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美貌暴擊

007. 美貌暴擊

十點。賀啓星有些猶豫，今天是去跑步，還是留下觀察事态發展。

出去一趟，大明星和壯碩男明顯已經互相認識。回到位置的相處自然許多，壯碩男也不再時不時偷看。

十點二十，賀啓星決定還是走人。收拾着東西，暴雨忽至。

露臺厚重的大布簾被吹起，末端打着卷兒甩向牆面。雨來得急，劈裏啪啦砸在窗戶上，順着玻璃淌成道道水痕，再被新的雨滴覆蓋。

衆人紛紛擡頭，一陣輕微騷動，開始借傘博弈：賭半小時後雨停，或者現在下樓去服務臺搶借雨傘，再或者大家都觀望而閉館後還能撿漏借到傘。

張資然有些暗喜，側向寧北之悄聲問：“你有傘沒？”

寧北之單手摁着手機：“不知道。”

張資然：“？” 不帶這麽敷衍的吧。

---2024碩-606花開四朵---

寧：@你歌@你歌@你歌

你歌：有，在書包櫃。

寧：ok，閉館出口見。

張資然又湊過來：“我可以讓朋友送一把過來。”

寧北之手機鎖屏，反扣桌面上：“我有傘。”

張資然：“？”

他又生一計：“那你能撐我回去不？”

寧北之：“不能。”

孜然學弟表情有些受傷，寧北之反思，畢竟是自己粉絲呢，要給點關愛。

于是多解釋了一句：“我蹭別人的傘，而且我們宿舍區不在一塊，不順路。”

張資然也明白不順路，只好點了點頭，有一搭沒一搭看向窗外。

賀啓星的書包櫃也有一把傘，他并不着急。

書包櫃在停車區，是圖書館設置的的學生儲物櫃，以學期為單位，開放自由申請。主要面對考研考公群體，不用每天來回倒騰複習資料。

十一點，閉館音樂準時響起，這個月換了一首熱血動漫主題曲，日文歌。寧北之暗道，這歌能刺激人回宿舍再怒學三小時，用作閉館音樂真是用心良苦。

三人收拾桌面速度差不多，踩着厚地毯，前後腳離開了座位。

陶天歌今天早就等在出口，遠遠看到寧北之，誇張招手。

寧北之朝他擡下巴表示收到，不緊不慢走去。

“是來接你的朋友？”張資然警惕審視偶像身邊每一個雄性。

寧北之不多解釋：“走了，拜拜。”

賀啓星跟在後面，完整觀看這場修羅場：大明星歡歡喜喜迎向等待自己的護衛男友，而壯碩男只能落寞目送他們離開，綿綿愁緒融入瓢潑雨幕。

勉強吧，不夠精彩。

賀啓星擡腳往前走，莫名被攔下——

“哥們，你有傘不？”

賀啓星驚詫看着來人。

壯碩男……幾個意思？是曲線救國，還是轉換目标？

賀啓星倒是不介意幫大明星考察一下。

“有。你哪個宿舍區？”

張資然：“西區，松竹園。”

賀啓星：“行，一起走吧。”

雨傘很寬，撐兩個一米八幾大男生也不顯擁擠。走出圖書館，賀啓星沉默着，打算等壯碩男先開口。

“那個，學長，你也在複習考研哈。”張資然選了句廢話開場。

“嗯。”

“你們位置都是固定的嗎？”

“不固定，但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位置。”

“哦，那這麽說，附近的人也算相對固定。相處久了會認識的吧？”

賀啓星腹诽，這小子套話的技術好爛。

“嗯，時機合适，自然會認識。”

“那……呃，挺好的。”

張資然好像把自己繞了進去，一時進退兩難。

他不想在這位帥哥面前提起寧北之。萬一人家本來沒這意思，被他一提才開始注意自己偶像，那他這一通試探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路各懷心思。

賀啓星的判斷和寧北之一致，這學弟沒什麽壞心眼，就是追人的方式莽撞了一些。而經過剛剛那一場門口分別，已經明明白白被拒絕了，找他蹭傘可能是想……訴苦，求安慰？

張資然也很發愁。被偶像拒絕，偶像還直言要追旁邊這位帥哥。本打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自己明天就得換位置，這兩位至少還要對坐一個月。

他們近水樓臺，日久生情。自己被殘忍放逐，遙遙相望，可真是半點機會沒有了。

送佛送到西，賀啓星也不管他在想些什麽，多走了一百米，把人送到宿舍樓下。

宿舍區樓下好幾對情侶，你送我我送你，進行到依依惜別的最後橋段。

看着賀啓星離開的背影，張資然五味雜陳：認識心上人當晚，自己竟是被未來情敵送回宿舍。雨花飄飄北風嘯嘯，這體驗，誰懂？

第二天，寧北之旁邊的座位果然空下來了。兩人都不意外，又過了一段平平穩穩的日子。

學習，午飯，并排睡沙發，以及……互相消遣美色。

寧北之還是會暗暗和大師兄比進度，終于把數學的做題時間控制到了滿意的範圍。并且他還發現，自己英語似乎強一些，大師兄花在英語的時間明顯更高。

扳回一局，隐秘的攀比心獲得極大滿足。

時間來到十二月，正式入冬。型男不穿羽絨服，愛穿大衣。

寧北之就是個衣服架子，一米八三，肌肉勻稱，比例優越，最喜歡挑戰高難度長款風衣。

但長風衣确實不适合騎自行車。寧北之衣擺又一次被車子鏈條的機油弄出兩道痕，廢了一包紙巾也沒收拾幹淨，終于忍痛放棄了……自行車。

賀啓星也愛看大明星穿風衣。

英倫風，街頭風，休閑風，大明星都能完美駕馭。試問誰能拒絕一場時裝秀呢。

但寧北之今天很倒黴。睡醒午覺去洗臉醒神，正對着鏡子細數眼裏的紅血絲，水龍頭接口猝不及防爆開。

水柱直直沖向下巴，灌進衣領。

寧北之：……

衣服，得換。車子，沒有。大冷天走回去必定凍感冒。

回到座位，寧北之極度煩躁。自己是什麽很賤的人嗎？怎麽什麽破事都能給他碰上。

發到群裏的求助只有齊延回複，然而齊延在校外；唐尚這會兒在做實驗，不看手機；陶天歌那個豬，應該還在午睡。

附近也沒有認識的人。

寧北之仰在椅背，看天花板，靜心感受胸前陣陣涼意。

毛衣吸水性十足，涼絲絲的，正緩緩向腹部蔓延。寧北之也懶得擦了，直接開擺。

嚴寒刺骨，痛徹心扉。

不對。認識的人，也許還有一個。

寧北之直起身，恰好與賀啓星對視。

賀啓星一早就發現不對了。

今天他醒得更早，打了水回來剛好寧北之睡醒，兩人擦肩而過。但這人十分鐘後冷着一張臉回來，淺色衣服前襟一大片水痕，顯然是遭遇了什麽意外狀況。

他本想遞個紙巾，然而對面桌上也有一小包，顯然不是紙巾的問題。拿着手機焦躁不安，也許是在等男友回複。

——大明星突然坐直身體，撞上自己的視線。

兩人沉靜對視。

這是急救事件之後兩人再一次近距離對視。突然，又理所當然。

賀啓星意識到，自己對這雙眼睛真的沒有抵抗力。當他看向你，他滿眼都是你，而你覺得這完全不夠，你希望他滿心也都是你。

幾秒後，寧北之緩慢眨了眨眼。賀啓星給了個疑問的眼神。

寧北之眼眸一轉，抓起筆，低頭在紙上寫着什麽。

賀啓星收到一張不規則紙條：

“同學你好，請問能借一下你的自行車嗎？我這出了點狀況，要回宿舍一趟。可以的話，借用半小時就好。”

賀啓星擡頭看了寧北之一眼，寫道：“可以。我和你下樓一趟？”

該說不說，寧北之其實知道大師兄自行車長什麽樣，停哪兒。這幾個月兩人的吃飯時間都差不多，在停車區單方面偶遇不知道多少次。

不過嘛，這個說出來是有些尴尬的，顯得自己像個偷窺的癡漢。但如果裝傻，麻煩人家陪他下樓，更不好意思。演誰呢？沒必要。

于是寧北之寫道：“我見過你車子。你放心的話，把密碼告訴我就好，回頭你再改掉。”

大師兄回複很快：“1224，停在B區最裏頭那排，銀色。”

寧北之：“感謝！”

并附贈一個誠意滿滿的笑容。

寧北之離開後，賀啓星捏着這半張A4紙，還沉浸在剛剛大明星的笑裏。

眼眸，睫毛，卧蠶。

他承認，很膚淺地，他就是被美貌擊中了。

大明星的字，和他本人一個風格：張揚。有棱角、有力量，但也随意，舒舒服服地鋪開。

寧北之把車輪蹬出火，匆匆趕回宿舍。陶天歌剛轉醒，還沒下床，迷迷糊糊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這麽大火氣，我好好睡午覺也惹着你了……不是，水管炸了？？？”

“啊，倒大黴我真是。”

陶天歌探出頭看了一眼他的慘樣，嘿嘿樂着：“北啊，凡事看開點。你想嘛，好在是洗手池的水管，不是坑位的什麽管。”

寧北之：“……”

迅速換好衣服，出門前留下一句：“睡睡睡，耽誤學習耽誤事。”

陶天歌：“？！”

時裝秀上新。寧北之換了一件駝色的短裝夾克，內搭米白高領毛衣。

大師兄這車子不錯，還挺好騎的，座椅高度也正好适合他，不用調整。說起來大師兄比自己更高一點點，應該在一八五這樣。

在同樣位置鎖好車，密碼1，2，2，4，打亂後兩位。

哎？12.24，考研初試的時間……不至于吧，把它當密碼，這麽卷。

或者是生日？平安夜啊，那挺不錯。

借了車給自己，密碼要再改掉。如果是生日……嘿嘿，自己可真是罪過。

大明星盛裝歸來。

為了搭配夾克，寧北之基本上把全身衣服都換了。緊身褲塞進短靴，中和了上身的柔美，在休閑的基礎上加了些幹脆利落。

穩穩落座，他突然歪過腦袋正對着賀啓星。特意等人擡頭後，才緩慢綻開笑意，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賀啓星再次被擊中。穩重地點頭表示不客氣，低頭繼續奮筆疾書。實際緊急回想着大明星和護衛男友的相處場景，讓自己躁動的心跳以最快速度平息。

大明星這麽高強度散發魅力沒問題嗎？他不知道他笑得多好看？

不可能。舞臺常客，哪有不清楚自己美貌的。

那就是自己的問題。

原來自己這麽沒定力，這麽膚淺？也不至于吧。

算了……這種事不能多想。冷靜，別思維發散，及時止損，不為難自己。

晚上，寧北之去了趟實驗室，和師兄确認畢業論文用到的實驗材料。

到了學院樓，迎面撞上大二大三跟的前導師。他一向尊師重道，此刻卻心裏瘋狂默念妖魔鬼怪快走開……無效，還是走向了同一條長廊。

避無可避，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

“寧北之啊，好久不見了。我聽說你在準備考研？”

寧北之嘴角一扯，暗道你消息還挺靈通。聽誰說的？糟老頭子，大半年了還偷偷關注我呢。

“啊，是的，在備考。”

“哼，跟以前一樣，心思不定。你實習幹不下去了？”

“呃……”

是的，退組大半年了。當初組會被當衆刁難的難堪、疑惑和委屈，随着這句話再次黏上寧北之脊背。

“嗯，領導脾氣差，說話難聽，瞎指揮，一點都幹下去。”寧北之禮貌回答，“還是回到學校裏舒服，像現在，就挺好的。”

導師腳步稍稍頓住，沒看他，又徑直往前。

到了下一個拐角，寧北之笑眯眯地和導師道別。

他知道自己這個行為很幼稚，但他确實受不了了。事實證明，導師的能力和人品不挂鈎。課題組拉幫結派，氛圍尴尬而僵硬，同門苦不堪言。

沒日沒夜給實驗室洗瓶子打雜大半年，導師毫不過問；後來不知道從哪聽說他報名歌手賽，在組會上直接發難，以“心思不定”逼人退賽。哪怕他根本沒因為活動耽誤實驗室工作。

目送導師離開，寧北之維持了幾個月的平穩情緒，悄悄裂開一條縫。

但事已至此，只能祈禱畢業答辯分組不要撞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