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生辰禮
第8章 生辰禮
此時,沒人注意到的侯府上空,正立着一道虛無缥缈的仙影。
司命撥開雲霧,看完下方的情景,滿意地摸了摸胡須。
“你小子說的對,你表哥我看人不爽就一拳頭打死了事,我現在看你,就很不爽!”
那小霸王果然又在逞威風,只聽他嘴裏發出令人膽寒的怪笑,一手拎着個矮胖的小兒,一手毫不客氣朝對方臀部抽去,打得那小兒豬叫一般。
而另一個少年,便是紫薇星君轉世的賀蘭衍,此時正惶恐趴伏在地上,面向的正是那白昭華,他衣服上還帶着泥印,一看就是被狠狠踢打過一番。
目睹這一切,司命總算放下心來,這和上頭那位要求的路線,非常吻合啊。遂笑着轉身離去。
……
順毅侯在聽到那聲哭叫後,手指便抖了一抖,他自然知道是宅院裏不省心的孩子在鬧事,若是往日,他定會過去狠狠教訓一番,可現下有貴客,哪有讓別人看家醜的道理?便板着臉喊來管家,還沒吩咐,那位渝王帶來的貴客突然開口:“聽着像是豬妖作祟,不如一同去看看,免得大意。”
……我看你全家都是豬妖!
順毅侯深深吸氣。
管家見侯爺氣息不穩,面如菜色,頓時冷汗涔涔,轉眼卻又聽侯爺強笑道:“郁大人說的有理,那便有請,看看是什麽豬妖罷!”
他這話說得有幾分老小孩的賭氣成分,可再氣,也确實沒有辦法,那位郁大人和普通小輩不同,對當今聖上是有恩情的。
兩年前皇宮鬧鬼疫,瀛洲仙山那邊的修士都無法應對,是他出現才得以解決,實打實救了皇上和諸位後妃的命。皇上當初甚至放言會滿足他一個心願,不料他當夜就消失了。
時隔兩年,才再次出現在京城。
渝王在他面前都得尊敬幾分,自己一個侯爺,心裏再怎麽罵人,也只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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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麽都沒想到,會在假山那邊看到自己的寶貝外孫。
這會兒正巧白昭華打累了,把人丢在地上揉自己的胳膊。
賀蘭祐恨鐵不成鋼道:“小澤,我還奇怪你這幾年作詩怎麽那般厲害,沒想到你……你錯的太多,早就該打!撒謊誣陷他人是一,拿別人的詩冒名頂替是二,目無尊長是三!”
賀蘭澤滿臉委屈:“大哥,前兩個我不反駁,第三個我可沒有……”恨恨瞪了眼那青衫少年,“他賀蘭衍算什麽尊?又算什麽長?”
賀蘭祐徹底冷下臉:“是麽?那就把你之前沒說完的話,再說一遍。”
賀蘭澤當然不敢再說,捂着屁股冥思苦想,正要說些認錯的話了事,擡眼時,餘光一動,竟看到大哥和表哥身後來了人……為首的就是他祖父!
他心裏狂喜,立馬挺直身板,抽抽噎噎道:“表哥為何打我?都是一家子出來的,本應該和和睦睦,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不肯放過我,你倒是說,弟弟平時哪裏對你不尊敬了?”
白昭華本來已經打夠了,他又不是賀蘭澤的爹,也不想攬太多力氣活兒,不料這小兔崽子剛剛還在認錯,這會兒就翻臉說出這樣的話來,再也不耐煩,直接就給了一耳刮子:“孽障!”
賀蘭澤又一次哭出豬叫。
管家本能地沖過去勸阻:“少爺們使不得,使不得啊!”
白昭華一愣,當即和賀蘭祐回頭,這才看到面色鐵青的順毅侯,以及老侯爺身旁的渝王和……郁長霖?!
郁長霖也沒想到會看到他,神色一滞,薄唇緊抿成線,忙撇過頭去。
賀蘭祐看祖父怒氣沖沖地過來,還以為他要責怪白昭華,開口要解釋,誰知祖父已經撥開那管家,撿起地上的樹枝,抓住大驚失色的賀蘭澤就開始抽打:“看我不打死你這孽障!”
賀蘭澤再度嚎叫。
衆人都傻了眼,那邊老侯爺抽打幾下才扔了樹枝,氣喘籲籲地瞪着賀蘭澤,又看向地上始終不敢擡頭的青衫少年,咬牙切齒道:“他那些詩,都是你作的?”
抽抽噎噎的賀蘭澤急忙看向賀蘭衍,那眼神分明是:敢承認你就別想活了!
然而,始終惶恐趴伏着少年雙手再次握拳,直起上身道:“回祖父,是孫兒作的。”
賀蘭澤臉都要扭曲了。
看到紫微星此刻的表現,白昭華滿意地點點頭。
原書裏的劇情,侯府自嫡長孫死後就一蹶不振,完全沒提過還出來過賀蘭衍這麽個人物,這便說明,紫微星轉世的賀蘭衍在書裏要麽被他這位嫡出弟弟折磨致死,要麽就被逼得離開侯府,用另一個身份大放異彩了。
天氣晴朗,旁邊是波光粼粼的魚塘,周圍鳥語花香,小榕蔽日。
向來籠罩着一股陰雲的侯府,在今日,仿佛有了些許不同。
順毅侯盯着地上的青衫少年看了許久,蹙眉道:“可做過什麽文章?起來說話。”
管家連忙去扶賀蘭衍,卻被輕輕拂開,少年從袖中拿出紙卷,雙手遞給順毅侯。
白昭華:不錯,你小子準備得很充分。
順毅侯當場打開細看,眼神從起初的嚴肅,轉為驚異,他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少年,又将手中文章遞給賀蘭祐。
賀蘭祐看完就笑了:“小衍今年十六歲,有如此才氣和胸襟,萬不可荒廢了,孫兒這幾日就給他另安排個清淨院子住,尋來良師好好教導……”
白昭華哼道:“都安排好了,就不管我,想來外祖父不方便打外孫,準備回頭去告我娘去,讓我回家挨打,讓我跑得和尚跑不了廟!”
郁長霖嘴角抽了抽,卻又忍不住看過去。
……小臉還是那麽臭。
賀蘭祐不禁笑道:“誰舍得打你?你又冤枉祖父了。”
順毅侯卻愣了愣,聽出他意有所指。思忖片刻,看向賀蘭祐道:“那把他過到你母親名下,如何?我看是你叔叔孩子太多,都不知道如何管了!”
話音一落,衆人全變了臉色。
青衫少年猛地怔住,仿佛沒了魂。
賀蘭澤不敢相信,又氣又怕,全身發抖。
賀蘭祐反應很快,颔首認同道:“孫兒知道了,稍後就去請示母親。”
他知道祖父此舉比他周到許多,若只是換個住處,賀蘭衍仍是二房的人,今天這一出,賀蘭澤無論怎樣認錯,心裏勢必怨恨于他,久而久之,恐生事端。
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臨走前,順毅侯又下令讓賀蘭澤閉門思過,反正一個月內就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管家帶着哭哭啼啼的賀蘭澤離開,侯爺幾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游廊盡頭。
假山後,只剩白昭華、賀蘭祐和賀蘭衍三人。
白昭華道:“表哥,你快帶着他去見舅母吧,我得回屋歇一會兒。”
賀蘭祐道:“我送你。”
他擺擺手,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忙問賀蘭祐:“剛剛渝王身邊那個人是誰?”
賀蘭祐:“那人叫郁臻,雖不是官宦子弟,但你若遇到了,最好不要得罪他,宮中兩年前的鬼疫,是他一夜平息的。”
白昭華:“……哦。”都假名字了,怎麽不叫郁假?可真是缺什麽補什麽啊!
不過鬼疫之事,書裏倒是沒提過。
白昭華問:“那他為什麽會和渝王在一起?”
賀蘭祐沉吟道:“京中最近總有怪事發生,瀛洲仙山的玄劍門掌門一時半會來不了,那些小弟子卻只能捉些普通妖怪,為了防止京中官員被些邪魔附身亂了朝綱,聖上就請他去諸位官員家裏走一趟,若無事,大家也能安心。”
白昭華笑了:“原來如此。”
請滅世魔頭查邪魔,這位皇帝,你很會用人嘛!
白昭華走後,賀蘭祐端詳着青衫少年皺巴巴的衣服,道:“小衍,跟我去換身衣服再去見母親。”
賀蘭衍作揖:“多謝大哥。”
他跟着賀蘭祐往前走,眼睛卻時不時往後看,直到目送着那抹白影徹底走遠不見。
當天晌午,賀蘭姝就攜仆從們回了陳國公府,白昭華本也要回的,老侯爺舍不得他,要他再陪着自己下下棋。
白昭華只好多留了半日,天色漸晚,才起身告辭。
順毅侯笑道:“正好,把那匹馬牽出來,給漓兒一道帶去國公府。”
白昭華不解:“什麽馬?”
賀蘭祐上前道:“祖父知道你喜歡舞劍騎射,特意讓人在西域為你帶回了一匹上等好馬,本是給你的十七歲生辰禮,只是慢了些時日,今早才到,你去看看便知。”
白昭華一聽就來了興趣,什麽都不問了,只跟着表哥走,還沒到馬廄,遠遠就看到一個馬夫牽着一匹全身雪白、不見絲毫雜色的漂亮馬兒過來了。
白昭華脫口而出:“夜照玉獅子?!”此馬日行千裏,跑起來十分之快。
賀蘭祐眼含笑意:“正是,可還滿意?”
白昭華:“滿意!再沒更滿意的了!”他一下沖過去,不顧馬夫提醒就翻身上來,在一群人緊張擔憂的低呼中,已騎着馬繞着空地小跑了一圈,回頭暢快道,“好馬,乖馬,我喜歡!”他抱着馬頭摸了摸,又抵額蹭了蹭,眼裏射出天真的孩子氣,“多謝表哥,多謝外祖父!”
賀蘭祐滿臉柔情,牽着他下馬,有說有笑地一路送他到侯府大門外。
丫頭小厮全部跟國公夫人回府,外面候着的都是白昭華的貼身侍衛。
眼見分別之際,白昭華望着了眼霧沉沉的天,心裏莫名一酸,烏黑的眼睫垂下,他停下步子回頭:“表哥,我有話要對你說。”
賀蘭祐讓仆從退下,安靜等他開口。
白昭華道:“這些話我只跟你說,侯府不是小門小戶,不需要為了幾兩金銀争個頭破血流,若出了個人傑,管他嫡出庶出,都是一家子的幸事。那賀蘭衍要真沒什麽出息,日後分家,一個庶出怎麽也争不過嫡子,可一旦扶搖直上,哼哼,還不是一個個沾人家的光……如此簡單又只賺不虧的道理,小舅舅竟都不懂,他把小澤整日養在身邊,我可不信小澤做那些事他半點兒不知道!可還縱容孩子這番器小,簡直蠢材!”說着又膽大妄為地罵了兩聲長輩,想來真是被氣壞了。
賀蘭祐微愣,看着他道:“漓兒,我就知道,你心中果然有大才。”
白昭華本來還想罵人,聽這麽一句誇,臉上微紅:“表哥知道就好!”說罷,難為情地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疾馳而去。
侍衛們一見,也速速上馬追随去了。
自聽了那番話,賀蘭祐心裏一時不能平靜,低頭笑了笑,在門口停駐良久才往回走,并未注意到隐匿于竹林後的少年身影。
……
陳國公府。
白昭華回家玩了兩日,總算收到卞家那邊的消息:卞成續傷勢日漸好轉,五日後即可與他比試。
他想也不想,揮手就把比試時間定在了五日後。
想必趙柯那死鳥已經發請帖發到手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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