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天界的宴會着實無聊，李如在華修身側聽了許久，上眼皮與下眼皮終于勾搭上了，将阖不阖，如膠似漆。可席間上首的那道目光似乎故意跟他作對，每當他講講睡過去的時候，它便會有意無意的落到他身上，令他渾身一個激靈，瞌睡全消。

如此反複間，他終于熬到那個人從嘴裏吐出兩個宛如天籁的字。

“散筵。”

既然是自己留下的爛攤子，當然只能他自己動手收拾，華修陪他到侖者山的時候，這麽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下定決心了要實施自己的計劃——撲倒華修！

話說回來，華修長得好看，帶出去養眼；武功又不賴，可防身；雖只是散仙，可天帝器重想提拔他，前途無量；如果加上自己的調教，他日一定是三界之內的絕頂好受一枚。

李如骨子裏認為自己是攻，所以豪情萬丈的想要将華修調教成軟受。這樣一來，既可以解決自己闖的禍，又可以賺到終身飯票，簡直是兩全其美！

他歷來說風就是雨，當夜就在侖者山山下的小屋內開始搗騰。

小屋不知是誰修葺來供夜間趕路之人歇息的，一間屋子，裏頭器物一應俱全。入夜後外面開始下雨，華修不知想到了什麽，拿起牆上的蓑衣便走了出去。李如在廚房手慌腳亂的做菜，望見他出去，心底不由不爽。

但是，“我是一名好小攻！”他一邊将黑乎乎的兩塊東西盛進碟子裏，一邊安慰自己。雖然華修将自己的仙力封了，說是避人耳目，可這不礙他立志要成為一名攻君的決心。

華修這一去，足足去了大半個時辰，李如在桌邊等他回來等得幾乎快睡過去。

華修進門，帶進滿屋夜雨風寒，見到李如強打起精神盯着自己，不由問道：“怎麽不睡？”

“等你回來吃晚飯。”話一出口，李如立時覺得語境不對，怎麽聽都像自己才是壓下面的那位。于是馬上板着臉，敲了敲桌緣，“過來吧。”

桌上燃着兩支他找出來的燒過一半的蠟燭，一壇燒口的酒和兩碟黑乎乎早已涼透的食物。

“這是？”華修半疑半惑的入座。

“牛排……還是喝酒吧。”李如不好意思的摸鼻，這已經是多次試驗後最有賣相的兩塊了。他提過酒壇給他斟酒，心裏的小算盤撥得啪啪響。

哲人說得好，要善于利用周圍一切有利條件為自己創造可能！灌醉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華修想反悔都不行！

“來來來。”他繼續慫恿。

但最終的結果是，華修将爛醉的他扛上床。

“華修。”

“嗯。”華修将他扔至床上，細心脫下外袍給他蓋上，心不在焉的應着。方才他出去在侖者山繞了一圈，發現穹方并不在這裏。他剛離開，自己與李如便到了這裏，看樣子眼下是無須擔心的。他好看的眉峰染上一層愁霧，該不該讓李如繼續往山上去？

李如酒量不行，才喝幾杯意識就開始迷糊了。身上一陣滾燙，他不耐的踢開外袍勾着華修的臂膀坐起。“我們繼續喝！”

“沒酒了。”華修攤手。

“咦？沒酒……你騙人！”李如不信，就要下床走到桌邊去。腳下一個踉跄，他捂嘴驚呼，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醉了，早些歇息，酒我們下次再喝。”

“不。”

華修扶額，頭疼不已，今晚總算見識到了李如的酒德。

李如手腳并用的纏上他的四肢，兩人一齊跌到床榻上，他翻身，手抵在華修的胸膛，清亮的瞳孔裏醉意朦胧。

“嘿嘿。”兩只手不安分的摸上那張美得不像話的面孔，他自顧自傻笑。

“李如！”華修微惱，捉住手腕瞪他。這喝醉酒就愛亂摸的習慣可真不好！

“華修華修。”李如眼前一陣眩暈，他晃了晃腦袋，繼續咧嘴朝下面的人笑。“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何事？”

吃吃一笑，李如俯下身來，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我要撲倒華修！”

華修的眸子轉了轉，眼裏有些驚詫，旋即勾唇，反問：“是麽？”日後若是想套李如什麽話，他想不用多費腦筋，把酒灌醉了就會自己招出來！

他全當李如這是醉話，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想李如不幹了。擡起腦袋氣勢洶洶的問：“你不信？”他李如可是說到做到！現在他不就被自己壓在身|下？

華修笑而不語，這更讓李如惱火，腦袋一熱，就對準那微微上翹的弧度咬了下去。

真的是咬！

“唔。”華修唇上一涼，緊接着就是一陣刺痛，口裏頓時有股腥鹹的味道蔓延開。腦袋裏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李如挑釁的看着他，舔了舔嘴巴，有些意猶未盡。華修還在失神之際，那些酒的後勁湧上來，他開始打呵欠，雙眼漸眯。“下次再教訓你。”說罷，徑自翻身下去在一旁趴着，昏昏睡去。

深秋的雨下得并不激烈，豆大的水珠連綿不斷，和着山風纏綿入骨。一滴一滴，順着巴掌寬的樹葉滴在屋檐，啪嗒啪嗒，惹得心間漣漪陣陣。

華修愣愣的保持方才的姿勢，許久後，臉頰上才飛起兩抹酡紅，迅速翻身而起，心跳猶自不能控制。

不知想了多久，他慢慢平複下來，回頭看。李如早已睡熟，嬰兒肥的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細細密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偶爾嘟囔幾字，似乎夢到了什麽。

他輕笑出聲，搖頭放下心中的大石。心道果然是酒後差些亂性，那家夥怕是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只是被李如這麽擾亂，他今晚算是再也睡不着了，站在窗前整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李如醒來，渾身疲軟，許是染了些風寒，便捧着華修熬的草藥喝着。對于昨晚上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印象，還傻乎乎的問華修為什麽嘴巴會破掉，是不是瞞着他下山尋快活去了。華修心中窘迫，面上卻不動聲色。

在侖者山上呆了幾日，李如差不多打聽清楚了。

小火狐赤兒自他上天後，一直山上眼巴巴的等着他回來，這一等便是兩年多。心灰意冷間，又聽說穹方要回來，便随着她的父母離開了此地，不知去向。山雀兒因一年大雪壓垮了樹枝，飛走後就再無音信。當年他洞穴附近的老鼠崽兒如今屁股後又跟了一串小崽，搬到別處去了，只留下兩只老的。

相識的不相識的，全離開了。他趴在桌上感傷，華修則在廚房忙活。

因禍得福，李如感冒一場，借着病人最大的名號，這幾日做飯的任務就交給了華修。從未做過這種事情的華修在他的講解下，竟然也能自己摸索出技巧來，廚藝見長，比起第一次來，好了不知多少。這其中最高興的莫過于李如，一直賴着不肯回浮淵。

又一日，他與華修從山上拜祭母狐貍。

李如心情低落，坐在山坡上，許久後才說話。

“我其實不是母狐貍的兒子。”李如咧嘴，笑了一會兒，待呼吸平緩了，這才繼續輕聲道：“我只是一縷來自異世的游魂，不小心進入這具身體，它卻對我照料至極。”像是陷入回憶裏面，他自顧自的說：“如果沒有它，我不會活下來。”

侖者山的風依舊，或冷冽，或柔和，都帶着青澀的泥土香。他從沒有見過這裏的秋冬之景，想來也應該是這個模樣。還記得當時離開，漫野蔥翠，現在回來，滿目料峭。

找了個舒坦的姿勢，他仰面躺下，望着蒼穹裏的日頭，嘴角微翹。回來就是好啊！即使物非人非。

華修垂眸望了他許久，深邃的眸子裏不知在想什麽，宛若古井。李如竟然是一抹游魂？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他不是孩童模樣，而是少年了。

這一刻，山風靜默，心中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忽然柔軟如水。他望着李如，只覺得此刻的他遙不可及，仿佛是自己一伸手就會觸破的幻影。

下山的路上，李如明顯話多了起來。兩人選了一條近路回山腳的茅屋，走至一半。不料樹林裏傳出一陣窸窣聲響，數十條人影晃動，頃刻間便擋在了他們面前。

“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命和財！”

李如頓時雙眼放光，眼前這憑空冒出來的一群人很熟悉吶！經典臺詞來着。“搶劫！你們是強盜！”

華修扶額，他們遇上的不是善人，李如興奮個什麽勁？此前還擔心他是強顏歡笑，現在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了。

“劫財？那你們的收益怎樣？”李如完全沒有察覺到面前的危險，若不是華修拖着，他估計要湊上去與那夥人打交道了。電視不經常這樣演麽？比他們弱的，殺人劫財；比他們強的，一定是哭訴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套戲碼。他感興趣的不是這些，而是當強盜的收入！

“啧啧。”他不住搖頭。看對方的衣服和半舊的武器，估計也不是什麽高薪人員了！

“錯！”

為首的一名十分壯實的大漢冷笑，手裏拎着一把寬背大刀，腆着肚子，面上一臉絡腮胡子，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不住在李如與華修二人間掃來掃去。“我們……”他露出奸|淫的笑，道：“既劫財又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