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學習機會

005. 學習機會

帶着一些說不明的思緒，賀啓星再次站上助跑道。

體力已經耗盡，這一跳就盡力吧，早跳完早休息。

起跑，蹬地，起跳，轉身，擡跨，彎腰。身體彎成一張弓，各部分依次達到最高點——過杆。

賀啓星墜到墊子上，橫杆紋絲不動。

觀衆席響起掌聲。大二同樣高度的過杆是在第三次試跳完成，兩年後拖着大四考研疲憊的身軀，第一次就通過了。

下意識地，賀啓星直直看向觀衆席，看向寧北之的位置。

寧北之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鼓着掌，突然就和鼓掌對象對上目光了。

他眨了眨眼。是在看自己？沒道理吧，開場到現在也沒對視，再說他們也不熟，總共也就說過兩句話。

自己看他被發現了？也不對啊。觀衆席擠滿了人，誰上場就看誰，自己平平無奇藏匿其中。

盡管心理活動翻湧，寧北之深谙對視法則：誰先躲誰就輸。靠着這點信念撐到大師兄先移開目光。

寧北之放下鼓掌的雙手，心有餘悸：那就是自己觀察他兩個月，被發現了。

寧北之上過舞臺，知道臺上臺下的視覺差異。凹深情的時候随機盯一個人可以，但要找一個人盯……不如直接看電線杆子。

罷了，想不通就不想，下次對視再做應對。當作個意外，寧北之從不為難自己。

跳高是一項終結于失敗的運動。不斷向上挑戰，直到達到極限而失敗。而賀啓星此時已經沒有體力去挑戰下一個失敗了，既然如此，就以成功作結吧。

一輪試跳結束。賀啓星和裁判申請下一個高度棄權，鎖定了一米六五的最終成績。齊延經過三次試跳後，也止步于這個高度，最後成績為一米六。

高度來到一米七。

寧北之時刻關注着賀啓星的賽況，卻看到他和裁判打了招呼，遠離了比賽場地，在一旁當起了觀衆。

怎麽回事，沒有繼續下一輪，受傷了？

陶天歌也發現了，問道：“那個生科大神，怎麽沒繼續了，剛剛不是成功了嗎？難道犯規了成績取消？”

“可能棄權了吧，”唐尚分析，“成績是有效的，他跳完裁判當場給出了白棋，判定試跳成功。”

寧北之點點頭，看着他的樣子也不像受傷，應該沒事。但是為什麽……給他抱着外套的是個女生？小師弟何在！

那個女生很是雀躍，圍在他身邊蹦蹦跳跳。賀啓星神色自如，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就灌。

以寧北之不算多的戀愛常識，賽場遞水是傳說中的專屬互動吧？再說這性別也不對呀……

一米七之後的比賽進行得很快，最終冠軍産生于一米八的橫杆前。賀啓星以一米六五的成績并列第三。

比賽結束。觀衆席掌聲持久而熱烈，獻給所有運動員。

觀衆逐漸散去，轉向另一個賽場。賀啓星緊随體育部的學妹走向學院大本營帳篷。

“師兄，比賽怎麽樣？”小姜師弟也在大本營，忙迎上前。

“第三第三！學長太牛了！”體育部學妹搶答，随後飛奔到帳篷最前方，現場更新由小黑板制作的光榮榜。

“星哥，實力不減當年。”院體育部現任部長就是當年負責跳高項目的學弟。這點情分用了兩年，磨破嘴皮子将人請來。

“還行吧。”拿了塊巧克力，賀啓星倚在長條桌上，“第三名多少積分來着？”

“嘿嘿，60積分。大功臣，謝了。”運動員獲獎積分計入學院總分，部長一臉滿意。

賀啓星在大本營待了一會兒，将近五點，今天的賽程也差不多結束。

“小姜，等會兒有空一起吃個飯嗎？光照實驗有幾個地方需要調整，我和你說一下。”

“好的，我現在已經忙完了，看你安排。”

姜亦珩是宣傳部成員，校運會這種展現學生風采的大日子，需要在場打雜，累得滿臉通紅。

兩人沿着跑道，穿過一大片青春熱血的橫幅，出了運動場。運動場靠近夏荷餐廳，小姜沒騎車，賀啓星推着山地車和他并排走。

寧北之餐盤裏擺着一份臘味煲仔飯，一盅排骨蓮藕瓦罐湯，再加一個鹵雞腿。

齊延比賽結束陪女友去了，唐尚被師姐一個電話呼喚實驗室救急，又只剩下兩個單身男青年。

陶天歌又犯紅眼病：“啧。”

寧北之姿态優雅喝湯。

“你和那個加了微信的女生，怎麽樣了？”

“就這樣呗，沒事聊兩句。現在忙着複習，也沒時間相處。”陶天歌就在煩這事兒呢。

“她也考研？”

“哦，那沒有，是個學妹，大三。”

“挺好，那你得抓緊複習，考上了，你至少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可以追學妹。”寧北之随意扯話，想了想又說，“哦，也不是，如果她明年也考研，你還不好打擾人家。”

“就發愁這個呢，我不趕緊追人，這幾個月她要先談上，我就沒機會了。”

“她願意和你沒事聊兩句，總還是有點機會的。要麽你問問她參不參賽，找機會也給她遞個水。”

“太明顯了，說好考完再行動，就算被拒絕，時間充裕哭它個三天三夜。”

“那确實。要是現在哭，安慰你還耽誤我時間。”

但說到遞水麽……啧。

那位女生給大師兄遞水的神态動作，眉梢都能看出興奮，而大師兄接水的動作很自然。離開時并排走，女生甚至還抱着他的衣服……就，實在不像是普通朋友。

大師兄究竟是不是同類啊，兩邊同時吊着？不能吧。

難道女生是妹妹？又或者自己對小姜和大師兄的性向判斷失誤，也不能吧。

正想着，人來了。這回隔了比較遠，大師兄背對着他，只有他在單方面觀察着。

“看什麽呢你？”陶天歌回頭掃了一圈，沒見着認識的人。

寧北之正好需要一些局外人視角，指示道：“看那個生科大神，你後面，靠窗那桌，兩點鐘方向。”

陶天歌找到人，看了兩眼，興致缺缺回頭：“哦。”

注意到寧北之還看着自己，像還有話要說，他又問：“所以？”

“你有沒有覺得，大神和對面男生之間的氛圍，有點不同尋常？”

“呃……”陶天歌又轉頭看去，五秒後轉回來，“有嗎？就正常聊天，不像吵架吧？”

寧北之：“……”

寧北之：“沒事，吃飯吧。”

再次見面，又過了一天半。寧北之喜歡秋天，他是型男，型男有許多外套，可以半個月不重樣換着搭配。

今天是純白T恤搭牛仔外套，清清爽爽男大學生，還給自己噴了點柑橘調香水。

吃過早飯，他慢悠悠騎車去圖書館。路邊栽了一片秋菊，正值盛花期，黃燦燦一片在風裏招搖。

到圖書館樓下，車庫裏掃一眼，品鑒新款山地車公路車。進了館，翻一翻擺在大廳的每日書籍推薦，雖然十有八九不合他口味。上了樓，再去大屏幕瞧瞧每周閱讀交流活動的主題，哪怕他從來不參與。

總之，看什麽不重要，主打一個積極陽光的生活态度。

入館儀式結束，這才不緊不慢邁向他的風水寶座。寧北之同樣把圖書館過道走成秀場，目光習慣性投向最後一排。

大師兄今天也一身清爽白T，已經進入學習狀态，并沒有為自己的到來擡眼一下。

落座，開臺燈，取文具，擺平板，疊試卷，去打水。寧北之有條不紊進行着學習前準備，一頓操作過後，定150分鐘倒計時，卷王，啓動！

最後一排的賀啓星猛學半個上午，緩緩揉着手腕，注意到寧北之比以往專注不少，中途也沒有悄悄看自己。

這是……确定關系，然後收心了？

行呗，是個有責任感，對感情負責的人。大明星和他的忠誠護衛，尊重祝福。

其實賀啓星并沒有明顯的同類雷達，寧北之算是他自行判斷的第一個案例。但這幾乎算是開卷考試，畢竟……這人看他看得也太明目張膽了。

兩個半小時很快過去，寧北之做完一張卷子，也到了午飯時間。圖書館樓下有簡餐，但人多，他還是習慣騎幾分鐘車子去飯堂，回宿舍睡個午覺再過來。

賀啓星也要去吃飯。整理好桌面物品，穿上外套就站起。

寧北之擡頭，又轉頭看了眼自己椅背上的衣服。

大師兄今天的穿搭，白T，牛仔外套。顏色同樣深淺，款式相差無幾的牛仔外套。

……行，只能說，帥哥的審美都是一致的。

下午的時間像是拉了進度條。入了秋天黑很快，傍晚六點，陶天歌在宿舍群裏圈寧北之，要去清風餐廳喝羊湯吃羊肉面。

上次味道确實不錯，于是兩輛山地車一前一後駛向羊肉湯。

賀啓星的車子不遠不近跟在後頭，若有所思。他沒觀察過同性情侶的相處，這倒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清風餐廳的特色窗口依然排長隊。寧北之陶天歌兩人點了一份大份羊湯，再各點了羊肉面和牛肉面。兩碗面先做好，湯還要等一陣。

賀啓星點的是常規飯菜，在兩桌之外随意找了個空位，和陌生同學拼桌，混在人群裏觀察着。倒也不能說是偷窺，畢竟大明星實在搶眼，名氣也不小，附近路過的女生都會看上兩眼。

“羊肉湯好了——”窗口大叔吆喝着。

只見微胖男生讓大明星坐着休息，主動承擔起端羊湯的重任。他臉上始終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為喜歡的人做事，絲毫沒有怨言。

湯端上桌，他又去取了兩個小碗和一疊辣醬。不錯，照顧得很細心。

然後回來仔細地盛了一碗……放在他自己面前？

賀啓星有些疑惑，是這樣嗎？但大明星的神情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安安靜靜吃着自己碗裏的面。或許，是情侶相處間的互相照顧，他讓微胖男生自己先吃，是這樣吧？

期間還有些自然的互動，很快，兩人把羊湯和兩碗面掃空。

大明星從兜裏取出一包紙巾，扯了一張給微胖男，自己再扯一張，似乎還嗔怪着什麽。

随後微胖男起身，憨憨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衣兜。大明星似乎在鬧脾氣，徑直走在前頭，微胖男帶着點寵溺追上，兩人并排說着話離開。

……

“不是，陶天歌？為什麽男生就不需要主動帶紙巾呢？我不是男的？！”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比較精致嘛。”

“那你哪個意思？什麽時候精致都得被開除男籍啦？”

“不是，哎！不知道啊，我是沒這個習慣，就是感覺……女生一般都會帶？”

寧北之幾乎要翻白眼：“哦，那你下次和能給你紙巾的女生一起吃飯吧。”

陶天歌緊急反思：“啧。我想了想，男生不帶紙巾這個話題還是值得讨論一下的。”

寧北之：“請發表你的高見。”

陶天歌：“不習慣帶紙巾……可能有部分原因是不帶包，沒地方放，以及男生上廁所用到的紙巾比較少？”

寧北之反駁：“那女生帶包也不是為了給你裝紙巾的吧，男裝的衣兜褲兜都比女裝的大，數量還多，裝包紙巾綽綽有餘。以及……呃，你找我借紙巾上廁所，自己想想，多少次了。”

陶天歌認輸：“我錯了，我帶，明天開始帶。咱剛吃飽，能不能不說廁所。”

寧北之：“這不是在理性讨論嗎，廁所還是你先提的。總之就是，借紙巾，可以；認為總能借到，所以不帶紙巾，不行。其實就是自私，總想着讓別人兜底。”

陶天歌認真想了想：“你罵得對。”

……

賀啓星放好餐盤，做最後總結：鬧別扭和哄人應該也是戀愛的重要環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