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當天晚上，李如與女見在單雲閑的房間裏大眼瞪小眼一宿，正主則在床上睡得正香。

李如沒有問為什麽倆人正在……正在肉搏，單雲閑卻扔下女見來抓自己。令他詫異的是女見似乎與單雲閑在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撇去床伴一說，單雲閑對女見是額外好的。早上離府的時候，雖然單雲閑還睡着，可單春卻是親自護送女見回妃女閣。

臨走之前，女見站在府前回望，妩媚生絲的眼裏有着道不明的光芒。

“這幾日，要勞煩你好生照料他了。”

李如驚訝，沒想到他竟然會将自己的情人托付給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而且他的臉色看上去十分沉重，這句話說得又鄭重，像是要有什麽事一樣。

糾結的撓頭，他半晌才吶吶應“好”。這府裏頭人這麽多，不用女見說，就算自己不去，也會有人搶着伺候單雲閑！

他細聲嘀咕，本打算溜去見華修，只道見到華修，就可以跟單雲閑解約了。可房裏頭沒人，他這才知道華修去了單雲閑那裏。

于是他又趕緊往回跑，唯恐錯過這次見面。

只不過一天沒見面，他就渾身說不上來的毛躁，好像只有呆在華修身邊，他才舒坦。

他想他是有點點喜歡華修了，慢慢喜歡上的那種。

“李修……”他沒忘記華修現在的名字改了，興致勃勃的沖進單雲閑的屋子。

單雲閑一覺醒過來，臉色反而更蒼白了，眉宇間隐隐有一團黑氣萦繞，眸子底下也是一片陰晦的紅。此刻靠在床榻上，薄唇緊閉，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麽。見了李如沒規矩的闖進來，也沒有多說。

李如只是瞄了他一眼，爾後注意力被他床前的那抹青衫身影吸引了過去。即使華修換了一副普通的身軀，可奇怪的就是李如都能認出來。

聽着從外面跑進來的人淩亂的呼吸聲，華修并沒有回話，半垂着眼睛，沖單雲閑點了點頭，随後抱起厚厚的一疊賬本轉身。

“李……”李如緊上前幾步，不料華修卻繞過了他，星目半垂的出了門去。他幾欲出口的話在喉嚨裏打個滾，又咕咚吞了回去，明亮的眼裏全是失落。

華修怎麽了？難道是怪他昨晚沒有去看他麽？

想到這裏，他不禁擡腳準備追出去。

“咚”身後傳來一道重物倒地的聲音。

李如驚詫的回頭，只見單雲閑的身體如同破絮一般摔在了地面，四肢蜷縮，看不清面容，只聽得見粗重的喘|息聲。來不及細想，他連忙跑上前試圖将他攙扶起來。“喂！”

不料他一靠近，單雲閑便驀地睜開眼來，狠狠的瞪他，“滾！”

李如愣了愣，忍不住翻白眼。死要面子的人！接受別人的幫助就那麽別扭麽？

眼看着單雲閑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恐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怎樣的景象啊！從中衣下面的肉裏“長”出來的黑線沿着單雲閑幾近透明的皮膚，飛快的朝臉上攀爬，一眨眼間就到了脖子處。密密麻麻，看上去十分滲人！更恐怖的是那張臉！那張臉上變成一片死灰，先前眉宇間的那股黑氣已經蔓延開，将整個腦袋包裹在中間，嘴唇也像是塗了黑色的唇彩一樣，整個腦袋只能隐約見到赤紅的雙眼！

手一松，單雲閑失去他的力氣，頓時跌倒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而李如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着眼睛大氣也不敢出。

單雲閑無聲的勾唇，嘲諷般的投去一瞥，繼而無力的阖上眼。身體裏面像是有千萬只猛獸在撕咬一樣，五髒六腑都要裂開來，他死死的咬牙不讓□□溢出口，指甲陷入肉裏，那一抹淡不可聞的血腥味幾乎讓他瘋狂！

血！溫熱而新鮮的血液！一個聲音號召出他體內最原始最激烈的欲望，視線所及之處，李如的身影撞進他的腦海，屬于活人特有的血腥香味誘惑着他，他差點控制不住的沖過去撕咬那人的脖子！

像野獸般的低吼一聲，他推出一掌，用內力擊向李如。李如毫無防備，被他這一掌擊向空中，最後砸到屋內的桌椅上，将身下的桌椅砸了個粉碎。這一掌送出，他也耗盡了力氣，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我X！”

院子裏的下人聽到聲響趕來時，他正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口吐髒話。如果他不是神仙之身，單雲閑這一掌可以拍到自己內傷吐血了！他媽他招誰惹誰了？出招前說一聲會死麽！他罵罵咧咧的揉着自己的屁股，眼睜睜的望着一衆下人與小魚進來，見到單雲閑恐怖的模樣又尖叫着跑出去，無奈的以怪異的姿勢挪到單雲閑身邊去。

“平時缺德事做多了，現在出事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你吧！”他沒費多少力氣将地上的人扶了起來，沒好氣的對着昏迷的他嘀咕。懷裏的人輕得有些過分，他架着他朝床上去時，只覺得這副身體十分硌手。他之前從小魚那裏得知單雲閑少小多病，估計這麽輕的身體應該就是病痛纏身落下的病根。

“快！快！少爺在房裏！”

門口傳來小魚驚慌的聲音，接下來，“嘭”的一聲巨響，房間門被人踹開來，一道風過，李如面前就已經站了一個暗青色的魁梧身影。

竟然是單春！他不是送女見回妃女閣了麽？怎麽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

“讓開！”單春只是低聲喝了一句，将李如從單雲閑的床邊趕開，自己則動手将他的衣裳解開來。

李如癟了癟嘴，伸長脖子朝床上望。單春只是輕輕揭開一角衣物，見到裏面的情況不由得面色大沉，迅速掩了起來，并将房裏的人都趕了出去。

小魚坐在廊下的石階上，一臉哀戚。

原來小魚跑出去并不是逃跑，而是搬救兵去了。他心中有疑問，于是就問他單春為什麽這麽快就趕了回來。要知道妃女閣離這裏來回最少也要半個小時！十多分鐘就趕回來，直升機還差不多。

小魚心裏擔憂單雲閑的狀況，心裏郁悶，因而很不耐煩的道：“我出府的時候就遇上了單管家急匆匆的趕回來。”雖然知道單雲閑身患怪病，可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他發病的樣子，心中悸怕之餘，也擔心不已。

經下人們這麽一鬧，整座府邸都沸騰起來，個個都圍在了院子當中，眼巴巴的望着屋裏。剛剛離開的華修也站在當中，不知道在想什麽，眉頭輕輕皺起。

李如猶豫，一股莫名的惆悵萦繞心底。就在方才，他有一種錯覺，仿佛不小心單雲閑就會失去性命。人很堅強，可是也很脆弱。所以才要更加珍惜身邊擁有的一切，不是麽？死去的人這麽多，他何其幸運能再活一次！

華修。

他此刻好想好想華修！哪怕他與他隔着就那麽幾步的距離。

腳步一動，他慢慢朝他移過去。

“你生氣了？”

華修終于擡頭，心中疑惑他為何莫名其妙的這麽問，口裏卻也只道：“沒。”

哼哼唧唧的扭頭，李如繼續發問：

“那我剛剛叫你，你為什麽不理？”他沒有發現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有多嗔怨，水靈的眼睛朝他一瞪，絲毫不懂避嫌。

華修擡眼看他，從口裏吐出幾個字來。“我聽見了。”

李如無語至極的翻了一個白眼，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掐他的脖子。他聽見了！他聽見了還裝作沒看到自己繞過去！“夫綱不振啊！”他壓低了聲音哀嚎，氣得轉身就走。

華修清冷的眼神一動，嘴巴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而是将目光投向單雲閑的門口。

單春已經出來了。

據他所知，單春被單雲閑派去送女見回去了，才短短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竟然能趕回這裏！早上觀察單雲閑，他發現他身上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像是……像是沒有生氣！暗自開仙眼窺探，得出單雲閑确實是凡人之體不假。

或許是病痛所致？

沉思間，李如已經被叫進去伺候了。衆人一聽單春說的已安然無恙，便紛紛散去，他不便多留，也就朝屋裏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轉身朝外面離開。

單雲閑周身的黑氣已經退下了，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到透明，呼吸雖然還有些斷斷續續，可單春說了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李如鼓着腮幫子進屋後，始終還沒有消氣，心裏亂糟糟的全是華修滿不在乎的口氣和一貫的清冷，明明安慰自己他就是那樣的性格，可無論如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又沒地方撒，只好将自己憋成內傷。

單春簡略的交代一些事情，便匆匆離開了。

單雲閑這次發病比以前更加厲害，他需要回單府老爺子那裏一趟取一味藥回來。這一去要耽擱十多日，所以只能暫時讓李如代為照顧了。

一晚沒睡，折騰到現在，李如像模像樣的給昏睡的單雲閑喂完藥，便靠在桌上打盹。

這一眯，他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