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Chapter-73

“滴滴”聲和氧氣機的抽氣聲，在安靜的病房中交雜回響。病床邊枯瘦的手手指動了動，很快被一雙纖細的手緊緊握住。

陳書瑤俯下身把耳朵湊到格林太太嘴邊，彼時，格林太太的雙眼已盡是疲憊。她褶皺的唇微微張開，氣聲在氧氣罩中弱得幾近沒有。

“有個東西。”格林太太的骨瘦如柴的胸膛用力起伏了幾下，“在我……我的抽屜，你一定要去……如果，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樣。就……”

連呼吸聲都已沙啞，格林太太緊緊握着陳書瑤的手，像是握着她生命唯一的源泉。

“随你處置。”格林太太的手指不安地動了幾下，陳書瑤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視線越發模糊。

“孩子。”格林太太的嘴角仿佛揚了揚，只睜開一條縫隙的雙眼微微泛紅，滾燙的眼淚順着眼角滾落，“外祖母……對不起你。”

不知哪來的氣力，她的上半身竟微微擡起，雙眸緊盯着陳書瑤，聲音顫抖：“對不起你啊……”

“您別這樣說。”話音剛落，手心的力道驟然撤去，陳書瑤親眼看着格林太太跌回病床中，呼吸機抽氣的聲音還響在耳邊，監控儀的聲音卻不再停頓，幾條波紋瞬間變成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陳書瑤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床上的人，握着的手卻不覺間落下，冰涼和炙熱終于還是分開。不知過了多久，她不自覺地眨下眼，滾燙自睫毛根部超負荷滑落。胸口的疼痛，一如當時她聽聞飛機失事的消息。

桑尼，你也感覺到痛了，對嗎？

她單手撐在床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窒息般的感覺迅速蔓延全身。

夜色褪去，倫敦又迎來新一天的光明。出租車在玫瑰莊園外停下，滿園玫瑰在一襲黑衣下，不複昨日美豔。

陳書瑤推開小卧室的門，失魂落魄地繞過滿地藥片，拉開床頭的抽屜。從中拿出一本筆記和一個細長的玻璃瓶，瓶中放着一根金色短發。她撚着玻璃瓶對着陽光照了照，目光毫無波瀾。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把那玻璃瓶放在手心，拿出那本筆記，緩緩站起身坐在床邊，翻開筆記本。

是格林太太的日記。

2010年10月3日，我是個惡人，我縱容了這一切。可我總以為……她或許早該受到應有的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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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瑤翻了幾頁。

2010年12月1日，我決定去尋找真相，桑尼也該知道真相。

看到這，陳書瑤的心生生揪着疼。她顫抖着又翻了幾頁。

2011年2月6日，我終于拿到了那個該死的男人的頭發，可是上帝啊，我迷惑了。我可憐的桑尼，我生怕這樣會再給她引來禍端。可是我年歲也大了，以後誰能來保護她呢？我親愛的上帝，求您一定告訴我答案……

“我想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夏洛克走近，遞給陳書瑤一個厚重的牛皮本。

陳書瑤翻開來，瞬間怔住。

夏洛克在她身邊坐下，拇指在本子中摩挲着，嗓音低沉：“2010年9月3日，我終于學會了另一種語言，它為我的人生開了一扇窗，我又可以讀書，又可以寫字。可我的頭痛病還是經常複發，最近越來越嚴重了。我常常在夜裏疼醒，只能自己偷偷吃兩片鎮痛藥。我怕我的外祖母知道，她年齡大了，知道了又要擔心。”

“所以……”

“桑尼在10年9月之前就已經雙目失明，而且經常頭痛，這些情況不排除藥物作用。格林太太的阿茲海默病很嚴重，到後期一般只會記得早期印象深刻的事，她的記憶很可能停留在桑尼失明前，所以她沒發現任何異常。至于米歇爾，她不知道你的情況，再正常不過。”夏洛克收起牛皮本，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兩樣東西上，“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

陳書瑤點了點頭，把玻璃瓶遞給夏洛克：“格林太太大概懷疑我是吉姆和米歇爾的孩子。她為了拿到這根頭發，跟蹤吉姆整整一年，幾次被保安打得遍體鱗傷。”

夏洛克眉心微蹙：“但是桑尼已經失明了，看不到。”

“對。”

“還記得我昨天問你什麽？”夏洛克側眸看向陳書瑤。

陳書瑤愣了片刻：“時間節點。”

“你父親去世，米歇爾改嫁，米歇爾和這個家斷絕來往是同一年的事。猜猜我查到什麽？”夏洛克把手機屏幕舉到陳書瑤面前，“桑尼全名桑尼·懷特，你的父親伊恩·懷特是懷特家族第八代繼承人，也就是說桑尼本是富家小姐。但是懷特家族在你父親去世的前一年，突然出現巨額虧損。緊接着伊恩去世，米歇爾改嫁一個無名小卒吉姆，兩人共同創立了現在的哈裏斯集團。刨去利益，米歇爾和吉姆在一起只能是為了情。”

“所以米歇爾早就|出|軌|了，她卷走懷特家族的錢去找吉姆。那麽……”陳書瑤眉心緊蹙，“伊恩的死很可能也跟她和吉姆脫離不了關系。”

“格林太太懷疑你是他們倆的孩子，說明在那之前米歇爾就已經|出|軌|了。以米歇爾的精明，她不可能沒查過你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但以昨天的情況來看，很顯然她認為你是伊恩的殘留。”夏洛克撚着玻璃瓶反複看了看，“如果格林太太的犧牲有意義，那麽這件事就變得有趣多了。”

夏洛克拉着陳書瑤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去哪？”

“把東西給茉莉，然後去找那個丢了心上人的男人。”夏洛克偏頭看了陳書瑤一眼，“米歇爾突然來找你，就說明她已經啓動了自我保護機制，我們得趕在他們之前查明真相。”

陳書瑤一頭霧水：“等等，丢了心上人的男人是誰？”

“千萬別告訴我，才過去一年多，你就忘了那個愛上綠眼睛姑娘的男孩了？”夏洛克說這話時，還不忘用兩根手指比了下自己的眼睛。

一小時後，貝克街221號。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當時不是拒絕了我嗎？”少年呆呆地看着夏洛克。

“我現在對你的心上人丢手機事件又感興趣了。”

“哦天啊，要跟您解釋幾遍呢，她不是丢了手機，是失蹤了。”少年有些不耐煩。

“都可以。”夏洛克聳了聳肩，從牛皮本中拿出一張合影，合影中是一個年輕男孩擁着桑尼的模樣，“那麽現在告訴我，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這不是金融學院籃球隊隊長李維·霍爾嗎？诶？”少年湊近仔細看了看，“這女孩很面熟啊……”

少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陳書瑤，又看了看照片，用食指擋住照片中桑尼的雙眼：“哦，我知道了……是跟李維在一起的那個女孩。”

陳書瑤聞言，神經瞬間繃緊。

“你再說一遍？”夏洛克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臭。

“就是經常和李維一起健身的那個女孩啊……有，有問題嗎？”少年眨了眨眼睛。

陳書瑤這才松了口氣。

一個沒在一起過的夏佐，已經是夏洛克的死敵了。要是再出個什麽前男友……呵呵，她還是覺得簡單活着挺好。

“很好，這個李維還活着嗎？”夏洛克收起照片。

“當然了。”

“帶我們去找他。”夏洛克說着站起身。

“所以你找我來不是想幫我找人，只是想讓我帶你們去找李維是嗎？”少年眉心緊蹙，很不高興。

夏洛克提起男孩衣領就朝門口走去：“你的話太多了。”

于是，正在學校打籃球的李維同學，就見到知名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先生，像是提着個小雞子一樣提着他的朋友，一路朝籃球場走來，他們身後還跟這個女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女孩。

“嘿，李維，那不是你朋友埃文嗎？他怎麽會被那個大偵探抓着？你們該不會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吧？”黑人男孩湊到李維身邊。

李維蹙眉愣了片刻，把籃球丢給黑人男孩：“別胡說，我過去看看。”

待他走到籃球場門口，剛好夏洛克一行人也走到了門口，李維和夏洛克的目光簡單交接後，眉心微蹙：“不好意思，偵探先生，我是搶了你的錢嗎？”

“差不多。”夏洛克放下埃文的衣領，“我有些事要問你。”

“出什麽事了嗎？”話音剛落，李維的餘光看到了陳書瑤，笑容不覺間爬上嘴角，他幾步走到她面前，“桑尼！你的舍友說你轉學了，真開心還能在這見到你。”

“啊，你好啊，李維同學。”陳書瑤不自然地笑笑，默默向夏洛克身後邁了一步。

“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李維啊……”李維正想湊過去，也被夏洛克提着衣領拽回了夏洛克眼前。

“你剛剛說她轉學？”夏洛克目光微斂。

“對啊，就她對床的那個叫艾比的女孩告訴我的。”李維被問得一臉懵逼。

夏洛克正要繼續發問，目光突然一頓，一把推開李維。

“趴下！”

一枚子彈擦着李維的發梢，陷入陳書瑤身後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