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馬賽克

第31章 馬賽克

光線之內, 一幅幅畫仿佛踴躍進她的視野裏。

牆壁上，天花頂上，大大小小的畫像挂滿整面牆, 無論是等身的畫, 還是半身畫像，各個角度的畫像竭盡齊全, 它們沒有空隙，鋪滿所及之處。

一副巨大的畫像占滿半面的牆壁, 畫像裏的身影栩栩如生, 秀麗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 白皙的臉面被細致描繪出柔和的細膩，淡粉的色彩将肌膚透出紅潤, 如同被浸染了在明媚陽光之下的容顏。

畫中的笑容比曼陀羅花的綻放更加顫動心神, 那一抹紅唇如同成熟蘋果般的誘.人，水晶般明亮的雙眼直直凝視而來, 仿佛附上了魅.惑的咒語, 吸引着所有的注意力。

精美鎏金的畫框宛如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 繁複浮雕的花紋精美絕倫, 襯托着畫中描繪的尊貴和美麗。

而每一幅畫像裏，裏面繪制的一雙雙紫色的眼睛映入真正震動着的紫瞳。

這……這些畫像裏的人——

都是她啊！！！

“啊……魔女大人……”

喘息的聲音傳遞而來, 隐忍着，壓抑着，卻急切地想要沖洩而出。

她的眼眸劇烈震動，轉動而下。

地面上堆積着許多畫，它們被保護的白布遮蓋, 一副畫像已經被掀開，畫中紫眸的身影笑容燦爛, 仿佛見到眼前的人而露出了高興純粹的笑容。

铛！铛！铛——！

突然間，空中血腥的文字界面急切地漂浮在她面前，洶湧的黑色液體如同激動的猛獸在界面周圍湧動而出。

【帝國寶藏之所已到達】

【帝國隐匿的禁制的寶藏已找到】

可難以忍耐的聲音又一次低吟而出，沖破血色的界面直纏繞進她的耳蝸深處，她尋着聲音的方向，透過逐漸瘋狂的界面看去。

那幅掀開下畫像前，她看到一個身影，肩背寬闊，有力的手往下，翠綠的眼眸愈加迷離，聲音越來越難以抑制。

“魔女大人……魔女……要是被魔女大人看到……嗯……”

帝國皇帝奧雷亞諾難以抑制的聲音一聲一聲宛如敲擊着她的心髒。

莉亞腦海裏回蕩着許許多多的畫面，廣場上，無數人翹首以盼高臺之上即将出現的身影。

那是他們無比敬仰、光芒四射、宛如帝國神明之子的帝國皇帝。

奧雷亞諾親吻她的手背，将餐桌旁的椅子拉開，一舉一動充滿紳士禮節，沉穩，節制，敏銳……

莉亞從飄忽的記憶中回到現在，眼睛和耳朵闖進了震撼的、不一樣的認知。

門承受不住她顫抖的手緩緩打開，奧雷亞諾一頓，帶着異常驚愕的神情看了過來。

他瞪大眼。

她瞪大眼。

接着這一刻，他的手裏，瀕臨的泉水将要沖破土地湧動而出，所有的一切都被滿屏的馬賽克遮擋住。

【解鎖任務已完成】

【恭喜你獲得解鎖一部分.身體的機會】

【請選擇解鎖的部分】

＊〔下（馬賽克超！級！巨！大！化！）〕

＊〔腿〕

＊〔毛發〕

面前的馬賽克模糊了視野的一切，也模糊了莉亞的腦袋，她恍惚地定在了原地，腦袋仿佛爆發了極其燦爛的煙花，緊接着又被火焰魔法轟炸，最後夷為平地，變成一片純潔幹淨的空白。

她已經完全搞不清楚，她為什麽在這裏，她在這裏做什麽？

只有眼前界面上的文字落在腦海裏，像是在她腦子裏肆意跳舞，她沒有意識地張了張口。

界面上的文字變化。

撲通的一下，詛咒撲在她臉上，緊緊的，遮擋了她全部的視線，卻沒有感受到粘液的冷意和詭異的觸感，結結實實的觸感粘着她的皮膚，癢癢的。

不遠處，地面的畫像突然開始倒下，哐哐當當，像是手忙腳亂被弄倒在地，帶着慌張而又響動的聲音響徹着整個畫室的空間。

最後，哐當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衣物的摩挲聲窸窸窣窣，細碎地像是要遮掩什麽，卻仿佛在耳朵裏越來越擴大。

魔女腳下一動，她只想要轉身就逃開。

“……魔女大人……”

突然，奧雷亞諾的聲音傳來，他似乎在強作鎮定，尾音的語調帶着從強制的冷靜中逃脫的顫抖，極小極小，仿佛沒有細心留意就會讓它埋藏了起來。

莉亞腳步一頓，腦袋一片空白。

她開始感到呼吸也困難了起來，擡起手摸着臉，自己的臉還被詛咒緊緊貼着，她抓上詛咒，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詛咒扯了下來。

她垂下眼，只見詛咒轉而粘上了她的手，而她手上不是那團粘稠的液體，也沒有了粘液裏數量衆多的詭異眼球。

取而代之，一團毛絨絨的毛團黏在她手上，兩只小小的藍色豆眼陷在毛團裏，它眨着豆眼，歪了歪毛團，毛絨絨下張開了一個小小的嘴巴，嘴巴裏發出了一聲：

“嗷嗚？”

聽到自己聲音的詛咒一愣，“嗷嗷嗚！嗷嗚？嗷嗚？嗷嗚？嗷～！！”

詛咒的豆眼瞪得圓圓的，毛發随着它的動作毛茸茸拂過她的手心。

這是什麽！

莉亞側眼，往空中的文字界面看去，“毛發”的選項已被她無意識選中，正在界面裏無聲地展示着，随後，界面開始變化，似乎要彈出什麽東西，就在這時，奧雷亞諾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魔女大人……”

她僵直着身體，僵硬地轉頭望去，只見奧雷亞諾已經整理好，站起身，他偏着臉不敢看她，臉頰和耳朵尖已經紅通透了，簡直難以面對魔女大人，他擡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臉，但是想起了什麽又放下了。

他遲疑地望了望魔女，向她走近了幾步。

從來沒有人能令帝國皇帝如此躊躇，連想要反叛的大公爵也沒能震動他的情緒。

他……

“……從來沒有弄髒魔女大人的畫像。”

聽到奧雷亞諾輕聲的話語，莉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手上的詛咒開始瘋狂警告奧雷亞諾，毛發全都炸起，兇惡惡的豆眼瞪圓，嘴巴呲牙咧嘴。

“嗷嗷嗷！！”

像是魔女的護衛犬一樣，威脅他不要靠近，不然它就會撲上來嘶咬他。

皇帝張了張口又閉上，扶着額頭，臉上紅了一遍，他剛才在說什麽，他……他只是不想讓魔女大人……讨厭他。

“魔女大人，這裏的畫像都是用來尋找魔女大人，最後畫像太多了，只能存放在這裏……還有，這裏最安靜……所以……”

奧雷亞諾臉上紅了紅，羞恥地咳了一聲。

莉亞僵硬地轉回頭，表示相信奧雷亞諾的話，無論說什麽，奧雷亞諾還是奧雷亞諾。

她從畫室裏走了出來，鎮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心裏無比震驚，她怎麽會相信！

莉亞回到房間，關上門，深呼吸了幾口，她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夜幕與月亮。

奧雷亞諾為什麽會對她……

很久以前，在最開始的一次旅行中，她從街邊商販裏買了一個面包，她吃完最後一口，轉眼就看見蹲在昏暗角落裏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的臉上沾着塵土和沾污的東西，手腳有許許多多的傷痕。

他一雙翠綠的眼睛無神地盯着腳邊相互啃食的幼鼠。

她将他帶了回去，或者說少年奧雷亞諾自己要跟着她。

奧雷亞諾對她很好，家務打理得整整有條，但他好像很怕碰觸她，連多餘的接觸都沒有。

想起奧雷亞諾說過。

【……我只認識魔女大人這樣令人仰慕的女性……】

還跟她抱怨過。

【我一直沒有皇後，魔女大人】

奧雷亞諾已經不是少年了，一百多年都是一頭單身獨龍，難免奧雷亞諾會這樣。

女仆之間也流傳着奧雷亞諾的八卦，為什麽奧雷亞諾這麽久都沒有皇後，還猜測上總是和他一起出入的騎士團團長。

不行，不能讓奧雷亞諾再是一條單身獨龍了，不然帝國要完！

“嗷嗚！”

一聲奶聲奶氣的聲音朝她嚎叫，莉亞頓住了，她往下看。

詛咒還穩穩黏在她手上，豆眼眨啊眨，她一把抓住它，用力扯動，竟然扯不開，她再用力——

詛咒這團毛絨絨從她的右手黏在她的左手上。

魔女：“？”

她甩了甩左手，除了軟綿綿的毛發随之晃動，詛咒還是待在她手上，甩也甩不下來。

詛咒被晃暈了，它眨了眨眼，意識到魔女想要擺脫它，它開始挪動，一團毛絨絨開始沿着她的手臂爬上來！

魔女一臉震驚，抓着詛咒的團子就往外扯，手裏只扯下幾根絨毛，詛咒仍匍匐前進。

莉亞用力推開詛咒，詛咒的豆眼裏開始凝結出一顆顆小小的淚珠，它嗚咽着，嗷嗷的聲音也聽起來很是可憐。

莉亞手一頓，詛咒趁着機會一個挪動，終于爬到她肩上，那團毛絨絨鼓起，緩緩地，撒嬌般蹭着她的臉頰，像只粘人無比的小狗，挪着小小的身軀與主人親近，求撫摸，求蹭蹭。

“嗚嗚，不要不要我。”

莉亞頓住了，神情逐漸驚悚了起來，她看到血色.界面浮現的文字。

【不要不要我】

轉頭看向肩膀上的詛咒。

同樣的聲音從毛團的嗚咽的嘴巴裏傳了出來。

“……我很乖的。”

【我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