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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在得罪單雲閑之前,李如就對自己說過,不要輕易開罪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啊!

他現在被關在柴房裏,外面有人守着,已經兩天兩夜了!單雲閑不知在他身上下了什麽藥,他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絲力氣。外頭已經開始下雪,除夕将至。他窩在草堆上将單雲閑從裏到外的罵了個遍,這是他來這裏的第一個大年夜啊!他還打算與華修聯絡聯絡感情、趁機更進一步的發展來着。現在全被那個混蛋全擾亂了!

這幾天,單雲閑其實也很郁煩。他煩找什麽法子來折磨李如。

“少爺還有什麽可煩的?不如将他交給底下的哥哥們玩弄一番,然後将其逐出桑苋城,以解心頭之氣。”小魚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裏面一截白嫩的手臂,小手在單雲閑的腿上輕輕拿捏。這話裏的“他”自然是指李如了。

他半垂着眼睛,清秀泛着稚氣的臉上露出一抹狠戾。

單雲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未作多語。他自是知曉小魚在進府之前有着怎樣不堪的過往,他本就非善人,能留在他身邊的,自然也是在黑暗的深淵裏掙紮的人!

小魚見他不說話,于是偷偷擡眼瞄了瞄他的臉色。李如被關去柴房,他便被調了回來,自此更是裝得乖巧,自以為能揣摩主意。

“若是少爺覺得不夠……”

“閉嘴。”單雲閑從口裏輕輕吐出兩個字,看似無波無瀾,卻平白的叫人膽寒。他閉了眼靠在軟榻上假寐,屋內的炭火将整個屋子烘得溫暖入春,腦海裏卻是破舊柴房裏蜷縮着的瘦小身影。

該死!他明明知道那家夥是神仙,受得住這一點點嚴寒,卻怎麽就控制不住的想到那裏?一閉眼就看到那雙靈動的眸子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惹得他下意識的揮手。

小魚唬了一跳,停下手來望着他突然的動作,不明所以。

“咳咳。”單雲閑尴尬的清了清喉嚨,別過臉去又躺回軟榻,心中如何都靜不下來。于是便岔開話題,問道:“單春還沒回來麽?”

小魚一愣,回過神來,繼續手裏的動作,安靜答話道:“是。這兩日大雪,路途阻塞,便在路上耽擱了。”

是麽?他心不在焉的望向外面,緊閉的窗戶,看不到屋外的景致。

“少爺去哪裏?”見他往外走,小魚連不忙站起追出去。

單雲閑揮手,道:“外頭冷,你就在裏面呆着等我回來。”說罷,他取下一件大氅披上,拒絕了其他人的跟從,獨自朝院外走。

小魚聽得他溫柔的說話,不由得心口一震,面色泛紅的低下頭,甜甜的笑着應好。

從他的院子走到柴房花了很久,因而這具身體十分虛弱,單雲閑的眉頭皺得厲害,極度厭惡這樣病弱的身子。

守門的家丁見了他過來,連忙站得筆直,齊刷刷的一齊喊道:“少爺。”這一響亮的吼聲,将李如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旋即他便聽到了單雲閑的聲音。他讓他們不要将門打開,自己就這樣隔着一扇木板跟裏面講話。

“小如,可有悔過?”他的眼底滿是戲谑,溫柔的從嘴裏說出肉麻的話來。不須多想他就知道裏面那人聽到自己這麽叫他、惡寒哆嗦的樣子,一時間惡趣味的勾唇。

“悔個毛!少惡心了!”

果然,他話音一落,便聽到那人炸毛的聲音咆哮。“啧啧”兩聲,他故作無奈的搖頭,心中更樂。“小如這樣可不好,少爺不愛你哦。”

李如表情僵硬,額角抽得像癫痫。叫他怎麽想象單雲閑病怏怏的對着自己說這番話?

周遭的家丁本詫異的看向單雲閑,反被一記眼刀狠狠瞪了回去,頓時紛紛将臉撇道一旁,裝作沒聽到。

“單雲閑你是故意的吧?”

裏面傳來李如咬牙切齒的聲音,單雲閑樂不可支,站在門口對着門框挑眉。“你說是就是。”

許久沒有聽到裏面的回答,他等得不耐煩,于是又問道:“你若肯低頭服軟,好生将本少爺伺候得舒坦了,我便給你軟筋散的解藥,如何?”這番話他考慮了很久,一路上為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只要李如點頭,他便将他放出來。

“做夢!”李如嗤鼻,不屑的扭頭。他好歹也是一只有骨氣的狐貍,怎麽可以輕易低頭?

單雲閑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沒想到被李如嗤之以鼻,還是當着好幾個家丁的面,這叫他的臉面往何處擱?一時間,他不由得又惱又怒,拂袖愠道:“不識好歹!”說罷,大步離開。他的一片好心完全喂了狗!

單雲閑一走,門口頓時安靜下來,李如團着身體靠在草堆上,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那麽快就回絕了。好歹騙騙他,出去吃上頓飯也是好的啊。可自己腦子一熱,話就蹦出了口。單雲閑只怕更加氣得不行了,這次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華修呢?見不到他會不會想念?會不會救他出去?

轉眼,這一年除夕将至,桑苋城被一場大雪覆蓋,海風凜冽。

華修将年關所購置物品的清單與庫房支出拿到單雲閑面前時,終于開口詢問李如之事。

單雲閑将賬本扔至桌下,冷笑不已。“你與他既然賣身于我單家,便連命也是本少爺的。處置一個不聽話的下人似乎還輪不到你過問。”

華修俯身将賬簿撿起,擡頭望了他一眼,溫潤笑道:“小弟年少不更事,若有開罪少爺之處,為兄的在這裏替他賠不是了。”

呵呵一笑,單雲閑意味深長的看進他的眼底,怪聲怪氣道:“哦,兄弟麽?可據本少爺所知,李如并不是将你做兄長。”話到此處,他留了一半不再說。明眼人都看得出李如看華修的眼神不同,倒不知竟是襄王有心神女無意。

果真如此的話,就好玩了。

華修的眼神一動,面色不改,可是眼簾卻緩緩垂了下去,藏在身體兩側袖子裏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許久,才開口說道:

“小如對我依賴了些。”

他低下眼去,令人看不出情緒,只聽得這聲音裏似乎真有那麽一絲為人兄長的無奈。單雲閑勾唇,不置可否,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揮手令其退下。

華修離開單雲閑的院子時,并沒有往賬房過去。天色已晚,他便将那堆賬簿拿到了自己房裏。

桑苋城的晚上實行宵禁,入了夜後,整座城鎮幾乎都陷入了靜谧當中。大雪早已停歇,守夜的人凍得受不了,在廊下生了一堆火,靠在一起昏昏欲睡。

李如渾身的力氣使不上來,連護體仙力都沒法展開,蜷縮在地上迷糊之際,只覺自己的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幹燥的大手将他冰涼的十指包裹在了中間。

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瞥見那熟悉的輪廓,他驀地覺得委屈至極,嘴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

華修連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旋即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取暖,好看的眉頭皺成川字。他不明白李如明明有仙力,卻被人限制了連元神都無法提出來。果然,單雲閑不是簡單的人物。只可惜他眼下脫不開身,否則還可以找太白問問清楚。

“唔……”李如往他懷裏拱了拱,反手伸到背後摟住他的腰,悶聲悶氣的道:“早點過來我就不用挨冷挨餓了。”

“我看你和他之間在命格簿上定有牽連。說不定是你前世虧欠于他,今日被命格星君安排了這一遭來贖罪。”華修一臉好笑,身體輕輕顫動,惹來李如惡狠狠的一瞪。

“要不是你非得還女見的錢,我會遇上單雲閑那個混蛋麽?”李如用眼神傳話,兇巴巴的表示抗議。他好像忘了是他自己在妃女閣闖下禍事在先,華修才是被他連累。

華修對他的詭辯早就習以為常,好脾氣的安撫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他将他往一旁推了推,道:“有人來了,你先應付。稍候我再想法子将你的元神提出來。”

“打開。”

華修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接下來就是開鎖的聲響。

李如見狀,連忙爬回草堆坐好,神采奕奕的望向門口。

是單雲閑。

他的身後跟在外頭看守的家丁。在這屋子裏看了一圈,他的眼神往華修隐去身形的地方一掠而過,最終落到李如身上,唇角一抹模糊不清的笑。

“看上去精神不錯,這裏想必十分舒坦了?”

李如沒好氣的翻白眼,白天剛來過這裏,晚上又來!他是睡不着成心過來找茬的吧?“尚好!”他學着古人的樣子吐詞,眼睛不敢朝華修那裏瞥,生怕被單雲閑發現什麽端倪。

單雲閑冷笑,似乎并不急着離開。“好一個牙尖嘴利,待會兒你也要笑得出來才是。”

李如冷哼,在心裏嘀咕。要笑也不是笑給他看!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來這裏幹什麽?”

單雲閑雙手抱胸,站得筆直的低着眼看那張清秀的臉。究竟等一下會出現什麽表情?他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來此自然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李如挑眉,坐在地上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誰料單雲閑竟然不再開口,似乎在等待什麽。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有些驚慌失措。“少爺,賬房那裏出事了!”小魚嬌小的身影從門外閃入,氣喘籲籲的站到單雲閑面前,結結巴巴的道:

“李、李修……死了!”他方才照單雲閑的吩咐去查看李修,發現他硬邦邦的躺在床上,四肢冰涼、聲息全無!

這一句話無異于晴天霹靂,李如詫異的張開嘴,不知說什麽好。他朝一直隐着身形的華修望去,只見華修也皺着眉頭,神色複雜的望向單雲閑。

單雲閑唇角的笑容更盛,将一室的目光視若無睹,面色轉眼變得哀戚,對着李如沉重道:“令兄之事,實乃不幸。小如切勿悲恸,還需好生照料自己的身子才是。”

可他眼裏的促狹之意太明顯,導致李如一見就忍不住揮拳揍上去。只見單雲閑笑着,又轉過身對着小魚吩咐。“這事太觸黴頭,你領些人早些處理幹淨,莫要影響單府除夕的安排。”

小魚沉浸在他變化無常的表情中,怔怔點頭,半晌才回神,領了命令趕緊下去了。

單雲閑臨走之時,沖着李如道不明的露出一抹笑。說是體諒他突遭噩耗,特撤去軟禁,還他自由。

“你打算怎麽辦?”待他走後,李如站在屋中問。是回去“死而複生”還是就此算了?

華修沉默。死而複生這種事太過玄乎,說出來能有幾人相信?況且,他認為單雲閑這人太不簡單了,分明是早有此計。他知道李如能使仙術不但不驚訝,反而能制住李如;他猜測自己不是凡人,能利用他元神離開□□之際将自己迫得無法現身……一個凡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是怎樣可怕的心智!

可若僅是凡人就罷了,他此前就提點過李如這府邸不幹淨。照這樣猜測,莫非是鬼怪作祟?

未免為禍人間,他想自己有必要回天庭一趟,讓太白查一查這個單雲閑的來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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