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第65章

話音落下他徑直轉身離去。

而這次,門外再無人把守了。

禁衛也随他一同撤離。

這便是代表,他不打算再強迫她了。

雲泠看着他逐漸消失在深幽夜色裏的身影,慢慢閉上了眼。

圍在蕭府的禁軍已經全部撤離了,蕭府又重新回歸了平靜。雨過風止,仆從将院中的落葉掃幹淨,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雲泠讓蕭祁白下了嚴令,知道此事的仆從都得把嘴閉嚴了,不得外傳,否則必有重罰。

第二日祖母回來,一大早便來探望,看見雲泠臉色蒼白,唇瓣幹澀眼皮紅腫的模樣十分擔心,“阿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雲泠搖了搖頭,沒打算把她和謝珏的事告訴她,不欲祖母擔憂,“沒事的,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受到了些驚吓。但已經無事了祖母不必擔心。”

蕭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額發,“怎麽又做噩夢了,祖母讓廚房給你煮碗安神湯來,晚上喝一些會好一些。”

“好。”雲泠乖巧地點了點頭。

蕭老夫人又道,“此次我和你祖父去給你商定上族譜去了,此事重大,所以祖父祖母特意為你選了個好日子。”

“以後阿泠便是我們蕭府名正言順的大小姐了,”蕭老夫人的聲音頓了頓,“祖母知道你在家有些事并不如意,林氏去世後,你父親娶了柳氏,對你算不上上心。”

“還有明容這孩子……”她嘆了口氣,“府中原本只有她一個女孩子,我們便也未曾過多約束過她,性子由得不成樣,見你回來怕被搶了寵愛便心裏不平衡了。這孩子本性雖不壞,但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我和你祖父商量了,要請個——”

話音還沒落下,就見蕭明容臉色憔悴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

蕭老夫人見她這幅模樣都驚了,“你怎麽也……這是怎麽了?”

蕭明容扁了扁嘴,“被哥哥罰了。”

“你做了什麽?”蕭老夫人臉色頓時嚴肅了,祁白雖不喜繼母柳氏,但對這個妹妹還是寬容的,從來沒有嚴厲地罰過。

此次竟然狠心罰了,一定是她這個孫女犯了大錯。

蕭明容想到昨天的事就覺得恐懼,當時太子殿下差一點就要殺了她了!

可是哥哥交代了,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不能再讓他們為小輩的事操心了。

擡頭偷偷撇了一眼雲泠,蕭明容立馬低下頭,聲音甕甕的,“我昨兒個……羞辱了姐姐,對姐姐不敬,哥哥罰我去觀雲寺清修反省。”

蕭老夫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氣得不行,“你啊你,又是為的什麽?小小年紀怎的就這麽不容人,阿泠可是你血脈相連的姐姐!她好不容易回來你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祖母之前是怎麽交代你的?”

蕭明容喪頭喪腦的,一連被哥哥祖母教訓,她低頭擦了擦眼淚,“是孫女錯了,孫女以後都記得了不會再犯了。”

蕭老夫人:“錯了應該怎麽做?該向誰道歉?”

蕭明容身體僵了僵,然後轉頭對雲泠行了一禮,“對不起姐姐,是明容錯了,明容向姐姐道歉。”

昨天,要不是蕭雲泠拉着,太子殿下的劍便已經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了。

雲泠并不是輕易要原諒她,只是懶得和她計較了,平靜地看着她,“我早就說過了,口德不修将來必有大禍。”

“就算我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可你若再這麽繼續下去,将來誰都保不住你。”

蕭明容眼淚刷刷地留下來,“我知道錯了。”

蕭老夫人嘆了口氣,“憐你可憐,不想讓你離開生母,沒想到我一朝心軟,便讓你的性子養成了這幅樣子。”

“聽你哥哥的話,去觀雲寺反省一段時間吧。”

蕭明容白着一張小臉,“是。”

等她出去後,蕭老夫人目光幽遠,拿過雲泠的手拍了拍,“你剛回家,祖母想讓你開心些,關于你繼母的事便就沒和你多說,我想着,一家人總是要和睦相處才好,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你也知道,你繼母柳氏是在你母親病故後續弦進來的。當時你掉下懸崖,找了許久連你的屍體都沒找到,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你母親病故,你祖父又病了大半年。你父親說這個家裏喪氣太重了,要娶柳氏進來沖喜。”

“我本不欲答應,可是當時祁白年紀還小,失去母親又失去了妹妹,小小年紀就變得沉默寡言,我見他實在可憐,孤苦伶仃的,便想,有個人進來照顧他也好,便答應了。”

“柳氏确實是個賢惠的人,一開始将你哥哥照顧得很好,與你的父親感情也很好。但一年後她就生下了明容,而不知為何,你哥哥與她之間就這麽生疏下來了。”

“這些年我也說不上來,這柳氏的性子雖偶爾有些尖刻,但也沒犯過什麽大錯。沒想到這心思會這麽狹隘,明容會這樣,大半都是因為她的緣故。”蕭老夫人嘆氣搖了搖頭,“你放心,祖母不會讓你受委屈,祖母會去找柳氏談一談。”

蕭老夫人的話讓雲泠陷入了沉思。

比起祖父祖母還有哥哥對她的親厚,蕭父對她只有表面的客氣,她一直都知道。

畢竟她從小就養在祖父祖母房中,連她出世蕭父也不在,恐怕她四歲之前與蕭父也沒相處過多少日子,他對她自然也沒有那麽疼愛。

但是她母親去世,蕭父立即續弦用的竟然是沖喜這個名頭。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順理成章了。

蕭明容關于林氏的事,想必也是從蕭父嘴裏聽出來的。

作為母親的枕邊人,蕭父知道這個并不稀奇。

但他也認為這是妖異之象麽?若如此,他又為什麽會娶她的母親?

腦子有些暈,雲泠一時也想不清楚。

她看着氣色不好,蕭老夫人也沒有過多打擾,又安撫了她幾句便離開了。

雲泠也有些不舒服,眼睛疼得要命,連喉嚨也啞了。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什麽精力再去想其他,夜裏還發起了熱。

熱度并不高,郎中把了脈開了藥,囑咐她要少思少慮,好好休養才是。

蕭老夫人見狀還以為她是被蕭明容的事傷到了,心疼得不行。為了哄她開心,隔日還叫了個戲班子來府裏,想聽什麽戲都由她點。

雲泠不想祖母擔心,便打起精神去了。

幾場春雨過去,掃去濕漉漉黏膩的陰霾,天空重新放晴,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雲泠身子也好了起來,蕭明容哭唧唧地被罰去了觀雲寺,聽說柳氏為此鬧了一場,但是也無用。

雲泠和謝錦嘉在一處做着嬰兒的小鞋子,陽光照進窗戶,溫暖又安寧。

這樣的日子,平和,安順,無波無瀾。

謝錦嘉猶猶豫豫地看着雲泠,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了句,“阿泠,你和太子哥哥……”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她那冷血無情的六哥三年前雷霆大怒,發下天羅地網的通緝令都是為了抓住阿泠。

阿泠不是被罰出宮的,是她自己設計逃跑的。

而前幾日,六哥的禁衛軍又重重圍住了蕭府,為的還是雲泠。

她和六哥之間……有情!

怪不得,這麽一想謝錦嘉好像很多事都想通了。那個時候她就覺得六哥對阿泠的寵信有些不一樣,看阿泠的眼神也是不一樣的。可是有時候六哥對阿泠的态度并不好,有時候還很冷待阿泠。她才沒有想那麽多。

可是現在想想,六哥深藏的目光下,哪裏只是冷淡呢。

“你和六哥……這是發生了什麽事?”謝錦嘉還是艱難地問了出來。

并不是好奇地想打探什,她只是關心而已,畢竟那天的事看起來便不簡單。

雲泠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長睫掩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之前騙了他一些事,現在都和他說了。沒什麽事的,你別擔心。”

謝錦嘉聞言嘴巴震驚地張大,“你,你怎麽敢騙六哥啊,他……”

滿京城誰不知道當朝太子不容欺騙的性子,而他一貫暴戾嗜殺,誰又敢騙他呢。

雲泠苦笑了下,“說來話長了,我現在也不知道後不後悔騙了他。”

若當初她不這麽瞻前顧後,堅定勇敢地堅持自己和他說清楚的話,又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呢。

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是事事都看得清楚,她也會猶豫不決,她也會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不過她現在已經和他說開了,所有想法都坦誠地說給他聽。他最後也終于撤了兵不再強迫。

她終是自由了。

他們,便就這樣吧。

——

太子回了東宮後,東宮的事務繁忙,除了政務,軍務,又忙不疊地要開始準備宗廟祭祀。

太子監國,本身便是身負重擔,确實再無空閑。

連帶着蕭祁白也忙得不行,本來定好日子要和雲泠一起去祭拜母親,又拖了好些時日。

直到在一個陽光很好的日子,蕭祁白帶着雲泠去祭拜了母親。

站在林淩的墓前,雲泠看着那碑上經過十幾年已經漸漸褪色的字,蕭瑟而孤零。

內心不知是什麽感覺,只覺得酸澀無比。

一開始聽到林淩的名字時,這兩個陌生的字眼湧進她腦中,她只是在理智地思考,或許林淩就是她的母親,并無多大的感觸。

後來随着真相不斷揭開,她終于确定了林淩就是她的生母,再聽到她病亡的消息,最後她來到了她墓前。

隔着十六年遙遠的歲月,她終于在站在了這裏。

蕭祁白嘆了口氣,“阿泠,給母親磕個頭吧。”

“好。”

雲泠跪下來,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

雲泠這些日子也很忙,柳氏見不得蕭明容吃苦,收拾了包裹也跟着去了觀雲寺。

無人管家,祖母年紀又大了,根本沒有心力再去管。雲泠也不想祖母這麽累,便挑起了這個擔子。

她曾經在東宮管過後宮六局,管家看帳這事對她也不算難,只是過去了三年多,一開始有些手生了。

将蕭府裏所有的奴仆都召集到院子裏,雲泠将他們都認了一遍,做的什麽活,是家生子還是從外面買來的,簽的是什麽契。

過了一遍後她基本就心裏有數了。

管家這事講究的事嚴松有度,不能一味地嚴了,将下人逼得沒有活路,也不能松了,讓下人膽敢欺上瞞下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柳氏也是伯府出身,她管家自然有一手,雲泠本也不必費什麽力,倒是有幾個看她年輕的刺頭,她随手也就敲打了。

……

一晃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

草長莺飛,春風徐徐,雲泠忙着家中事甚少出門。

而且她與京城貴女不太熟絡,是以那些遞來的花會馬球會的帖子她也都拒了,只安心地待在家中。

今日沈春香來了府中邀她。

“聽說你這段時日都不大出門啊。”

“你不是想學騎馬?今天天氣好,學騎馬再好不過了,”沈春香笑着說,“我給你挑個溫馴的母馬,一定不會摔着你。”

“有我沈春香教,保管你幾天就學會騎馬,去吧?老是待在府裏有什麽意思。”

雲泠猶豫了下,想着她還說過要認春香當老師呢,便答應了。

“我以前從沒有騎過的,恐怕會學得慢一些。”

“沒事,有我教你呢!”沈春香打包票。

從府裏出來,走到一半,無奈天不遂人願,原本朗朗晴空,忽然又下起了大雨,這個天氣是學不成騎馬了。

再回蕭府路程又遠,剛好離沈府很近了,沈春香便道,“要不去我家坐坐吧。”

雲泠想了下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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