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雷音依舊

雷音依舊

2015年6月20日

半夏已在我家住下一周，我把影集的故事講完，今天下午給她念書，念到了古都的結尾。

「

“這事有你什麽責任和罪過？”

“倒不是這麽說。先前我說過，我苗子決不妨礙小姐你的幸福。”苗子放低了聲音說，“所以，還是銷聲匿跡的好。”

“不行，你這是怎麽說的……”千重子用力說，“你這樣可太不公平了……苗子，你覺得不幸麽？”

“沒有，但是感到孤獨。”

“幸福是短暫的，孤獨是長久的，你說是不？”千重子說，“咱們睡下去，再好好聊……”千重子從壁櫥裏拿出鋪蓋來。

......

苗子湊近千重子的耳邊，悄聲說：“你的被窩已經暖和了，我挪過去睡啦。”

翌日清晨，苗子絕早起床，叫醒千重子說：“小姐，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晚了。趁着還沒人看見，我回去了。”

正如昨晚苗子說的，夜來果真細雪下下停停，此刻正是細雪霏霏，寒氣襲人的清曉。

千重子起來說：“苗子，你沒有雨具吧？等一下。”她把自己最好的天鵝絨外套和折疊傘、高底木屐拿給苗子。

“這是我送你的。以後還要來呀！”

苗子搖了搖頭。千重子扶着格子門，一直目送她遠去。苗子沒有回頭。千重子的額發上，飄灑下幾點細雪，霎時便融化了。市街依舊在沉睡，大地一片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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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到此結束。”我合上書。

“苗子溫柔善良，不願為了自己的幸福妨礙她人的幸福。”半夏說，“和姐姐一樣。”

“林染現在怎麽樣了？”我問。

“和林戚完全融合了。現在林戚不會再傷害我們，一直沉睡。用你的理論說就是善惡相對平衡。用林染的話說就是比較完整。”

“果然是叫林戚啊。”我喃喃道。

“畢竟林戚的人格力量太強大。融合之後，相當于林戚得到了記憶，改變了一些。林染已經失去了主體性。”

人格融合，得到記憶，是讓我和林戚達成信任的答案。如果記憶之中有讓她不滿的地方，那再自殺也不遲。

而我和林染的一個月約會，是其他人格不想和林戚融合，林染剝離其他人格的時間。

現在表人格和林半夏交替使用這具容器，多重人格已經不太影響半夏的生活。

我不喜歡這個結局，然而無可奈何。

我看着被半夏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房屋，深吸口氣。是時候重整旗鼓了。

晚上，我帶着半夏去了樓下的酒吧，找到調酒師說準備再回來兼職。調酒師說他會問老板，想來沒什麽問題。

然後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喝幾杯。我自無不可，但說自己今晚不想喝醉。

臨走前，我說想調一杯酒，調酒師給我讓開位置。

格蘭菲迪12，藍橙酒，青檸，冰塊，鹽邊。

調好後我坐在吧臺細細品味。

“好喝嗎？”調酒師問。

“很獨特。”

“你給這酒取個名字？”

我搖晃酒杯，藍色的酒液形成了一個緩慢旋轉的漩渦，仿佛在訴說着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染。”我說，“這酒叫林染，适合在雷雨天喝。”

我喝完這杯，走出酒吧，門外下着雨。我在街上和上百個路人擦肩而過。他們有人打傘，有人穿雨衣，我一靠近他們就避開。

我想我大概看起來就像在雨夜徘徊的孤魂。我漫無目地的走，卻不知怎麽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我看到酒吧緊緊閉上的大門，悲從心來，坐在酒吧門口大聲哭泣。

哭了大概一個小時，雨忽然從我頭頂那塊消失。

我擡頭，看到調酒師撐着傘，朝我伸出手。

我抹了抹眼淚，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來。

他遞給我一只煙，我搖搖頭。

“戒了。”

“什麽時候？”

“剛剛。”

我接過傘，撐開。

未來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想來至少不會再那樣孤獨。

我踏入雨中。雨水擊打傘面，頭頂陣陣雷鳴。

我渾身濕透，在傘下靜靜聆聽那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