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黃包車停在了姜公館的門口, 車還沒停穩,姜安如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爸爸媽媽!你們猜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姜逢木趕忙跟下去,低聲叮囑道:“不許叫姐夫!”
姜茂國和孫小玲迎出來,但是臉色并不太好。
姜茂國嘆了一口氣:“你們倆怎麽回來這麽晚?”
姜安如一見父母的神色不對, 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吞了回去。
姜逢木走到姜茂國面前, 攏了攏厚重的外衣, 垂眸道:“是馮副官來說什麽了?”
姜茂國拄着手杖, 手指無意識的敲打着杖身, 輕輕搖了搖頭。
他身為一家之主,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扛着重擔, 不願意把糟心事分擔給家人。
孫小玲沒他心思那麽重, 她捏着手絹輕撫胸口,驚魂未定道:“馮副官說高攀不起我們家,不與我們來往了, 我們做生意的怎麽能得罪他啊, 他畢竟......”
姜茂國皺着眉頭重重的咳了一聲,打斷了孫小玲的話。
孫小玲生怕惹他生氣,立刻不敢說話了。
姜茂國扯出一絲并不好看的笑:“沒什麽,得罪了他我們還不活了不成。”
姜安如嘟了嘟嘴,小聲道:“怕什麽啊, 反正少督軍會給我們做主的, 沒了馮副官但有了少督軍,我們還賺了!”
姜茂國瞪了她一眼,嗔道:“胡說八道什麽, 少督軍是什麽身份,怎麽會給我們家做主。”
姜安如還要反駁,被姜逢木輕輕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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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玲敏感一點,抓住了重點,瞄了姜逢木一眼,喏喏道:“是不是在生日宴上發生了什麽?”
姜逢木淡淡一笑:“馮副官心高氣傲,幾次三番在我們家吃了癟,自然不願意跟我們交往了。但也不要指望少督軍會給我們做主,他能幫我...我們,還因為馮家和督軍夫人來往密切,本來也不是他的人。所以他用這種方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給馮副官一個站隊的機會,如若再不懂他的心意,那馮家這一塊不要也罷。”
姜安如懵懵的:“少督軍和督軍夫人怎麽會......這場生日宴不還是少督軍幫忙操辦的嗎?”
督軍府裏的辛秘連馮副官都很難察覺的到,更何況是一個傻白甜大學生。
姜茂國顯然要老成的多,雖然不懂女兒是從何得知,但這麽一想就說得通了。
他們家雖然沒權沒勢,但這些年也積累了不少財富,少督軍今日對他們有恩,将來想要姜家供給軍部支持,姜茂國也不會不答應。
只是這種軍部紛争他是既擔心又恐懼,站對了還好,要是站錯了,姜家百年的基業恐怕難保。
姜茂國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複雜:“可是如此一來,我們不是被迫站在了少督軍一邊,督軍的意思......”
姜逢木走上前去,拉住姜茂國的手,低聲道:“我們必須站在少督軍這邊,不會錯的。”
姜茂國盯着女兒的堅定的眼神,總覺得姜逢木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
她沉穩,成熟,胸有成竹,似乎比他這個父親更有魄力。
姜家在商業部分已經快要走到頂峰,能做的也就是維持現狀,姜茂國其實也有野心再前進一步,只是想起祖宗的家訓,想起難以承受的後果,他一直不敢。
他曾經覺得,自己生了兩個都是女兒,大概是天意不讓他走了,女孩子過的平安喜樂也就罷了,恐怕沒法将姜家發揚光大。
但現在,他竟然又看到了希望。
姜茂國不由得緊緊回握了姜逢木的手,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姜逢木又道:“但我們不能直接言明站在少督軍的一方,否則非但不能自保,還會成為鉗制他的一個軟肋。”
姜安如已經聽傻了,左看看右看看,茫然的望着姜逢木。
姜茂國問:“你的意思是......”
姜逢木一彎眸:“不是有剛好送上門的嗎,濮川的叔父濮盛正巧是桐城軍部的秘書長,因為是文職,所以沒什麽實權,也不站隊,但是職位在,人人都要給幾分面子。”
姜茂國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有些摸不着頭腦:“說實在的我也不懂,濮川那麽一個才高八鬥的留學生,怎麽就甘心做我一個店鋪的掌櫃。”
姜逢木低着頭,思索片刻:“以濮川的才幹,要是入了軍部,很快便能掌握經濟大權,濮盛一向明哲保身,不願意濮川太過冒進,否則想不卷入紛争都不可能。”
濮川不虧是本書唯一一個經濟學家及數學家,作者用了她全部的智商寫這個人物,所以濮川一出現,便很快察覺到了姜逢木才是能夠立于不敗之地的人,于是早早便投靠了姜逢木。
只是不得不和濮家走在一起,便難免和濮川有交集,那褚沅辰那邊……
姜逢木有些頭痛,該怎麽解釋,她跟濮川只是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完成系統的任務
姜茂國點了點頭∶"這件事交給我吧,本來秘書長的侄子送到我這裏就該多加照顧的。"
姜安如聽到濮川這個名字,總算能接上話了∶"哦對,我還得跟濮先生說小胖他們的事。"
姜逢木笑笑∶"別在外面站着了,快進去吧。"
孫小玲跟在姜茂國身邊,小聲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逢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但卻很好,很暖心。"
姜茂國輕嘆一聲∶"是我對她關心太少,一轉眼她就長大了。"
夜色深沉,寒風刮的凜冽,碎葉子拍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姜公館的燈亮了好久,直到晨光初現,才徹底熄滅。
姜逢木一個人窩在床上,睜着眼睛睡不着覺。
很奇怪,褚沅辰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若按他以前的脾氣,知道馮有為是督軍夫人的人,早就痛下殺手斬草除根了。
可現在竟然接二連三的給馮有為投靠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奶奶健在,他出手仍然有忌憚吧。
天徹底放亮後,姜逢木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但沒睡多久,便被陳伯叫起去上學。
車子拉着她和姜安如,姜安如哈欠連天∶"姜逢木,我們已經缺了好久的課了,怎麽辦呀,哦對,你比我缺的更多。"
姜逢木惦念着放學後要去見老太太的事,便随口道∶"那些東西我都會,你哪兒沒懂我給你補。"
姜安如詫異道∶"我們都沒學過,你怎麽能會的"
姜逢木微微一僵,故作鎮定的推了她腦門一下∶"我學習的時候你都幹什麽來的,還好意思說。"
姜安如揉揉腦袋,莫名其妙道∶"你學習的時候我都在學啊,不對,你睡大覺的時候我也在學啊!"
姜逢木眨眨眼,調出些精力回憶了一番,好像穿越過來之後她的确沒學什麽東西,連小褚沅辰都說她在荒廢時光。
可姜安如該忽悠還得忽悠,姜逢木清了清嗓子∶"學習要講效率,我學一個小時相當于別人學兩三個小時。"
姜安如将信将疑的點點頭。
回到長陵大學後,姜逢木特意打聽了,馮敏月還在醫學部,只是老實多了,連間操都請了病假。
她趁着休息時間把這些天落下的作業補齊,交給了班主任,還被班主任好一頓教育。
"剛開學不久便接二連三的請假,別以為大學就只有一次迎新晚會了,學的好才是硬道理。"
姜逢木鮮少被老師批評過,此時也只能苦笑着道歉。
總算熬到了放學,督軍府的車早早停在了文學院的門口,陳默恭敬的站在車旁,對着她微笑。
真是大陣仗啊,她有點承受不住。
透過玻璃,還能看見後座一個不茍言笑的身影,單手搭在窗口,閉目養神。
連少督軍也在等着她,要是被別的同學知道了,風言風語不知道能傳多少個版本。
姜逢木硬着頭皮走到了車前,和陳默打了聲招呼,便擋着臉"嗖"的一下鑽進了車裏。
褚沅辰睜開眼,冷冷的望着她∶"本帥是要帶你去作案嗎,鬼鬼祟祟的。"
姜逢木吐了吐舌頭,把身子往車門貼了貼,盡量跟他拉開距離,然後颔首問了聲好∶"少督軍。"
褚沅辰的目光停留在她腿邊,淡淡道∶"躲那麽遠做什麽,過來。"
姜逢木眼前一亮。
她方才還怕擠到褚沅辰,這才迫不得已的往邊上縮了縮,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我讓陳伯買了些燕窩和鹿茸,就放在門衛處,一會兒出校門順道拿一下,都是上好的補品,對奶奶……"
"不用。"褚沅辰打斷她。
"什麽"姜逢木一怔。
"她老人家只想看到曾經的姜逢木,你裝的和以前一樣就好。"
姜逢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裝什麽了
"以前的姜逢木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
褚沅辰掃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會做飯會玩花樣但窮,窮的連飯都吃不起只能靠別人救濟。"
姜逢木∶"……"
陳默坐在駕駛位,聽聞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姜逢木差異的望了他一眼。
陳默助理是褚沅辰從國外帶回來的,有什麽淵源她不知道,但陳默一向對褚沅辰格外忠心,無論少督軍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是否太過苛刻殘忍,陳默始終一語不發的呆在他身後,仿佛一個機器人。
上一世陳默說的唯一一句過格的話,便是要褚沅辰小心她。
可惜褚沅辰沒聽,哪怕對陳默他也無法全然信任,這份信任只給了她,可惜……
姜逢木稍稍失神,恐怕這一世褚沅辰信陳默也不信她了。
褚沅辰沒好氣道∶"你笑什麽"
陳默道∶"只是第一次聽見您開玩笑。"
褚沅辰和姜逢木異口同聲——
"你覺得他在開玩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
陳默∶"……"
轎車行駛到療養院,褚沅辰率先下了車,門口的守衛官訓練有素的行了禮,姜逢木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四處看着。
等到了老太太的房門口,褚沅辰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記住了,表現的越像莫家村越好,要是胡說八道,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姜逢木擡頭望向他,許是在老太太門前,她變得有恃無恐了些,竟然直接甩開了褚沅辰的手。
"別吓唬我。"小畜生。
姜逢木輕輕推開了門,嗅到熟悉的熏香味兒,她心中一酸。
對她來說不過是數天未見,但對奶奶來說,卻已經十載了。
床上躺着的老人依舊那麽瘦弱,但神情卻更蒼老了些,她臉上堆積了更深更多的皺紋,卻依舊慈祥溫柔。
床鋪整整齊齊,好似她從未動過。
聽到聲音,老太太緩緩轉過頭來,一看到姜逢木,她猛地驚呆了,一動不動的望着她好久,這才緩緩伸出手來∶"是逢木嗎"
姜逢木眼前一熱,模糊的面前的景物都看不見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話都堵在嗓子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慢慢走到老太太床前,蹲下身,輕輕的攥住蒼老甚至有些僵硬的手。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頭發,微笑着道∶"十年啦,逢木好像一點也沒有變。"
姜逢木輕輕一翹唇,把頭枕在老太太身邊,哽咽道∶"我好想您……"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不告而別,也不知道該怎麽宣洩自己的不舍。
這世上有太多迫不得已的告別,臨到嘴邊卻覺得無論如何解釋都顯得蒼白,因為分離實在太沉重了,沒有任何一種解釋可以讓人輕松片刻。
好在,老太太并沒有問。
對于行将就木的老人來說,見到了以為再也見不到的故友,興奮已經占滿了整顆心,來不及想別的。
她立刻招呼褚沅辰∶"快,我這兒有新鮮的荔枝,拿給逢木嘗嘗。"
療養院的條件要比莫家村好得多,老太太以前吃不到的好吃的這裏幾乎取之不盡。
但她節儉慣了,平時舍不得吃,往往存着存着就放壞了。
她拍着姜逢木的手,解釋道∶"是小沅辰拿來的水果,很甜,你肯定喜歡。"
陳默十分有眼力見的把荔枝洗幹淨端了過來。
姜逢木捏起一顆驚喜道∶"這是什麽水果這麽漂亮,我從來沒吃過!"
褚沅辰∶"……"
老太太十分開心,取來一顆顫巍巍的剝開,塞到了姜逢木的口中∶"村裏條件不好,只能買些馬蹄,甘蔗,沒給你吃過好吃的。"
姜逢木吧唧吧唧的嚼了,露出一個驚為天人的眼神∶"好吃!謝謝奶奶,謝謝少督軍!"
老太太頓時嗔怪道∶"你怎麽還管他叫少督軍,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就照顧他,怎麽說也算他的姐姐。"
姜逢木彎眸狡黠的看了褚沅辰一眼∶"那……謝謝弟弟。"
褚沅辰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之後,褚沅辰見識了一場嘆為觀止另人咋舌的大型表演秀,讓他對姜逢木裝模作樣的本事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老太太∶"逢木嘗嘗這個桂花酥。"
姜逢木∶"又香又軟,這是什麽絕世美味!謝謝奶奶和少督軍弟弟。"
老太太∶"逢木你看着小玩意兒,叫手表,從西洋那兒傳過來的,精致好看,計時很準,就是我眼神越來越不好,看不太清,送給你吧。"
姜逢木∶"我從未見過如此巧奪天工的設計,這麽小小的玩意兒,竟能看準時間了!謝謝奶奶和親愛的弟弟。"
老太太∶"逢木還沒有吃飯吧,這些年在外頭,是不是餓壞了現在奶奶有的是好吃的,以後你就不用到處跑了,叫沅辰給你安排個住處。"
褚沅辰翻了個白眼∶"她若真是沒東西吃,早就餓死了。"
姜逢木充耳不聞,抹了把眼淚,驚喜道∶"真的嗎,我好久沒吃過肉了,謝謝奶奶和沒大沒小的弟弟。"
老太太見自己還能幫到姜逢木,頓時欣慰不已,感嘆道∶"逢木啊,當初我便覺得你不是一般女子,我們娘倆能平安在莫家村生活下去,也多虧你四處周旋,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從來沒忘過,沅辰也是,一直惦記着你。"
褚沅辰登時漲的臉色通紅∶"胡說!我從未惦記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褚沅辰∶氣死了!竟然讓毒婦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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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