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善鎮(十四)

第14章 善鎮(十四)

翌日一早。

沈漠之是被陽光照射進來的光線給喚醒的,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沉的一覺了。平時就算是睡着了,大概率也都會被或大或小的動靜給鬧醒,昨天一夜無夢,一直大眠到天亮,那真叫一個舒坦。

他這兒睡飽了,霍閻可是充滿了怨念。

霍閻原本以為這小子昨天夜裏運動量這麽大的情況下會老老實實睡到早上,沒想到半夜睡着睡着給他打了一套軍體拳。

肯定是半夜做夢夢見打怪了!

啧!睡覺不安分,以後最好捆起來。

沈漠之貓了個懶腰,感慨了一聲:“好久沒有這種夜裏不做夢的感覺了。”

霍閻要起身的動作停下:“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沈漠之完全沒有聽見霍閻的質問,只長長呼了一口氣,看見房間裏的布置,終于發現哪裏不對勁了:“這房間……是怎麽回事?”

他們昨天夜裏為了防止有怪物從陽臺進入,将大衣櫃合力搬到了陽臺的方向,今天早上他居然會被陽光照醒,而衣櫃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沈漠之來不及穿鞋,就往花園處看過去:小花園裏已經回複成昨天他們來到的樣子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昨天夜裏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也全都無影無蹤了,仿佛昨天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他們的一場夢一樣。

霍閻拎着沈漠之的後脖頸去洗漱:“嘴巴臭死了,去刷牙。”

沈漠之被扯得哎哎叫:“誰一大早嘴裏冒花香啊!又不是喝香水過日子的,有味道是很正常的好嗎?我去刷牙還不行嗎?”

沈漠之乖乖跟在霍閻身後刷牙,可是對于小洋房內的變化還是始終挂在心上,簡單洗漱過後,他趕緊換了衣服,和霍閻一塊下了樓去客廳。

其他人已經全數到了餐廳,百合和薰衣草在吃早飯,暗礁和鈴铛坐在沙發上,李岚還有禿鹫昨天夜裏沒見到,禿鹫能活下來他們也不意外,只是李岚居然也沒事,這一點倒是出乎沈漠之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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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鳥和路人沒有出現,這兩人是确定已經死了,并沒有随着一大早所有擺設恢複如初一并死而複生回來。

沈漠之和霍閻一下樓,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轉移過來,鈴铛更是站起來就想往沈漠之這邊走,可是看見霍閻的表情又頓住腳步,不敢再靠近。

瑪麗夫人對于自己的斤兩還是很有數的,閻羅的能力不是她現在有本事可以抗衡的,若是将閻羅惹煩了對她而言只能是個麻煩,所以趁着這層鈴铛小白花的皮還沒有被閻羅揭開的時候,她還是知情識趣一些比較好。

沈漠之恍惚之間想起自己睡着之前閻羅好像在他耳邊說了什麽,是關于鈴铛身份的。他作為一個新人,最多就能通過鈴铛身上的傷還有一些下意識的行為動作來判定這個人不是個單純的新人,沒想到閻羅已經直接挖出了對方的身份。到底是閻羅啊,當真是厲害。

或許等他自己在游戲裏呆久一點,就也有這個本事了。

以後也不會稍稍示好一點就有人貼上來了。沈漠之對于鈴铛的審美保持懷疑态度,就算不是跟他一樣的顏控,但是對于他這張臉刻意露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求助表情他還是敬謝不敏了。

沈漠之回過神來,對着鈴铛微微點了一下頭,話題先轉到了李岚身上:“昨天晚上睡得不錯?”

李岚笑了笑:“确實不錯,一覺睡到天亮。”

鈴铛見鬼一樣瞪着李岚:“你什麽都沒有聽見嗎?”

李岚一臉茫然:“聽見什麽?”

幾人對視一眼,似乎在确定李岚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是李岚一臉懵懂無知的模樣和鈴铛演出來的模樣到底還是有區別,八成說的是真話,且如果李岚昨天真的遇見怪物了,她附近的房間不可能沒有人聽到,或者說她有什麽逆天的道具,能夠在毫無聲息之間就取了那些怪物的性命,可是如果李岚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又為什麽要遮掩呢?

李岚歪頭看了看衆人,看出來其他人表情的不對勁,慢吞吞地問了一句:“昨天晚上,怎麽了嗎?”

鈴铛坐到她旁邊:“路人和珍珠鳥都死了……”

一提到珍珠鳥,禿鹫就用要殺人一樣的目光看着鈴铛。他和珍珠鳥是一個公會出來的,珍珠鳥什麽水平這裏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在E05裏和一個怪物同歸于盡,這不是胡扯嗎?

他大步走過來,扯住鈴铛的領子,那手勁兒幾乎要将鈴铛活活掐死:“昨天夜裏到底怎麽回事兒,說!”

鈴铛被他掐着脖子從地上提起來,她臉色漲紅,雙手不停拍打着禿鹫的胳膊:“松,松開!”

眼見着真要出人命了,其他人趕緊過去攔住,禿鹫将鈴铛狠狠甩在地上,鈴铛大口呼吸,委屈的要哭出來:“我,我那個時候暈過去了,我怎麽會知道!”

禿鹫陰恻恻道:“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沈漠之:也沒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鈴铛捂着脖子,眼裏噙着淚花,可說說出來的話卻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柔弱:“你如果真的這麽擔心珍珠鳥,你昨天晚上為什麽不來找她?你不是已經自己解決了身邊的怪物嗎?那你為什麽不來找她救她,反而是今天質問我這個新人!”

禿鹫一愣:“我……”他原本以為珍珠鳥想要對付這種怪物是輕而易舉的,他怎麽會想到珍珠鳥陰溝裏翻船,居然會死在這裏。

可是鈴铛說的話他也沒有辦法反駁,是他沒有考慮周全,可是他真的憑直覺感覺到鈴铛不是個簡單的身份。

鈴铛知道自己這次殺人的手段并不是多麽高明,剛才如果沒有人攔住禿鹫的話她肯定就會直接在這裏跟禿鹫動手。

不過既然禿鹫萌生了想要殺她的念頭,那麽就不要怪她下手狠了。如果有機會,她也不介意買一送一,讓禿鹫下去陪一陪那個珍珠鳥,也好全了這兩個人的友誼。

小洋房裏的劍拔弩張随着百合的嗤笑而結束:“怎麽,都想好怎麽出副本了?好啊,你們對着打,死一個算一個,我們正好能少點豬隊友。”

薰衣草一如往常地攔着百合:“百合,別說了……”

“他們都不介意演這麽一出好戲,沒個人來看戲,他們不是白白浪費感情了?”百合挑起一邊的眉毛:“有演虛假隊友情的,有演天真懵懂的,還有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聾作啞的,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百合捧着一杯牛奶塞給薰衣草讓她喝完:“喝吧,保存好體力,咱們有空也演一出~”

薰衣草捧着牛奶,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日常替百合的口無遮攔道歉。

客廳裏無人應聲,衆人各懷心思。

齊杉昨日約好九點在小洋房裏見面,他會帶幾人去善鎮的景點觀賞,現在是八點半,大家簡單吃了點飯,門鈴就響起來。

李岚這會兒距離門的方向最近,她便自覺起身去開門,原以為是齊杉提前到了,沒想到打開門之後,外面并不是齊杉,而是捧着法式點心,笑得一臉明媚盎然的白夢,後面跟着張大娘、貴兒還有幾個沒見過的鄰居,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點吃食,堆着笑意,看着李岚。

這烏央烏央一大片的,乍一看還以為是要來打群架。

李岚有些發懵,不知道怎麽招呼比較好。

白夢看了一眼李岚的不知所措,又看了看身後的一衆人,心下了然,趕緊表示自己和鄰居們只是過來送點早飯的。他們初來乍到,又都是一群在家裏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恐怕不會自己收拾早飯的,所以大家都自發的早上多準備了一點,約着一同送來,也好讓大家吃個早飯。

李岚趕忙道謝,然後往屋裏看過去,希望有其他人能過來幫忙說點什麽話的。她自己口才不佳,除了謝謝也說不出來別的,只好讓其他人處理溝通。

沈漠之湊過來,很是自來熟的将衆人的食物都一一接下,又送到廚房裏去,安置的時候還不忘給霍閻他們打個眼色,讓其他人盡量不要碰這些東西,出門的時候還是那副饞貓樣兒,笑意愣是讓這種小眼塌鼻的樣貌多了幾分猥瑣和相當違和的陽光:“多謝大家,要不是你們,我們都不知道早上吃什麽好了。”

李岚表示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她确實是來不了。

“你們要不要進來坐坐啊?”沈漠之的好客自然也都是敷衍的,就算這會兒有人想到房子裏呆着,也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而且再過一段時間齊杉就來了,那留下來的鄰居不走也得走。

大多數鄰居都擺擺手說不用了,家裏的事兒都沒有忙完,能夠幫上點忙就算是好的。張大娘拉着貴兒的手表示家裏的活還在做,就不打擾衆人了,轉身便牽着貴兒的手離開。

沈漠之盯着那些人離開的身影,探究似的沒有回頭,他在确定自己的想法有沒有錯,若是沒有錯的話……

白夢倒是一口答應下來,蹭着沈漠之和李岚之間的孔隙就進了房間,身體某些部位還有意無意地蹭過沈漠之的身體,她呵氣如蘭,在沈漠之耳邊很是酥麻的道了一句“抱歉~”。

沈漠之除了尬笑也沒有辦法回應別的什麽話。

他一回身,正對上李岚帶着笑意的眼神,好像是他和白夢之間當真有什麽勾勾搭搭的事情似的。

“我……”沈漠之想解釋。

“我懂。”李岚很貼心地回應。

“……”

不,你不懂……

沈漠之差點就哭出來:我真的不喜歡女人!

而且白夢的目标一直都是霍閻,這個目标即便是到現在也沒有放棄,從她進了房間之後那直勾勾只盯着霍閻的神态就能明顯看得出來了。其他人她最多就是掃一眼便移開目光,到了女孩子那邊更是連看都不看,只有到霍閻那兒的時候,眼睛明顯一亮,好像是要吃人一般。

按說霍閻在這個副本裏的顏值其實沒有他本人的高,可是架不住人家有氣質加成,那種久經戰場似的狠厲氣和男人獨有的雄性荷爾蒙,像是會自己從霍閻身上跑出來一樣。這對于白夢而言,就是具有異常的吸引力的。

今天霍閻的打扮比昨天剛進游戲的時候要随性得多。因為系統副本設定的原因,霍閻現在是有一點近視的,所以那副金邊眼鏡沒有辦法舍棄,還像個斯文敗類一樣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面,給他的狂野氣質增添了一分禁欲感。

而他的衣服穿的也不像昨天那麽周正 ,只是一件簡單的襯衫,上面的三顆紐扣松開,微微敞開前領,肌肉的輪廓若隐若現。而肩膀處分別綁了兩個袖帶,用來固定住襯衫,防止在打架和運動的時候衣服跑型。這兩個窄窄的純黑色袖帶在霍閻身上就更像是一個裝飾物,讓他原本就有明顯肌肉的胳膊更顯得堅實飽滿,隔着襯衫都能看得出下面令人血脈噴張的□□輪廓。

白夢已經很克制了,要是她不克制的話,估計這會兒就已經嗷嗷叫着撲到霍閻身上了。

可惜,白夢對霍閻有多垂涎,霍閻就對白夢有多無視。

不管白夢的表情已經露骨到了什麽程度,霍閻都只當是沒有看見,純粹拿她當個透明人這麽對待,看見沈漠之還站在門口不動彈,擡擡手:“杵那兒幹什麽,過來。”

“來了!”沈漠之蹦跶着過來,微微歪頭看霍閻:“幹嘛?”

“準備出門,一會兒時間就到了。”

“哦,好!”

沈漠之還想說什麽,就被一旁的白夢截了話:

“昨天說好的邀請我參觀,怎麽我好不容易過來你們就要走?”

“好不容易?”沈漠之故作一臉懵懂:“白姐不就住在隔壁嘛,哪來的好不容易,诶嘿嘿。白姐要是喜歡,就常來,我們總歸也不會住多久,趁着這個機會多見面也是好的呀~”沈漠之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白姐這麽好看,看多少次也不會厭煩啊!”

“數你嘴甜!”白夢正如昨天所說,繞着小洋房仔細參觀了一圈,又在花園裏逗留了片刻,這才對沈漠之道:“你們八個人能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我們都很高興。善鎮來新鮮面孔不算太頻繁,有的時候大家難免會熱情一點,你們還是多多包涵啊。要是被什麽人吓到了,就只管跟我說,我幫你們收拾他們。”

八個……

沈漠之表面上繼續跟白夢裝傻充愣,心裏卻在犯嘀咕:白夢既然認識齊杉,就應該知道他們一行人有十個,而且昨天送來的烤餅幹也正好是十的倍數。今天還沒有人告訴白夢他們已經死了兩個,白夢卻能脫口而出他們現在的人數,這其中一定有不對的地方。

“白姐怎麽知道……我們是八個人?”

“嗯?小齊告訴我的啊。”白夢回眸一笑,很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們做的早餐也是按照八個人做的,你們自己來了多少人,自己都記不住了嗎?你這年紀輕輕的記性不好啊。”

沈漠之看着白夢的表情不似作僞,其他聽着二人談話的人表情也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自然,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些想法,只是這會兒白夢還在,他們也不好宣之于口。

沈漠之很明智的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也不想将時間浪費在和白夢糾結人數的事情上,他轉了個話題,問道:“白姐,善鎮的人好像都很熱情好客啊,我們來這兒不過一天時間,你們就什麽都想着我們了,到底是這裏民風淳樸。”

說到這個話題,白夢也來了興致,她坐在沙發上,眼睛還是偶爾會看到一旁的霍閻,倒也是能好好回答沈漠之的問題:“是啊,善鎮之所以叫善鎮,就是因為這裏每一個村民都很和善,大家彼此互幫互助,沒有什麽是是非非的計較,對待外客也都是熱情大方的。小齊應該跟你們說過吧,這裏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所以哪怕我在國外留學,還是一心想着回來,享受這種簡單的鄉鎮生活。”

“白姐在哪兒留的洋啊?”薰衣草在旁邊小聲問了一句。

白夢看了她一眼:“我在西洋留學的。當時剛剛回到善鎮還有些不适應呢,也多虧了張大娘還有一些鎮民的幫襯,我這才能迅速适應回來。”

“白姐的家人不在這邊嗎?”沈漠之好奇。

白夢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下去,眼中升起一陣惆悵和感慨:“家人,都死了。病死的病死,年紀大的年紀大了,也都是善鎮的人幫襯着料理的,我一個女人,不懂這些……他們幫了我的忙,也不會問我要什麽報酬,所以我一直很感念他們,就連小貴兒當時也是極力地幫忙,呵呵,他一個娃娃,自己走路都費勁呢,還想幫着大人跑動跑西。”白夢說到這兒,似乎是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她看了一眼時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咱們回頭再見吧。”

說完,也不等沈漠之送她,和來時一樣,搖曳着腰肢離開了小洋房。

白夢走了,她留下的那些和鄰居們一起做的早飯被送進來之後就一直躺在廚房的桌面上,沒有人碰。白夢說的那些話看着是在回憶,但是信息量其實并不小。

首先,沈漠之他們進副本的時候,收到的副本提示上就有提到過善鎮的這些情況,現在被白夢提到,他們應該就是已經要開始主線劇情了。還有白夢反複提到的善鎮居民淳樸友善這一點,恐怕也沒有她說出來的這麽簡單,至于她提到家裏的人已經死了……

根據沈漠之淺薄的了解,不管是什麽年代,想要送孩子出國留洋肯定家底兒是不會很差的,像這個時代,就更是要家境殷實才能做到這一點。附近的鄰居大多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套平房裏,青石黑瓦的,人煙氣兒也足,而白夢則是一個人守着一個大房子,也不見有什麽保姆一類的人物伺候,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沈漠之擡眸,正好撞入霍閻的眼神中。短短一瞬的對視,兩人都知道對方的心裏一定是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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