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沖喜——就是跟豬結婚

沖喜——就是跟豬結婚

“咚”的一聲我被摔在地上。

“嘩”的一下頭上的麻袋被人抽走。

陽光瞬間的照入讓我眯縫起眼。

“老爺,夫人,人已帶到。”

待我适應環境光線,發現其實這裏并不明亮,不如說有些昏暗——這有助于我快速睜開了眼。

果然是在室內。

眼下是在一個四方的大屋子,空蕩寬敞,但是遮光性非常強,導致大白天的也只是昏暗而已。

我正坐在屋子的中央位置,後方不遠處是雙扇門,門後是深遠大院。

站在我右後方的是青衣人領頭。

雖然我坐在中間,但是離前方的高座還是有一定距離——這再次讓我确定了這間屋子的大。

前方棕紅色高座上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的身前是一個同樣巨大的高桌。

高桌和高座左邊還有一個側着擺放的稍低一些的座墊,橙衣人正跪坐在上面。

“嗨,”我打了個招呼,“你早說你們認識啊。你早說我就溜了。”

他眉頭緊蹙,黑色的眼睛裏閃爍着凝重和焦急,似是完全不想開口。

他也确實一字未說,繃直身子跪坐着,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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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高座上正中央的那個男人說話了,聲音洪亮低沉,“這就是那帶着你到處撒野混玩的乞丐?”

他頭發烏黑挽在腦後,下巴有黑黑的一撮黑毛。

又是個像山羊的人。

我在城裏見了好幾個留山羊毛的山羊人了。

“你誰啊?”我問。

頓時,身邊青衣人發出“啧!”一聲的同時,整個屋子裏都湧現了一股突如其來的肅穆感。

“我看不是乞丐,”高堂右座坐着的女人開口了,“這小乞兒,可是個女兒郎。”

她黑發略微松垮地在耳朵上方垂挽,挽到腦後,眉頭微微蹙着。

樣貌好看,聲音也好聽。

“還不行禮?”男人突然出聲。

“哦……”我忽然意識到,指了指旁邊的橙衣人,“你們是他老媽老爸?”

“放肆!”

“掌嘴!”

兩道聲音男女合奏一起響起。

身後人忽然靠近,在我膝蓋窩子猛然一踹。

我咚地一聲兩膝着地,雙手趴在地上。

回頭看那青衣人,他淩厲的眼神盯着我,又上前捏住我的下巴,另一手準備高高揚起。

我反手把他揚起的手打開,欲擰斷——但是他快速拿開了手。

我反站了起來,沖他一掌劈去:“你再來一遍!陰貨!”邊要踹他膝蓋。

他退後格擋我的掌擊,朝後側一躲。

頓時身後四五個墨青衣人立馬撲上來把我壓伏在地。

“狗東西,”我在地上擡起下巴氣道,“只會以多打少的伎倆。”

“如此蠻橫。”山羊男人忽然說話,“很有骨氣啊。”

“本還想跟你談一談,看樣子是不會有任何教化和妥協的餘地了?”

“廢話!”我竭力擡頭道,“有本事放開我跟我一決高下!”

在我看不見的視線裏,高堂左側響起一陣坐立難安的衣料摩擦聲。

“好——崔家不是有個兒子病入膏肓了嗎?拿她去沖喜吧。也算幫了人家一個忙。”

“父親!”橙衣人忽然急急坐直,第一次發聲,“您說過不會為難她的!”

“我這是做好事——我為難她了嗎?”男人低緩的聲音裏透露着不可置疑,“人家崔家……願意要她就不錯了。到頭來她反而該感謝我。”

“父親!你明明……”橙衣人急道。

“軒兒,”女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緩慢又威嚴,“之前你各種叛逆、不守禮數,我們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後你要搬出宅子,我們也應了。”

女人的話鋒一轉:“但是,近幾日你被這野浪兒蒙蔽了內心,盡跟她做些傷風敗俗之事。”

“還——徹夜不歸。”她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起來。

“不過沒關系,裴家會幫你打點。”她的話音又婉轉了起來。

“但是她……是萬萬不行的。我們幫她尋個好夫家,也算是為她尋了善事了。你還有何不滿?”

“不!母親,您剛剛……”橙衣人忽然警鈴大作,臉色煞白,忙焦急地又轉向男人,“父親,母親,實不相瞞,我與趙回今——”

他忽然看向我,凝了我一眼,然後膝行到高堂前方,鄭重地跪着。

“我與今兒早已許下婚約,我們兩心相悅。還望父親、母親成全!”

不只是我懵圈加驚訝了。

全場都炸了起來。

“荒謬!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男人大喝道。

“請父親成全!”橙衣人只是頭頂地跪在前面。

這以頭搗地的跪地“禮儀”,看來城裏是哪兒都有啊。

“世軒!”女人也高喝着,激動地面色發白,指尖發顫,“你收回剛剛的話!簡直是胡扯!”

“母親,”橙衣人依舊實實地磕在地上,“兒子實是句句屬……”

“哎等一下……”他們還在吵個不停時,我擡起一只手,打斷道。

“那個,沒人問我意見呢?”

衆人驚詫地看向我,女人臉上的愠怒和男人臉上的黑沉更是快要削了我。

“我不跟他結婚。”我指了指橙衣人,道,“他确實全在胡扯。我跟他沒許什麽婚約。”

“趙回今!”橙衣人失了臉色,震驚回首。

他久久望着我,震驚的同時,那眼神中仿佛還蔓延出了一絲落魄。

“這麽說,你不願意與他成婚?”女人則緩了臉色,急急道。

“不願意。”我回答,“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兩心相悅’什麽的也是胡扯。”

大堂安靜。

男人閉嘴不言。橙衣人則立着身子跪在那裏,筆直的身子像個失去主心軸的雕塑。

女人靜默了兩秒,忽然奇怪地笑了出來,像是在自嘲什麽。

“趙回今……”橙衣人忽然發聲,聲音裏有些暗示和不可置信,“我這是在幫你。”

我這才瞬間了然,點了點頭:“哦,那不需要。”

臺上三人的臉色各不一樣,山羊男面色鐵黑,女人面色異樣但還算穩定,橙衣人臉色慘白,眼神中除了驚恐焦急,還有委屈和失落。

“好,既然你與軒兒沒有關系。”女人再次恢複了原本的氣場,“那便是我們誤會了。軒兒平日裏便愛叛逆胡言。”

男人黑着臉,忽然發號施令:“拉下去沖喜!”

“是!”身後的一群墨青衣人震聲響,像是早已急不可耐般,立馬齊齊上前拉我下去。

“趙回今!”

“父親!您別這樣!”

橙衣人氣急敗壞的吶喊還在響起。

我則在思考一個奇異的問題:

沖洗?

為什麽要沖洗我?

如果只是沖洗,那橙衣人為什麽叫得那麽驚慌?

是要蒸煮了我吃嗎?

野蠻人。果然城裏都是野蠻人!

*

作為人吃人的世界——城裏人多少有些過于周到了。

沒有烤架、沒有捆腿捆腳的支架、沒有鍋爐……

他們把我塞到一個小屋裏,就都走了。

然後給我三餐送齊、給我鋪了一個床。

她們甚至還要進來給我洗澡——被我趕了出去。最後只是端進來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木桶,讓我自己洗。

當然,我知道,殺生之前,先讓生物吃肥、再洗幹淨,如此吃起來才營養又衛生。

所以我——一個不落地全幹了。

三餐我全都吃的津津有味,熱水澡不洗白不洗,反正身上也髒,該洗了。

補好營養和生活舒适——不管是對于他們要吃的食物,還是對我這個要逃跑的獵物,都至關重要。

所以他們要的,正是我要的。何樂而不為。

除了送餐外,其餘時候屋子裏都不會來人。就連送餐的都是在黑黢黢的門上小洞口将飯遞進來,連臉都不露。

如此孤立封閉兩天後,一個老奶奶給我開了門。

她念叨着“消停了就好。再過幾日就良辰吉日了。說實在的,你能進門是福氣啊,孩子……”

我跟老奶奶說我的肉不好吃,硬的硌牙。

老奶奶驚懼地瞪大眼望了我好一會兒,看着她那驚恐皺起的臉頰,我都怕她脆弱的年紀承受不住這驚駭。

肉不好吃有必要震驚成這樣嗎?是只逮我一個人吃嗎?

自此以後,我的活動範圍除了小屋,還多了一個小院子——

小屋外的一個狹小院子。牆頭不高,但是牆外面,站了一隊的人。

我第一次爬上去時,就被那陣勢吓了一跳——他們齊刷刷用震天喊的聲音沖我吼。

自此,我就漸漸知道,他們不是要吃我的肉。

(哦對,這幾日外面還拼命叫嚷“裴小侯爺要成親啦!”,基本每天都要叫上十幾遍。

我尋思着院裏這群人耳背,這消息嚷嚷一遍不就記住了嗎?)

這“沖洗”——非常奇異的,很有可能跟結婚有關系。

而且更加奇異的是,沖洗——是說跟豬結婚。

這不,今天早上外面鬧哄哄的,有的人嘟囔着什麽“不好啦”“得趕緊加急”……之類的話語。整個外院都在忙活。

上午十點多,就給我的小院裏送來了一頭豬。

一頭烏黑锃亮的大肥豬。

再過一會兒,豬的脖頸上,還給戴了一個紅色的花帶。

“呵!崔家少爺快不行了,你就先跟這只豬拜堂吧!”牆外守門的一個守衛,歪咧着嘴對我笑道。

“哦。”我趴在牆頭應道。

他一瞪眼,似乎很是震驚。

“裴小侯爺也要成親了!可是人家郡主呢!”他又對我歪嘴陰笑。

“哦。”

我吃了口果子,無語道:“你才知道啊?”

他再次震驚,匪夷中還多了些不滿,狠狠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怪人。

忙活的人很多,今天要比前幾天的人更多更雜亂。

我就知道,這“成親”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多半就是今天,最遲也就是明兒。

看着整個院落的忙活達到最高峰,我就知道——我的逃亡時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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