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第2章

“這位小兄弟,你手裏明明有更好的鮑魚,怎麽還藏起來啊。”

站在魚攤前吵鬧的人是個魚販子,手裏拎着兩只魚簍,張嘴說個不停,江白嶼沉默不語,有條不紊地幫客人處理海鮮。

祈州河海相彙之地,一年到頭,河裏海裏的東西,只要是值錢的,就都逃不出魚販們的手,譬如鮑魚海參,買回去炮制成幹貨,是極好的藥材,再從河道轉運到內陸賣給富庶人家,價格能翻十倍不止。

應晚鏡瞄了眼被江白嶼搬到身後護着的水桶,裏面有三只碩大的黑金鮑,目測比手都要大,這要是賣掉,能有不少錢呢。

“這人想得倒美,要我我也不賣,他給的價格頂多是三倍,要是自己賣,那可就不得了。”

“哎,這位哥,這種品相的黑金鮑好不好抓啊。”

應晚鏡先在心裏盤算起來,要是直播去抓鮑魚,也能吸引很多人進直播間觀看吧。

“要是有那麽好抓,至于賣這麽貴,黑金鮑要去翻浪礁那找,運氣好,能在岸上撿到幾個,但要想抓到更好的品相,就要下潛到水下抓。”

“翻浪礁的浪花也大,水又深,沒有十足把握,那可不敢下去,只有這位不怕死的,敢一個猛子紮進去。”

“長得這麽大的鮑魚是不多見的。”

另一個看客說道:“這品相能賣不少錢,不過嶼哥家也不缺這點錢,他說不賣就是不賣,誰來都不行。”

“這個價錢要比平常的鮑魚翻三倍,而且我沒打算賣,我要帶回家吃。”見他不走,江白嶼也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忙活着。

原本這用來裝鮑魚的水桶是蓋着的,他并不打算賣掉這個來之不易的鮑魚,結果這個買完海鮮的客人在他攤位前翻來翻去,就看到了這三只黑金鮑。

“翻三倍我也有錢買,這手裏有錢,什麽山珍海味買不到。”

江白嶼皺着眉頭指着他手裏的魚簍子,“你手裏這些,還不夠嗎。”

那人說道:“這東西越精越好,要是有個頭大,肉質肥的,我就不要這些次的了。”

“能吃上這個的都不差錢,自然是優中選優。”

“你這麽壯實,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大補的人啊,況且這鮑魚吃多了陰氣重。”

“給我娘吃的。”江白嶼從木桶裏舀出來一瓢水,将處理好的魚沖洗幹淨,拿繩子從魚嘴裏穿進去,提溜起來。

“大娘,魚殺好了。”

江白嶼舀了點水,沖洗掉手上的魚血,一邊擦拭着手,一邊說道:“我娘生病,也要吃補品。”

魚販子不理解,走到江白嶼身旁套近乎:“只要有錢,還不怕買到更好的補品,要是你今天肯賣給我,我家裏有上好的人參,拿來送給你。”

江白嶼沒理睬他,對着買烤魚的小販說道:“來兩條魚,要少刺的。”

他看向對方的眼睛:“我們家不差錢,補品也多的是,現在就缺這個。”

一句話撂下,兩人就這麽僵持着,江白嶼要比對方高出一截,氣勢上确實壓人。

魚販子咬牙切齒,追問道:“你就是鐵心不賣了。”

“不賣。”

說完,江白嶼卻又留了個緩和的餘地。

“要是下次能多撈幾只,我可以賣給你一兩個,但是今天就先免談。”

那人眼見江白嶼死活不松嘴,又急又恨,聽到這句話,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水桶裏的鮑魚,便就此作罷。

“哎,真是個倔脾氣啊。”

應晚鏡吃着烤魚走到了江白嶼的攤位前。

“買兩只鮑魚。”

江白嶼看了幾眼應晚鏡,認出是熟客後,方才的怒意消去大半。

“有,挑吧。”

應晚鏡蹲下身,仔細挑選了兩個肥美的鮑魚,她指着水桶道:“就這兩個吧。”

江白嶼伸手将兩個鮑魚撈起來,遞給她。

應晚鏡背過身,扭頭說道:“放在我背簍裏吧。”

掀開蓋子,江白嶼看到裏面種類繁多的海鮮,貝類,海菜,海螺,都是些嗦完也填不飽肚子的食材。

“我這裏有幾只螃蟹,你要是喜歡吃,就送你了。”

江白嶼熟練地将螃蟹用繩子捆好,遞給應晚鏡,看了眼水桶裏還沒賣完的大蝦,也全都用網兜撈起。

“正好,這幾只蝦也送你,我就能收工回家了。”

應晚鏡接過沉甸甸的網兜,看了看裏面活蹦亂跳的大蝦,有些疑惑地瞄了眼江白嶼,這人今天和別人吵完架,脾氣居然溫和了點。

她照舊像往常一樣跟他搭話,“你娘病得嚴重嗎?我家裏認識一個醫術很好的先生,要不要請他來看一看。”

江白嶼收拾着地上的漁具,回道:“老毛病,吃點藥就好了。”

應晚鏡轉了轉腦瓜子,把手裏的烤魚吃光,扔掉手裏的竹簽,擦擦嘴,蹲下身對他柔聲說道:“我娘近來身子也不太好,不過啊,前幾天跟家裏的兄弟一起去普濟寺為她祈福。”

“一個叫無悲的游學法師,在普濟寺裏暫住,好多人去找他,挺靈驗的,回來後我娘氣色好了不少,不如你也去拜一拜。”

少女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江白嶼垂眸沉思着,用繩子把幾個魚簍和木桶全都串在一起,擡頭對應晚鏡說道:“多謝,明天我去拜一拜這位大師。”

說完,便抓起繩結,把地上這一堆漁具拎起來,扔在推車上,江白嶼把汗巾扔在水裏洗淨擰幹,擦了擦臉和脖子。

他看到應晚鏡沉甸甸的背簍,思忖道人家好心出主意,自己總要報答點什麽,便擡手一指:“把你的魚簍也放上吧,我送你一程。”

應晚鏡又驚又喜,但很快就收斂起來神色,客氣道謝:“那就多謝啦。”

江白嶼點點頭,算是回應,将她的魚簍放到車上後,便握着車把手向前走,一彎腰,漏出了瘦而有力的腰。

應晚鏡盯着他若隐若現的腰線,樂颠颠地跟在後面,不由得感慨道,這人要是在她的直播間露個面,肯定能吸引不少粉絲。

回到位于桐花村的家,應晚鏡先用打賞值兌換了一些大米添到米缸裏,又兌換了點油和鹽。

每次她只添兩天的量,若不仔細看,是察覺不到的,人怕出名豬怕壯,應家現在的處境更該低頭做人。

此地離皇城十萬八千裏遠,可是誰又能保證太皇太後過完壽辰,皇帝他老人家又忽然反悔,夜裏想起這些記錄在名冊上的官員,睡不着覺,他們這些罪臣就有苦頭吃了。

爹爹雖然沒什麽才能,可心腸好,不是那種耍滑頭的貪官,哪怕在這裏做個小小的團練使,每天還是照樣規規矩矩上班做事。

娘親溫柔慈愛,對她比對兩個哥哥都要好,有什麽好吃的都會讓她先吃,之前流放路上她大病初愈,兩個哥哥輪流背着她走。

到滄水縣這半個月,日子過得确實艱苦,可應晚鏡是吃苦吃得最少的一個,這樣的家人,對自小寄住在舅舅家的她來講,求之不得。

回想半個月來的苦日子,應晚鏡微微嘆口氣,在廚房裏叮叮當當地收拾鍋碗瓢盆,将今天趕海撿到的海鮮分分類,今晚就用這些給家裏改善夥食。

“妹妹,你在廚房?”

聽到大哥應明遠的聲音,應晚鏡應道:“嗯,我在。”

應明遠進到廚房,看見自家妹妹蹲在地上清洗海鮮,走近一看,注意到她濕漉漉的褲腿和鞋子。

“你是不是又跑去趕海了,臉曬得那麽紅,褲腿還濕透透的。”

應晚鏡擡頭笑了笑,安慰道:“沒事的,大哥,今天趁着天氣好,撿了不少海鮮,賣了不少錢,剩下這些晚上炒熟吃。”

應晚鏡伸手點了點應明遠的額頭,笑道:“怎麽愁眉苦臉的啊,爹的俸祿少,娘又生病,你去教學生,二哥去幹苦力活,我不能總在家閑着吧。”

應明遠起身把布袋挂在牆上,幫應晚鏡往水盆裏舀水。

盆裏的海鮮活蹦亂跳,幾只螃蟹順着盆沿往外爬,應晚鏡連忙拿竹篦蓋上,再壓上一塊磚頭。

應明遠拿過來一雙幹布鞋,“快把鞋子換了,濕着腳多難受,還容易生病。”

“好,聽大哥的,我現在就換。”

應晚鏡聽話地接過鞋子,坐在凳子上把濕漉漉的褲腿向上卷起來,換上幹鞋後她站起來走了走,冰涼的腳有了些暖意。

應明遠捏了捏妹妹被曬得紅撲撲的臉,不由得心疼起來。

“今天那個李老爺看我教得辛苦,賞了我一百文錢,夠我們家買半袋米了,下半個月就可以少吃幾頓野菜糊糊了。”

明明是好事,可應晚鏡覺得不對勁:“是不是他家小孩又拿石頭子砸你了。”

李老爺家的孩子不愛讀書,先前為了不想念書拿石頭砸傷過應明遠,李老爺為了補償大哥,也給了一百文錢。

今日忽然又給錢,應晚鏡實在不放心,起身去看應明遠臉上有沒有傷口。

應明遠拍了拍應晚鏡的腦袋,笑道:“怎麽會,李公子聽話多了,今天是他當着李老爺的面背了整首詩,所以才會給我賞錢的。”

“何況你也知道,李老爺對我很是客氣,上次李公子砸了我腦袋,挨了十幾個板子,坐都坐不了,只能趴着聽我講課。”

也是,應晚鏡松口氣,這裏的百姓對讀書人還是很敬重的,只是上次被一個孩子欺負,大哥心裏難受了好一陣。

“我們不提他。”應明遠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柔聲道:“猜猜我給你買的什麽。”

應晚鏡盯着他手裏的紙包搖搖頭:“猜不出來。”

應明遠揭開紙包遞到她手裏,“是糖包子。”

應晚鏡看着大哥高興的模樣,也跟着笑起來,只是眼睛不由得酸起來。

若應家沒有被卷入謀逆之案,大哥依舊還在學堂裏念書,日後入官場,前途一片光明,現在為了家裏能吃上飯,受了委屈也要憋在心裏。

應明遠揉揉妹妹的腦袋,“趁熱吃吧,我去給水缸裏挑點水。”

“嗯,那我準備晚飯。”

應晚鏡一邊咬着糖包,透過窗戶看到應明遠挑着扁擔出了門,轉身火速開啓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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