顆丹脫離身體，潔白無瑕的肉身開始枯萎、潰爛，這朵花，過了花期，該謝了。

“你想埋哪裏？”

“我……”衰敗的花喘息着，“我想回家，想和師娘埋在一起。”

百一斬下那朵花。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小蝶！”

那是一聲遲到的，凄厲的呼喊。

百一踹開靠近百二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那朵枯萎的花，表情猙獰。

“滾！滾！你們不準靠近我妹妹！你們不準靠近我妹妹！”

她哭喊着。

“姐姐帶你回家，咱們回家——二丫頭，咱們回家——啊啊啊啊啊！！！”

她哭喊着。

姐，我想回家。

回咱娘身邊。

我是咱家的二丫頭。

馬擔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他家生了個陰陽胎，他爹把那個陰陽胎賣了。

就這麽簡單。

至于他怎麽找那個陰陽胎沒找到，那些都不重要了。

百一雙目幹涸，對張靜清和左若童一起走，到了江西地界，一個往浙江去，一個往貴州去，三個人就此拜別。

百一抱着自己的妹妹，面色蒼白。

“山長水遠，日後相見。”

左若童與百一在地界分別。

“百道友，道，當真求不得不算嗎？”

“非我所向，非我道。”

左若童深深凝望紅衣服的女子，拱手：“受教。”

百一往左左若童往右，風往他們身後吹，吹到不知道什麽地方。

山長，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