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靈貓·作繭自縛

靈貓·作繭自縛

面對攻擊，阿蕊和安妍決定咬緊牙關硬撐，忽然一陣綠煙和火焰襲來，将娜的攻擊攔下；一中崔老師和前反叛者祺琪趕到。娜見到自己的攻擊被攔下，心中更加氣憤：“你們這兩個該死的老鼠又是怎麽回事！”祺琪奮力抵抗：“我們看戰場直播，發現你打的像個瘋子一樣，就請命出戰。”崔老也讓火焰徹底燃燒：“我朋友的老家在這裏，我能不來嗎！”娜翻個白眼，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裏，攻擊越發猛烈：“蔫黃瓜和挂名反叛者就別來湊熱鬧了！沒的讓人笑話！”不錯，即使崔祺合力也只能抵擋住攻擊，而完全不能反攻，祺琪卻笑了：“誰說只有我們來了？”安妍和阿蕊從廢墟中走出，荊棘叢在同樣趕來支援的一中金老師的指揮下自動讓路。起初金教正在中心城的家裏線上授課，結果剛下課就看到一個直播，點進去一看，發現自己老家差點被拆。“好嘛！”金教無比氣憤，“自己家都快讓人刨了！這能忍？！”在金教的指揮下，荊棘叢反過來沖向娜，三股力量對碰，娜逐漸落了下風。安妍瞅準機會，用出暗影法術，将光線全部奪走，整個聯合區陷入黑暗。娜眼前驟然一黑，一時不能适應，攻擊被打亂，阿蕊趁機召喚出一朵巨型山茶花放出光柱攻擊。娜來不及反抗，也不知道該向哪裏反抗，結結實實被打中，直接飛出去，撞破數道牆壁後被廢墟掩埋；攻擊帶來的沖擊力平了整個廢棄工業區，強烈的搖晃感傳到小鎮各地。

娜躺在地上，聽到幾人跑來的腳步聲，不甘心的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雖然銀董吩咐只需要做做樣子，可這一仗，每一仗，我都是拼盡全力打的。可我還是輸了，明明我已經耗盡所有力氣，甚至用不要命的打法，還是輸了。不甘心，我不甘心輸……”她睜開眼，看着逐漸亮起來的天空：“對不起銀董，又讓你失望了……”娜失去意識。——眨眼之間娜已經換上一件接近日常裝的洛麗塔，坐在警局中接受審問。“這衣服也是小钰幫我選的，”娜十分驕傲，随即又惡狠狠地看着面前的兩名警察：“如果那件衣服修補不好，我就殺了那兩個老鼠陪葬！”女警無奈地嘆口氣，她開口：“你的來歷…”“叫守護者來問！”娜翻了個白眼，“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也配和我說話！？”女警和男警對視：“咱們…亂七八糟？”安妍等人就在警察身後的牆壁後傾聽，雲片聽到娜狂妄的發言後差點竄出來，結果被灰灰摁回去。女警看此路不通，決定換一種方式：“我們不想審問你，我們想和你聊聊天。”“聊天？”娜瞥她一眼，“沒什麽好聊的，不過你要聊什麽？”女警問：“我們聊聊家吧，我很好奇你的家是什麽情況。”娜瞬間瞪着她：“我什麽也不會說！別想從我嘴裏套出任何話！我不會背叛白銀組織！永遠不會！”兩名警察對視，看來他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審問方向，包括守護者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娜已經把銀等人當成了家人。娜與他們的感情如此深厚，以至于在提到家人時，娜首先想到的是銀等人。“我們想問你的原生父母。”女警解釋，男警也說：“我們對銀不感興趣，而且那也不是我們能調查的。”娜聽到後一怔，父母……自己有多久沒被問過父母了？她擡頭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回憶童年：“我本來不叫肖恩娜·奧黛莉，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我原來叫什麽來着？不記得了。我的好媽媽…那可真是個好媽媽啊……”她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笑。

“我媽對我很不好，她強迫我聽她的吩咐，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打我。她會把我踹倒，然後踢我的臉，踹我的腰，踩我的頭；要不就揪住我的頭發，往牆上砸，往桌角砸，往地上砸，用力砸，砸的我眼冒金星；最直接的，她扇我，左右開弓，我倒了就拎着頭發把我揪起來，繼續扇；打完了，她就把我轟出去，凍死曬死餓死都無所謂，只要我能聽她的話就行。我也不傻，總挨揍，我就聽話呗，但我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哪裏觸碰到她的逆鱗了，可能是看着她做了我過敏的飯菜我動筷子動慢了，也許是她編的發髻太緊扯痛頭皮導致我看着最終成果沒立刻笑，或者是我因為着急上學沒有按照她的想法穿她給我的固定搭配，總之她時常揍我。我爸沒死的時候，還能幫幫我，後來他去世了，在經商的路上出車禍死了，我媽說就是我這個小賤，人把我爸克死了，還說從一出生我的頭發就是奇怪可怕的顏色，從一出生她說她就能看出我是個蕩，婦，她堅持把我的頭發染黑，她說這樣才像個好姑娘。如果我長出新的粉色頭發，她就扯斷，而且是一下子扯一把，流血？流血就流血呗，是我流血又不是她，疼的是我又不是她，只要我的頭發是黑的就行，流不流血不重要。我爸和她都是商人，她一直希望我能成為大家閨秀，她給我制定各種規矩，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婚約內定父母之命……老瘋子一個。”“那你就必須遵守這些荒唐的東西？”男警忍不住問，握筆的手越發用力。娜白了他一眼；“當然啦，剛說的，不遵守就挨揍。除此之外，她還給我穿那堆繁重華麗的衣服，說好人都那麽穿，但我壓根都不喜歡那種衣服，長到拖地，還有一堆絲綢披肩，麻煩死，不過為了不挨揍，我只能穿。警官先生，她還不給我飯吃，”娜忽然正視男警，“她讓我一天吃兩頓，一頓只能吃嬰兒那麽多，吃什麽都由她說算，因為我太胖，千金小姐都是纖細高挑的，我又矮又胖，絕對不行。”

男警越發覺得娜媽不可理喻，娜沒理會他怎麽想，繼續講述：“我每天餓的要死，她都不管，她看我越來越瘦，終于笑了，她幾乎沒對我笑過。後來我變瘦了，也變黃了，她就揪住我頭發，把我往外拖，讓我直接栽進一堆花盆裏。她問我，為什麽別人餓兩頓就又白又瘦，我就變黃了，她摁住我，踹了我一頓。之後她依然不給我飯吃，說吃多了會胖回去，但她拿着自己做生意好不容易賺來的錢弄了一堆化學品，逼我吃，說這樣能讓我變白。警官小姐，”娜看着強壓震驚的女警，“如果我有一點反抗的想法，她就把我拽到街上，說我不孝，罵我是個狐貍，精，淫，婦，騷，貨，她自己反倒可憐兮兮的哭起來。那些人居然真信了，都指責我，我能怎麽辦，只能傻站着，然後她就拉走我，把我關在家裏，威脅我，說沒有一個人會支持我。她甚至還告訴我，如果我敢去尋死，她就把我配冥，婚，我死了也跑不了。她還一直打壓我，不管我有多麽努力，不管我多麽痛苦，不管我多麽難受，她都會用一句你不如誰誰誰帶過。在她眼中，別人比我痛苦，我就一點不痛苦；別人比我好，我就一點閃光點都沒有；她只能看到我的缺點，我的優點，雖然也沒啥優點吧，她從來都是拿別人更好的優點蓋住。如果我獲得老師鼓勵，她會說你還不如誰學習好呢，嘚瑟啥，然後掐我；如果我被同伴說你的禮儀真好，她會說我其實就是個總想着勾，引人的騷，狐貍，這都是裝的；如果有人說我哪裏出錯，她更會附和，說我就是這樣風風火火還挺自我滿意，純純一個大傻子，一個破，東西。要不是有小钰，她甚至都不會讓我上學，她怕我學會那些思想後變得強大，脫離她的掌控和培養方向。她需要的，是一個聽話，優雅，又精致的傀儡。”娜陷入沉默，兩名警察對視後搖搖頭，他們沒想到會有這種可惡的家長。牆壁後的雲片氣的差點咬碎牙，他的爸媽可從來不會逼他，娜的媽媽簡直不配為人母親。

娜嘆了口氣，她看着天花板：“後來，我和夥伴們離開學堂，當上白銀組織首領，大家都對我很好。不過我心裏清楚，他們在同情我，他們怕我再次受傷，可是他們誰不是傷痕累累，我沒資格接受他們的同情。既然接受了，”娜的目光變得兇狠，“那就要有回禮。”“我是所有領導中最弱的，因此我每次出戰都拼盡全力去打，不要命的打，瘋狂的打，看着一片狼藉、滿地死人，我只會感到暢快淋漓；看着生靈塗炭、聽着慘叫連連，我只想放肆的笑。這是我戰績和能力的象征，這是我的成果，是我的閃光點。我一直把下屬們當朋友，他們的建議我都會認真對待，我從來不會和他們耍脾氣。其他人，哼，和我非親非故的，我憑什麽聽他們瞎叫喚？既然和我沒那麽熟，那就做個好觀衆，我出場，鼓掌；我退場，鼓掌，不需要喝彩，更不需要喝倒彩，做個好觀衆就行了。別跟我說忠言逆耳，我身邊那麽多忠臣，說得忠言比他們忠的多！不過是群愚民，也敢來置喙我，可笑。我知道我沒資格随便傷害別人，但是如果他們先冒犯我，可就不是我的錯了，踩到我的底線，就得承受代價。至于代價是什麽，哼，這就是看我心情了，是生是死是殘廢，都由我說算，不憑什麽，就憑你冒犯我。”娜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冒犯我，死了也活該，死有餘辜。什麽償命，什麽冤有頭債有主，我被當衆誣陷的時候可沒有一個人幫我！哼哼，如果命那麽重要，他們就應該好好珍惜！我還認為我的命比那群愚民的命重要一千倍呢！”娜停止講述，故事似乎到此結束，女警想了一下，試探着問：“那麽，你和華南钰是怎樣認識的？”娜聽到這個問題一怔，随即她的眼中逐漸浮現出光輝。

“我和她在中級學堂二年級相識，我從未見過那麽好的人，她那麽溫婉柔和，仿佛一股最甘洌的清泉，湧進我早已幹枯皲裂的心。我一看到钰，就對她有好感，我嘗試與她小心翼翼的交流，結果我發現她是那麽平易近人，她沒有架子，也不裝腔作勢，她對所有人都保持微笑，而她也是柔而不軟，謙而不卑。我大膽起來，開始與她手牽手從食堂走回教室，開始邀請她一起分享我帶到學校的食物，開始和她說一些內心深處的話，我們徹底成了密友。那個時候的學堂是寄宿制，一待就是好幾周，不像現在能一周回家一次，因此父母們會時常探望學生。我媽除了給我送染發劑，沒來看過我，也沒給我帶過吃的，她只會在開學初給我準備少的可憐的食物。不過每次周末，我都看到钰帶回許多東西，是她媽媽送給她的，吃穿用的都有。我問她是她媽媽自己給她送的嗎？她說她把想要的告訴媽媽，她媽媽再買給她。钰的媽媽是那樣尊重她的選擇，我媽從來不允許我有自己的想法，我開始試探着斷斷續續告訴她我的情況，我需要一個人陪我，她差不多聽完後告訴我。‘你就說我交了好朋友，她叫華南钰，她很喜歡我’，她是這麽告訴我的。當時我那麽傻，包括我媽和老師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明白那句話的含金量，直到家長會。我們所有人都見到了钰的父母，她的爸爸，那位連任千年、參與過瑩衣反叛案的華南溯和，她的媽媽，是我們整個區域的負責人(相當于現在的省長級別)域晶淺。沒想到大人物竟在我身邊，钰把我引薦給她的父母，說我是她的好朋友，溯和先生因為是男性不好與我說話，域晶夫人卻對我相當喜歡。夫人邀請我去钰家裏玩，我也同意了，我媽當時估計又怕又氣，畢竟我竟然勾，搭上大官的女兒。不過她也不敢再過問我，我度過了相當快樂的一段時光，直到上了高級學堂二年級。钰經歷了一些事，這些我不能透露，她告訴我她要離開這裏，在離開之前來找我告別。我當時就說我要和她一起走，是她把我拉出深淵，我必須報答她。之後我們來到琉璃海，成立白銀組織，我成了首領之一。我對除了組織成員外的人十分狠毒，因為如果軟了就會被欺負，我才不要被欺負。”

娜講述完她與钰的故事，看着面前盯着她的警察，笑着問：“你們不好奇我那好媽媽後來怎麽樣了？”男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娜笑了：“我後來聽說她快死了，就讓霖給我化形後去看她，我支開所有人，和她單獨相處。我給她看我粉紅色的頭發，給她看我白白胖胖的身材，給她看我張揚華麗的洋裝，她氣的只能瞪着我，嘴角不停抽抽。那個時候還沒有顯示屏，我估計她在罵我，還不夠，我告訴她我已經成了反叛者，殺了以前她用來打壓我的所有人，什麽誰家孩子、誰家姐姐、誰家千金貴女，都沒了！看她氣的吐血，我拿一塊玉抹去鮮血，我趴在她耳邊告訴她，我給她做了遺體捐獻，而且我還給她在地下給她找好了下家。曾經她想給我配冥，婚，今天我也給她配配，也算是盡我的一片孝心了，哈哈。”娜笑了，随即眼睛裏的光又暗淡下去，“不過在這之後呢，她因為遺體沒有安葬無法投胎，每天在地府受折磨，我也沒快樂起來。她斷氣的時候，我也哭了，雖然就哭了不到一天，可還是哭了，她到底把我養大了。雖然她徹底離我而去，可是我總是在某些時候聽見她的絮叨，聽見她侮辱我的話語，我或許已經瘋了。我的講述到此結束，請你們對我進行審判吧，”娜正視警官，“我的行為殘忍到令人發指，我承認；但我不認為我的行為有錯。”“我們不能對你先做審判，”男警說，“在真相大白前，我們會先把你看管起來。”“随意，”娜臉上充滿無所謂，“不過我還想請你們轉告給那位安妍，我很羨慕她，她真美，仿佛一種叫做加百列的花朵一樣聖潔高貴。或者說，我羨慕我遇上的每個人，他們都有能壓過我的優點。”

娜低下頭，再次陷入沉寂，警官對視，也沒有說話。銅葉在牆壁後也寂靜無言，肖恩娜的确悲慘，從小被虐待和控制，可是她的行為也讓人發指；悲慘不是她行兇作惡的理由，旁觀者也沒必要為她的痛苦買單。希望白銀組織所有人都落網後給她正确的判決吧，銅葉心裏想着。灰灰低着頭，他抓着自己的兔耳朵，心中對自己守護的一切開始産生懷疑。他認為，他的人民都是受害者，他需要守護他們，可如今他才開始明白，那些受害者，曾經也是加害者。他的守護反倒成了助纣為虐。“我們有異曲同工之妙”，銀的話回蕩在耳邊，或許在無數個不經意間，他所謂的拯救和守護，帶來的不是新生，而是另一個人的地獄。雲片很明顯沒想到這些，他一下子聽了這麽多，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阿蕊靜默，她依然恨肖恩娜，恨娜傷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恨她殺害那麽多平民，但她不能說娜的所作所為全是徹底的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一個一直被壓制的充滿野性的貓呢？莉娅對娜的評價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如果娜能活下來，希望她在餘生裏好好改造吧。安妍聽到娜對自己的羨慕後只是自嘲的笑笑，她很想告訴娜，有時太過閃耀也是一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