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菁華高中（九）

第42章 菁華高中（九）

三分鐘時間轉瞬即逝。

齊青青“哎喲”一聲從牆邊上摔下來。

她的聲音不大, 可還是引起了女鬼的注意，女鬼手裏的動作猛然停止。

齊青青大氣都不敢喘，盯着女鬼的背影, 身體後仰, 腳步一點點往外退，餘光一直在測量自己和教室門的距離, 想要從這裏跑出去。

女鬼坐在椅子上，身體沒動, 垂下來的頭發覆蓋住她被撞擊導致變形的後腦，在齊青青動作的同時腦袋在脖子上瞬間轉了180度，那張遍布着縱橫交錯疤痕的臉直勾勾地盯着癱坐在地上的齊青青，黝黑的瞳仁将眼白的位置慢慢占據，上面清晰的倒映出齊青青那張被恐懼侵蝕的臉。

在被女鬼盯上的那一刻, 齊青青就動彈不得了, 如果非要換的話, 她寧可現在刷十張高考卷也不想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女鬼！

女鬼的身體随着腦袋的角度平滑的轉過來，她的嘴巴微微張開，聲音甜美卻讓人從心裏感到一陣不适：“你覺得我, 好看嗎？”

齊青青還以為女鬼會上來就給她來一個阿瓦達索命，沒想到只是問了個問題。這個問題肯定有陷阱, 齊青青不會傻到會覺得是女鬼想給她一條活路, 這個問題不管是回答好看還是不好看恐怕最後都會倒黴，她懷疑不定，始終沒能給出一個答案來。

齊青青的手背向身後，她的保命道具并不多, 積分也有限，只是現在的情況, 保命比保積分重要，她還是拎得清的。

可惜她的積分只能兌換個最次的桃木劍……

桃木劍對這玩意兒應該有用吧？！

女鬼看見齊青青不願意回答，又耐着性子問了兩遍：“我，好看嗎？你覺得我，好看嗎？！”

這回比剛剛聲音還要大，那甜膩的聲音彼此重疊，像是有一種魔力，在人的大腦裏瘋狂進行3D環繞，攪得人腦仁兒發疼，催促着人快速給出答案。女鬼倏然動作，齊青青見狀不好，也不顧自己還被女鬼盯視的恐懼，求生的欲望此刻戰勝了一切，她轉身就想從教室裏跑出去。

女鬼的嘴巴猛然之間從兩腮裂開，從嗓子裏發出無聲咆哮，教室門轟然鎖上，齊青青差點就躲閃不及，被教室門活活夾斷身體。

與此同時，整個教室的桌椅也開始顫抖，從地上晃晃悠悠飄到半空中，書本灑了一地，而那些桌椅板凳集體調轉了個方向對準了齊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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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青青呼吸急促，手忙腳亂之間想要兌換桃木劍來對方這女鬼，可是撲面而來的書本狂亂的砸在她的身上，讓她躲閃不及，臉上被鋒利的紙頁也劃出不少的傷口，她擡起手臂護着自己的頭，且退且擋，很快就被逼到牆邊，那邊的女鬼依舊不肯放棄，逼視着她想要得到自己問題的答案。

趙蒙看着齊青青遭難，想要獨善其身，又過不了膽量這關。他心裏罵自己沒用，在別人面前扛不住就算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那還是一個小姑娘！趙蒙強忍着惡心，閉着眼睛自我催眠，拿起教室清潔區的掃帚一頓亂舞。

從齊青青的視角看起來：這教室裏還有第二個鬼？還看不見！

系統這是要亡她！

趙蒙如他之前和沈漠之說的那樣，一害怕緊張就結巴，他舞着掃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我我我，我警告你，你你你，你有本事別欺負小姑娘！你你自己也是女孩子，能，能這樣嗎？”

說完話趙蒙又想給自己一下，他居然試圖和鬼講道理，想靠嘴遁，他是不是有病？

齊青青也傻了，她躲開飛過來的一本書：“你是玩家？”

“廢，廢話，我我我我，我救你！”

“謝謝你啊小結巴，但是你還是先逃命吧！”齊青青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個玩家，對方既然能一直隐藏身形，就說明他本來是有機會逃跑的，沒想到為了救自己，寧可暴露出來被女鬼發現。

說不感動是假的，這個系統裏，大家都是拼命獨善其身，不在背後推你一把去送死都已經算是天大的好人了，居然會有人在這個時候雪中送炭。如果她今天能活下來，一定會還小結巴這個人情！

聽這人說話，應該也是挺害怕的，難不成是手裏有什麽保命的好道具，能夠救兩個人于水火之中嗎？

“小結巴，你是有道具可以對付這家夥嗎？”

“沒，沒有，我，我不是小結巴，你別，別這麽喊我！”趙蒙和齊青青說話的空檔，女鬼就挪到了他的位置上，幾次和趙蒙差點臉貼臉，都靠着趙蒙的走位避開了。

女鬼看不見趙蒙，但是能看見趙蒙防身用的掃帚，她一瘸一拐地拖着腿走過來，伸出一只手，摸索趙蒙的具體位置，臉上那些扭曲的刻痕像是突然間就有了生命力一樣，在她的臉上扭動爬行，變成一個個線一般細長的蟲子，在她臉上的腐肉裏鑽來鑽去，就連已經變成純黑的眼球中都是一根根反射着寒光的游動線條。

趙蒙：“嘔——”

女鬼的動作停下，随着趙蒙的動作看向地面被他吐出來的穢物，身上那些游動的線蟲立刻靜止，從她的體內一根根鑽出皮膚，懸浮在半空中，尖銳的一頭齊齊對準趙蒙。

齊青青看見那線條上反射出來的點點寒光，那是從外面照射進教室裏的月光，那些不是蟲子，那些都是針！都是這個女鬼體內的針！

“小結巴，你當心，那些都是針！卧槽！”齊青青話音未落，又閃身躲過沖她飛來的椅子。

女鬼看都沒看齊青青那邊，她聲音涼薄，毫無起伏，又對趙蒙問出了那個重複了無數遍的問題：“你說，我好看嗎。”

針尖閃出寒芒。

趙蒙幾乎哀嚎出來：“我不知道啊！我臉盲！我真臉盲！！我高中三年同班同學都認不全，男女老少在我眼裏都一個樣，我哪知道什麽叫好看什麽叫不好看？”

臉盲這個說法當然是假的，他要是臉盲怎麽可能劉旻皓一被圍堵就立刻找到了屠克忽？

但是趙蒙的感觸是真的啊！他也沒見過幾次鬼，哪知道這種顏值在鬼裏面算好看還是算醜？

女鬼也沒有想到趙蒙居然是這麽個回答，反而愣住了：“臉……盲？”

趙蒙極其沒有出息的哭出來：“對，嗚嗚，我，我臉盲，我分不出來好看不好看。”

那些已經被女鬼帶出來的，懸在半空的針，又嗖嗖回到女鬼的身體裏。

女鬼靜默在那裏，趙蒙和齊青青都不知道女鬼對這個答案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她擡起頭，臉偏向教室門那邊，頭稍稍側過去，像是在聽什麽聲音。

趙蒙和齊青青看見她的動作，也跟着一塊聽，卻什麽都沒有聽到，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女鬼沒有再搭理兩個人，她身體轉了個方向，教室裏的桌椅板凳全都回歸到原位，教室門跟着打開，她又一瘸一拐地拖着腿從教室離開，好像有別的什麽東西更能吸引注意似的。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趙蒙和齊青青吊着的一顆心才咽下去。

齊青青摸着找到趙蒙的大概位置，如果不是怕再引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真的是要鼓掌感嘆了：“你居然把鬼給說懵了，可以啊小結巴！”

趙蒙的腿還在發抖，他軟癱着又坐回地上，剛才那一鼓作氣的勁兒過了之後就是一陣陣的後怕。他無力地回答齊青青：“我不是結巴，我也不敢說懵鬼……你還不走？”

還真不是結巴！

“你為什麽救我啊？”齊青青反手将教室門暫時先關上，唯恐有別人摸過來，他們又要心驚膽戰一次，她看不見趙蒙，聽着聲音比她的位置要低，也就一并蹲下來，盯着地面：“你剛剛自己跑了不是更好嗎？”

趙蒙也實話實說：“我腿軟，跑不動。”站都站不起來的那種軟。

“那你就算全程不說話，茍到白天，也能茍到鬼離開的。只要你不說話不動，鬼應該就沒有辦法發現你，如果不是我們運氣好，剛才就死定了！”齊青青聽趙蒙說實話反而放心，她對鑽研人心這一點确實還不夠厲害，但是能放着生路不選也要來救她的，應該是個好人：“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趙蒙聞言，摸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不敢說自己不要報答，反正如果我後面出事兒了，在你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就搭把手吧。再說，咱們這裏的任務之一不也是調查真相嗎？為了完成系統任務，我尚且要幫素不相識的高中生查明真相，難道眼前有一個真實鮮活的生命在的時候，我反而要視若無睹嗎？那我也太不是個人了。”

趙蒙的聲音到後面越來越小，他一拍手：“哎，要不然你跟我一塊搜查吧！”他膽子小，一個人速度也慢，還不如和眼前的小姑娘一起，說不定兩個人合作分工更快呢：“我還有別的隊友，可是現在他們不在這裏，我也不能告訴你他們是誰。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暫時合作，你膽子比我大，在一樓二樓搜查的時候，我就幫你把風！反正玩家和鬼怪都看不見我，我還能提前提醒你躲起來。”

趙蒙這個主意也正中齊青青的下懷，她也正想找個人一起合作，而且她還暫時沒有隊友，單打獨鬥在這個副本裏實在是太辛苦了。

趙蒙剛剛能救她，就說明起碼現在沒有害她的理由，也就痛快的答應下來。

至于趙蒙隐瞞他隊友的事情，齊青青也完全能夠理解，系統裏救人本身就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兒了，你又怎麽能夠心安理得的要求人家還把底兒透給你，就為了和你一個半新不新也沒什麽大能耐的人合作？

接下來的時間裏，趙蒙就和齊青青一起在一二樓搜查其他還有價值的信息。

兩人之間也資源共享了一下，趙蒙有和所有NPC好好溝通的技能沒有錯，但是有些事兒想打聽還真不如齊青青好使。

就比如在女生宿舍裏的八卦，他就不如齊青青探究起來方便。

女生之間茶餘飯後聊的內容，還真比男生多一些。

關于校園怪談和教學樓鬧鬼的事情，按照齊青青班級裏的說法，已經是這個學校的老生常談了。

菁華高中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學生傷亡，那些傷亡還都不止一兩個人這麽簡單。死法也大多都是自殺，死于意外的人寥寥無幾。尤其是近十幾年，這種情況越發明顯。關于教學樓鬧鬼的故事也有無數個不同的版本流傳出來。

但是因為學校的教學質量一直很好，又是省重點，保送生名額多，升學率高，所以學校總有手段借着各種家長的背景将這些事兒壓下來。

“還有一種說法。”齊青青神神秘秘的，她小心觀察着周圍，對趙蒙道：“女生裏有懷疑這些學生都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自殺嗎？”趙蒙懵了一下。

齊青青對着空氣，也不知道趙蒙在具體的哪個地方，只能皺皺鼻子道：“你傻啊，這十幾年自殺的學生越來越多，按說就算是學業越來越重也不至于都靠死來解決啊。”她動作停了停：“搞不好是在搞什麽獻祭的……也不對，就算是和□□牽扯上，十幾年……也太久了吧？”

她自己将這個猜測否定了，趙蒙也覺得不太可能。

之前學校鬧鬼，學生最多會吓病或是長期請假，沒有鬧出過人命，而根據最近學生見鬼的傳聞來看，保安巡查的時候，鬼就會消失不見，直到他們剛剛親眼看見女鬼的出現，和她正面對上，說不定才正式激活了學校的鬼怪。

“有這種可能。”齊青青也點頭：“所以，剛才的那個鬼，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被迫害過的學生，看她的樣子……也像是跳樓自殺的。”

“等等！”趙蒙出聲打斷齊青青：“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鬼，看起來很眼熟？”

齊青青疑惑：“什麽？”她靈動的眼睛眨了眨，做出回憶的樣子。剛才因為恐懼的原因，她都沒有敢細看那個女鬼的臉，現在趙蒙說她眼熟，齊青青也驟然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點熟悉……”

趙蒙的嘴張張合合，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這個人了：“林曉染……”

“林曉染！？”齊青青蹦起來：“真的假的？”

“我在辦公室看過林曉染的照片，也就是她摔得太稀碎了，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不然的話也不會等現在才覺得眼熟。”趙蒙雙眼放空。

對啊，肯定是林曉染。之前林曉染因為長得好看被人欺負，臉上被那群人劃拉成什麽模樣了，怪不得張口閉口都要問人家自己好看不好看呢。

好看是她被張品婷等人折磨的原罪。

齊青青和趙蒙都陷入沉默：林曉染不會是這個學校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因為外貌的原因受到欺淩的女孩子，也很有可能不是下場最慘的女孩子，可是他們還是為這個女生的遭遇感到一陣悲涼。

真有意思，學生之間的歧視，甚至是成人之間的歧視，總是很容易和容貌挂上鈎，就連長得格外好看，也成了一種錯誤。

長得太醜，就要罵人家辣眼；

長得好看，就要罵人家風騷；

長得平凡，就要罵人家平庸；

無非就是那些心思肮髒的人想要給自己的行為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而已，實際上，都是狗屁。

齊青青和趙蒙進了下一個教室，她聲音還是那樣輕，但是比之前的情緒都要更加沉重一些：“我在現實世界裏的學校，說起來不好不壞，學校的校風也就那樣，我成績也不上不下……哪個學校都有自己的陰暗面，但是大部分都還在陽光之下，老師也大多親善，同學之間哪怕不合，也就是彼此鬧點小別扭，最多陰陽怪氣一些。”

齊青青說到這兒的時候，手上搜查的動作停了一瞬：“我原本覺得在這個學校裏扮演學生不過是扮演自己的本職身份，不會有什麽難度。可我還是天真了，一班是個重點班，按說學生們不該對自己的校園生活這麽提心吊膽的，可是班裏的女孩子，家世背景沒那麽好的，沒有一個不是對着其他盛氣淩人的孩子唯唯諾諾的，唯恐自己行差踏錯就被人擠兌，變成下一個林曉染。而那些成績好家世好的人，不管犯了多大錯，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沒影響成績，無非就是家裏掏幾個錢的事兒……真有意思，有錢人要子女的成績居然是為了充面子，可卻對他們的惡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難道校園霸/淩就不算丢面子的事嗎？”

她還記得今天班級裏那群女生聊林曉染的時候泾渭分明的神色。

一部分倨傲鄙夷，一部分人人自危。

這些女生和她都是差不多的年紀，本應該在學校的保護下，安然度過自己的青春。

可學校的不作為、只對小部分人的保護，終将其他人都置于危險之中。

這樣的菁華高中，算什麽學校！

趙蒙只能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這不過就是個副本。”

“是啊，森*晚*整*理萬幸這裏只是個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