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于是,翌日薛蟠便将這些話跟薛母說了,薛母初時擔心薛蟠在外生事不大同意,架不住薛蟠苦苦相求,并一再保證自己決心成人立事刻苦上進,絕對不會在外面惹是生非,加上寶釵和香菱在一旁打邊鼓,這才點頭同意,又讓賬房支一千兩銀子交予薛蟠做本錢兼路上花用,又對張德輝千叮咛萬囑咐,令他定要照管好薛蟠,能不能賺錢倒是次要,張德輝自是拍着胸脯答應了。
薛蟠又向薛母說要帶了香菱一道去,路上好照顧自己,薛母想了一想,也同意了。
于是薛蟠便立即回去打點行裝,命小厮将所有該拿的東西都拿上,包括但不限于薛母給的一千兩本錢、薛蟠多年攢下來的體己銀兩數百兩和整整一箱子珠寶古玩等等貴重物品,此外還有一應路上必備的衣物行李,足足拉了兩大車。
香菱見薛蟠将自己的全副家當全都帶上了,不由詫異問道:“大爺只是出門做趟生意,為何帶這許多金銀珠寶,萬一路上遇見劫匪豈不糟糕。”
薛蟠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己是害怕有朝一日薛家敗落才提前轉移財産,只得擺出一副高深莫測裝道:“我此舉自有深意,不必多問。至于擔心遇上劫匪,可以花錢多雇幾個保镖沿路押送。”
香菱聽他早已做好打算,這才不再問了。
閑話少敘,卻說薛蟠帶着兩大車行李、五六名小厮、十多名請來的保镖,跟着張德輝一道南下,一路上邊游山玩水邊朝着江蘇行去。及至到了蘇州城內,張德輝要去進貨,便安排薛蟠等人在薛家置在蘇州房産處歇下,然後帶了幾名小夥計前去相熟的香料店。
薛蟠待他走遠了,立刻吩咐小厮趕上大車出城前往杭州。
小厮們雖然滿心狐疑,不過礙于薛蟠平日威勢,自是連問也不敢問一句,乖乖照辦。
倒是香菱詫異相詢,薛蟠只說自己自有主張,香菱見問不出什麽,只得作罷。
于是一行人急急地離開蘇州,又趕到了杭州。
薛蟠前世雖然來過杭州幾次,但古代的杭州卻還是第一次來,想着要好好逛逛,遂令小厮找了處客棧歇下,将馬車和行李安置妥當,然後便拉着香菱一起去逛街。
杭州風景天下聞名,并且素來是富裕之地,否則也不會自古便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說。
兩人走在大街上,只見杭州城果然繁華,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店鋪林林總總,路邊小攤貨郎吆喝聲此起彼伏,當真熱鬧非凡。
薛蟠見慣京都繁華倒還好些,香菱卻很少出門,猛一見到這許多新鮮事物,不免大感新奇,每個小攤販都要轉轉看看,見到稀罕東西就拿起來研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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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出來時帶了不少銀兩,見狀連忙一副財大氣粗狀說道:“想要什麽盡管拿,大爺有的是錢!”
然而香菱卻一般都看看就放下,最後不過買了兩個小泥人,一串糖葫蘆和一個大風筝。
薛蟠不由詫異,心想她怎麽只買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市集上所售胭脂水粉釵環玉器等物不過中下等,比之香菱在薛家所用之物差了一大截,她自然看不上,倒是泥人糖葫蘆等物在賈府內等閑看不到的,因此她才會覺得稀罕。
兩人逛了一陣後都有些累了,便找了家茶樓進去,尋了個雅座喝茶。
薛蟠問香菱道:“你在街上轉了許久,可有喜歡的店鋪?若有,我盤幾家給你經營。”
香菱聞言吓了一跳,連忙道:“這話怎麽說?”
薛蟠道:“我出來時帶了那許多金銀珠寶,便是想在此處盤上幾家店好好經營,待賺了錢再告訴我媽,讓她以後再不敢小瞧我。不過我于生意之道卻不大懂,所以才要交給你經營。”
香菱聞言嗫嚅道:“可是我也不會經營,大爺為何不交給張德輝呢?他于生意之道極為精通,交給他斷不會錯的。”
薛蟠心道,我要交給他,那仍舊是薛家的産業,自然不成,所以只能用你的名義來置辦産業,将來萬一薛家敗落,被抄家神馬的,這些財産才能保住。
不過這些話自然不便說給香菱,否則她問起來,要解釋也是個麻煩事。因此薛蟠道:“我才不信任那只老狐貍,還是交給你穩妥。你平素最擅長什麽,我就盤那一類的店鋪。店裏的老夥計仍舊留着,你只管看着些就行。”
香菱道:“我只懂些女紅刺繡,旁的一概不懂的。”
薛蟠撫掌道:“這便是了。我便用你名義在杭州盤幾家繡莊成衣店,讓你做明面上的老板。賺了錢我們平分,賠了算我的。”
香菱連忙擺手道:“這怎使得?香菱連人都是大爺的,怎好與大爺分錢?”
薛蟠笑道:“你忘了,我早已将賣身契撕了。你莫要推辭,就按我說的話去做。将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香菱見他心意已定,這才不再推辭。
于是兩人又在街上轉了轉,用香菱的名義在鬧市中高價盤了兩家成衣店,兩家繡莊,還有一家客棧并一家茶樓,又買了兩處莊院,将薛蟠從薛家帶出來的金銀花去一大半,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回到暫居的客棧內,薛蟠已有些餓了,便拉着香菱在大廳角落揀了張空桌坐下,然後點了幾道菜兩人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時,便聽得小二又招呼新來的客人,問要點什麽菜。
此時正是飯點,進來吃飯的客人不少,因此薛蟠并未在意,仍舊埋頭吃喝。
他剛喝了一口酒,便聽身後有個清冷的聲音道:“切半斤牛肉,上兩壺好酒,再将拿手炒菜來幾樣。”
薛蟠聞言心內大震,一口酒嗆在嗓子眼裏,頓時一陣猛咳。
香菱見狀連忙倒了杯茶遞給他,同時低聲嗔道:“怎如此不小心?”
薛蟠仍舊沉浸在震驚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都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以往我只當這句話是唬人的,如今可算信了!
本來還在發愁如何尋找柳湘蓮,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見,當真比電視劇裏演的還巧了!
心裏這麽想着,連忙壓低聲音對香菱道:“你莫出聲,悄悄擡頭看一眼,說話的那位公子是何模樣?看完了再小聲告訴我。”
——此刻他正背對客棧門口,香菱則坐在他對面,只要一擡頭就能将大廳內情況一覽無遺。
香菱聞言雖然心中納悶,但還是擡頭朝着說話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對薛蟠道:“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公子,個子很高,長得很俊,不輸寶二爺。”
薛蟠聞言更加确定來人必是柳湘蓮無疑,遂對香菱道:“你先吃着,我上樓一趟。”
說完站起身徑自上樓回到房間內,從枕下翻出自請來的镖師手中高價購回的蒙汗藥藏在懷裏,心中暗自發狠道:柳湘蓮,我就不信這次還放不倒你!報仇雪恨就在今日!
薛蟠噔噔噔下了樓,悄悄摸到客棧廚房門口,只見一個廚子正在裏面忙活。
聽到有人走過來,那廚子擡頭看了薛蟠一眼,繼而揮了揮炒勺,板着張胖臉一板一眼道:“廚房重地,閑人免進。”
薛蟠頓時差點破功,心想這哥們兒不會也是穿來的吧?
薛蟠:“天王蓋地虎。”
廚子:“???”
原來不是穿的。薛蟠失望地想着走進廚房內。
那廚子道:“不是說了閑人免進嗎,你還進來幹嘛?”
薛蟠也不答話,直接從懷裏摸出銀袋,再從銀袋中掏出一小錠元寶在廚子眼前晃了晃。
那廚子立刻兩眼發直,硬從一張胖臉上擠出謅媚的笑容:“客官有何吩咐?”
薛蟠道:“你忙你的,我只是想參觀一下廚房,看看裏面都有些什麽東西。”
說完将元寶放進廚子手中。
那廚子樂呵呵地收了,然後埋頭繼續炒菜。
薛蟠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左瞧瞧又看看,見到一旁的案子上擺着一盤切好的牛肉,還有兩壺酒兩樣小菜,心知這必是柳湘蓮方才點的,便趁那廚子正埋頭炒菜間,自懷中翻出事先藏好的蒙汗藥,然後用身體遮住廚子的視線,快手快腳掀開酒壺蓋将蒙汗藥撒入酒壺內,這才直起身子,輕咳了一聲道:“也沒什麽好看的,我走了。”
那廚子白得了一錠銀子,對薛蟠的态度自然恭敬,放下炒勺點頭哈腰将他送了出去。
薛蟠前腳剛出廚房,後腳便有店小二上來,把廚子準備好的牛肉酒菜放進托盤裏,然後送到柳湘蓮桌上。
薛蟠躲在後堂一扇屏風處探頭看過去,果見柳湘蓮正坐在廳內一張桌上,一個店小二正将托盤內牛肉酒菜一一放到桌上。
薛蟠遂目不轉睛地看着,只等柳湘蓮喝下混了蒙汗藥的酒藥效發作倒地。
誰料柳湘蓮見酒菜上齊,卻不忙着舉着,而是自懷中掏出一個紅木小匣子,然後打開匣子取出一根兩寸來長的銀針,一一插入盤中試菜。
薛蟠倒不防他還有這一手,當下傻了眼。
柳湘蓮試過菜後,又提起酒壺倒了杯酒,拿銀針插、入酒杯內。
片刻後擡起手,卻見銀針發了黑。
柳湘蓮頓時變色,擡手便摔了酒壺,冷聲喝道:“酒裏有毒,你們竟是家黑店!”
店小二并掌櫃的一聽這話都吓了一跳,掌櫃的更是連忙親自跑過來道:“客官這話從何說起,敝店開張已有十餘年,做的都是正當生意,何來黑店之說?”
柳湘蓮将手中銀針遞到掌櫃的面前:“既非黑店,銀針何以變黑?難不成是我自己在酒裏下了毒誣陷你?”
掌櫃的一看銀針那黑漆漆的針尖,頓時瞠目結舌:“這、這是怎麽回事?二、二寶,酒是你端來的,你還不快過來看看!”
那上菜的店小二擦着汗跑過來,看到發黑的銀針也有些發懵,半天才道:“酒壇是我親手從酒窖裏抱出來倒好的,可是我發誓我根本沒有下毒啊!”
掌櫃的道:“除了你,這酒有沒有人動過?”
店小二想了想道:“倒好後我就放廚房了,廚房裏只有大江一個在炒菜,他也沒理由下毒啊……對了,我回去端酒時,看到一位客官好像是剛從廚房裏出來,我和他走了個迎面,還納悶他去後面廚房幹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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