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通牒

通牒

銅葉等人在各自的位置站好，警惕地看着趕來接應銀段的幾人。那個從孔雀背上下來的人是個楊貴妃級別的“美女”，烏黑的雲髻偏堆，發間插着幾只點翠簪子，最顯眼的地方簪了朵豔紅如火的芍藥花。他身上穿着仿唐式齊胸襦裙，火紅的長袖上搭着粉紅色寬紗帶，下身的裙子翠綠如竹葉。他體态豐腴，一張國泰民安臉上長着兩彎不畫而黛的柳葉眉，水杏眼裏秋波婉轉，大紅色眼影暈染在眼底，一點朱唇微微上揚。如果他不說話，真讓人覺着他是個美人。然而他看看銀身上破損的校服，張開嘴：“怎麽對我們老總這麽粗魯？太不禮帽了。”聲音是個輕浮慵懶的男聲。不錯，此人正是白銀組織中執行“謀劃”任務的東方霖，他是貨真價實的男性單尾赤狐，擅長易容、夢魇、空間以及幻術。他能随意改變自己的外貌、身高、聲音、體态，不過他經常為了顯示身份，不會對自己的聲音做改動。現在這個唐風美女正是東方霖的易容形象之一，傳聞除了白銀組織首腦幾人，無人見過霖的真容。事實上也确實沒人看過。

“我想聽聽你們這麽對教父的理由。”白孔雀變成的人開口，是溫和而沉穩的男聲，他口中的“教父”即是對銀的尊稱。這人是上官吉，白銀組織中執行“外交”任務的首腦，他的真身是巨大的白孔雀，擅長火焰。他身穿白色紅紋的長衫，一頭白發中有一绺鮮豔的紅發，除了劉海，其餘頭發在腦後束成散發辮子，眯眯眼，微微笑，手持折扇，真應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雲片翻了個白眼：“都是男生，怎麽一個那麽娘娘腔，一個那麽正人君子？”東方霖用團扇擋住自己鼻子以下的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雲片：“世道開放了，小野貓都可以對我品頭論足了。”話雖如此，霖的眼中卻是飽含笑意，這讓雲片更憤怒。不待雲片說話，那個野蠻的女聲又傳來了：“就是就是，什麽東西，也配和我們說話？”雲片氣得把自己長長的雪豹尾巴都豎起來了，他看着那個穿着粉色洋裝的女人，她的本體是布偶貓，從耳朵和尾巴就能看出來。“我是肖恩娜·奧黛莉，”布偶貓介紹自己，“執行‘宣傳’任務的成員，控制植物。”“我身邊的這位，”肖恩娜用大拇指指着搭載她過來的男人，“是維達，他執行‘協調’任務，控制雷電。”那位維達點點頭，銅葉注意到了維達的眼睛，金藍異瞳。

“誰說我們只有兩個人？”慕容段抱着劍，好像十分得意。“現在還吓不死你們？”“BOSS，要在這裏開戰嗎？”維達落在銀的身後，輕聲詢問。銀輕輕擺手示意否認。維達身高近乎兩米，再加上那一身黑，顯得壓迫感十足。“做好準備吧，守護者們，”銀看着銅葉，“下次，我會推平這裏。”銅葉定定地看着：“無稽之談。”嘴上這麽說着，銅葉的心裏卻松了口氣。不管銀為什麽沒有直接動手，總之他們現在安全了，畢竟白銀組織全體出動，銅葉他們可完全擋不住。“這就走了？我還想欣賞一下遠處的建築呢。”東方霖戀戀不舍的看着街道遠處的KTV，那裏裝潢精美，很是奢華。“以後有你看得機會。”銀下達命令，東方霖只能從命。吉變回孔雀，搭上霖起飛，維達和娜也開飛行器撤退，銀和段禦風飛行，離開一中。衆人這才放松下來。

“好了，你的傷好了，”汐蕊和金教幫冠熙治好眼睛上的傷，“不過你還是得休息兩天。”汐蕊提醒。“十分感謝，十分感謝，”冠熙忙着道謝，還不忘“炫耀”：“你們看，我已經沒事了，真的。而且我還被守護者治療了，這可是你們一輩子可能都沒有的待遇啊。”“胡說，”吳天師怼他，“老實待着吧。”“你又和我作對，小吳子。”“你能聽出來是我？”吳天師很驚訝。冠熙一臉驕傲：“當然。”“那我呢？”是女孩子的聲音。冠熙立刻回答：“是小絲！”“厲害！”小絲稱贊。汐蕊來到包校身邊，為他治療，銅葉也趕了過去。包校道謝後告訴銅葉：“千萬小心，剛才她與我對決時并未全力出手，她的真正力量，太恐怖了。”銅葉點頭：“還請放心。”“爸爸！救救我爸爸！”老張被推進醫院，張召雲瘋了一樣的求醫生，但他竟然還能撐着沒有哭出來，而只是睜大充血的眼睛，大聲說話。“那孩子很堅強，直到他的父親醒來，他都沒哭出來。”醫生回憶。才初三的召雲覺得自己必須承擔一些責任，一些根本不屬于自己的責任。怕驚到父親，他沒敢說，他的妹妹筱雨，不見了。筱雨似乎是去了某個地方，而且是受了銀的蠱惑去了某個地方，但沒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總之這筆賬，他張召雲記下了。

在銀等人離開後，一中停止線下授課，整個學校重新休整，所有學生全面居家進行線上學習。包校元氣大傷，因為銀的事又時常想起曾經的事，一時間有些力不從心。好在瑩衣在拜訪故友後回來了，她可以為包校分擔一些事物。“如果我那天沒有出去就好了，或者晚走一會，就能趕上。”瑩衣的實力絕對在只用華南家主力量的銀之上，因此她對這件事同樣感到內疚。包校勸她：“沒關系，我這不是沒事嗎？都改成線上，也讓學生們更自由了。而且，當時有兩個人，你絕對不是對手。”瑩衣同意他的說法。瑩衣強大，但終究不是最強。在高三一部四班全體回家前，吳天師提議崔老師重新選一個課代表，大家集體力薦冠熙。崔老師也同意了，至此，冠熙代替钰，繼續履行課代表的職業。在冠熙被治好的當晚，他聽從汐蕊的建議暫時住在醫院裏，崔老師心裏很過意不去，她帶着各種補品前來看望。冠熙的眼睛被紗布蒙住，他朝着英語老師的聲音來源方向看去：“老師，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你是長輩，而且是德很配位的長輩。”“我不想本應成為我們益友的長輩變成我們的敵人。”冠熙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坦然，他已經成長很多了。“而且我也很喜歡英語，真的很喜歡。”“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去神族繼續進修英語了。”“我沒有钰厲害，我自己比誰都清楚，但我不甘心，不甘心承認。”冠熙低下頭，嘴角卻勾起一絲笑，“如果我當初沒有那麽鋒芒畢露，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吧。”

“該來的總會來，不會因為你而繞道行走，”崔老師半天才說道，“不必自責。”“謝謝老師。”除了崔老師，吳天師也來看望冠熙了。“你不會瞎了吧，”吳天師放下禮品，還不忘補刀。“你才瞎了呢，你在懷疑守護者的實力？”冠熙回應。“我在懷疑你的體質。”吳天師毫不留情。兩個人陷入沉寂。半晌，冠熙先開口：“吳天師，如果你能再見到钰，請幫我把我的道歉傳達給她。”吳天師知道冠熙看不見，但還是點點頭，說：“沒問題。钰一定會原諒你，但她估計不會。”“那順便替我給那個銀舞一巴掌讨債。”冠熙開玩笑地說。“你自己去，我還想活呢。”吳天師揉了揉自己來時被風吹亂的頭發。當所有人都被及時拯救時，祺琪老師正在寫辭職信。祺琪老師和金老師一樣，都是退役守護者。人族的祺琪在十九歲那年入選，那個年代的培訓時間沒有标準，她只培訓兩年就轉正了。她趕上了好時代，銀沒有找她那屆的人族守護者麻煩，祺琪在二十七歲那年選擇退役，之後來到一中做了教師。她的人生是那麽成功。在外人看來。“祺琪啊，将來你一定要找工作，談戀愛，不要一直想着修煉”，她的父母一直告訴她，“成家立業才是最重要的。”祺琪的人生軌跡大部分是在父母的指揮下完成的，當然她也有自己的思想，不然她就不會當上守護者。

在祺琪上高中時，她的家人告訴她将來一定要做老師，因為老師相對穩定，要是能當上好學校的老師，高薪更是手到擒來。但祺琪不是這麽想的，她想做藥劑師。而祺琪的父母也沒有太阻攔她，但他們喋喋不休的在祺琪耳邊強調，在他們眼中，只要自己多說幾次，祺琪就能聽話。然而祺琪做了守護者，對于這件事，她的家人很高興，也不再提“做老師”“談戀愛”的事了。那段時間，是祺琪人生中最輕松的時候，她每天和夥伴們工作，而且因為地區穩定并不累。可是她退役了，她去就業，她的家人又開始喋喋不休。祺琪和他們不止一次鬧掰，但他們沒有停止，他們一定要祺琪聽話，不聽，就一直說，從祺琪小時候到長大都是這個戰術。祺琪終于忍受不住煩躁，同意了，她放棄了戳手可得的藥劑師，而他們也開始下一步行動。就在前兩天，她的母親給她安排了相親對象，而且她的母親似乎一定要祺琪嫁給他，她母親對那個男人很滿意，所以她認為祺琪也一定滿意。盡管祺琪根本不喜歡。“只要多相處就好了，結了婚，生了孩子就更好了”，她的母親一直這麽說。

祺琪受夠了。她厭惡極了家人的喋喋不休，哪怕他們用強硬手段逼自己，都比這種“惡魔的低語”強。從小到大，只要自己反對他們，他們就這麽一直說個不停。煩。煩。煩。“你的人生有千百種選擇”，銀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對啊，我一直聽他們的，如今我也要自己選一次，沒人說我自己選是犯法的。祺琪青色的美眸中的光逐漸變得銳利。她寫了辭職信，就在銀離開的那天晚上。在她準備上交辭職信時，她的兩個好朋友，俪慧，還有教授政治的亞绮，選擇與她一同辭職。“我一開始也沒想當老師，”亞绮笑着把辭職信拍在包校桌子上，“現在就離開吧，兩不耽誤。”“我對老師這個職業沒啥感覺，甚至比較滿意，但我舍不得朋友，”俪慧也交上辭職信。“再見，校長。”祺琪放下辭職信，不理會包校的表情如何，也不管他說了什麽，她帶上大大的洛可可帽子，和兩個姐妹離開了一中。“別忘了我啊！”筱雨在一中門口攔住三人。她剪掉了自己的淺粉色雙馬尾，淺粉紅的眼睛裏閃着與年齡不符的決絕的光。祺琪與筱雨對視，兩人無言，但心裏早已了解對方的想法。亞绮讓筱雨坐在自己肩上，四個人徹底離開了一中。

【對弈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