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一淚封神

018. 一淚封神

石耀在桌下狠狠比着大拇指，錯怪兄弟了，人家不出手則已，出手直接放大招。

唐尚帶着些詫異，掃了賀啓星一眼。他和賀啓星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人看似溫和，實則邊界感強，不輕易與人交心。并且今晚飯桌上，賀啓星和寧北之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他本以為是撞專業院校的影響，但好像，不止是這樣。

茍住，再觀察觀察。

寧北之對這個邀請同樣驚奇。大師兄，兩天不到，就先撐不住了麽？

細細嚼完嘴裏的山藥片，他才不鹹不淡地問：“你沒人陪麽？”

賀啓星無情祭出兄弟：“往年來來去去都是他們幾個，沒意思。”

石耀：“嗨。來來去去，你這話大可不必。”

嚴楠松笑道：“也沒說錯。談戀愛就和女朋友過，空窗期就和兄弟過。”

齊延好奇：“今年呢？和女朋友還是和兄弟？”

劉明博：“今年巧了，都是和兄弟過。我，剛分手；石耀，分手兩年，封心鎖愛；嚴楠松，四年異地，思念成河；賀啓星，母胎單身，等有緣人。”

407幾人：“……”

嚴楠松：“行，就你會總結。”

陶天歌也樂了：“這年頭，怎麽大帥哥都單着呢。”

服務員拎着不鏽鋼壺過來，扇子遮着，添了大半鍋湯。沸騰的火鍋瞬間沉寂，上頭浮着幾個丸子。

桌上的情緒也中斷了一會兒。

賀啓星沒等到回答，大概明白寧北之的意思，不打算繼續追問。兄弟們見人家沒明确表态，也不好起哄。

然而對面卻給了個助攻，陶天歌樂呵呵把話題拐回來：“那就一起呗，人多熱鬧。我和北之找你們玩去。”

石耀怕他反悔，趕緊說：“那敢情好。”

寧北之本來也不抗拒，順着陶天歌的話應下：“行，那就一起看晚會？”

賀啓星笑得很溫柔：“好啊。”

說到晚會和舞臺，就不可避免聊到寧北之大放光彩的歌手大賽。

“我靠，那天也是很巧，”石耀很是激動，“我和啓星被班委拉去聽一個什麽講座，忘了，就是湊人頭那種。然後聽完打算去土街吃個夜宵，路過喇叭廣場，正好是你那場決賽。反正就，來都來了，也不要門票，我倆就進去聽一耳朵。”

寧北之似笑非笑斜了一眼賀啓星。原以為嚴楠松說那句“長得帥，歌好聽”是胡扯，現在看來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真實性的——至少是真看過他比賽。

校園歌手大賽，每個學校都能辦，本來也只是個小有名氣的校園活動。自前年開始，鷺禾電視臺參與策劃，還拉到一個發展迅猛的本土互聯網企業砸錢贊助。

簡而言之，有專業團隊，有錢。天時地利人和——比賽直接引爆。

賽期長達兩個月，分為預賽，複賽和決賽三個階段。決賽圈共八個席位，經過組合賽、個人賽、挑戰賽等等複雜賽制，決出前三。

在宣傳上，除了主宣傳片、還拍攝了個人宣傳片、校園寫真等傳物料，鋪天蓋地砸下來，堪稱造星運動。

寧北之無疑是最耀眼的那顆星。

當時他趕着去吃飯，車還沒停穩，猛然對上餐廳門口自己的大幅海報，周圍一圈人圍着親密合影。自信如寧北之，直接愣住，卧槽一聲，蹬上踏板遁回宿舍。

留陶天歌原地茫然。當然，五分鐘後，陶天歌和海報的賤兮兮合影在群裏刷屏。

但客觀來說，大學過分娛樂化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經過互聯網發酵，輻射範圍超出所有人想象。從那之後，歌手賽開始主動冷卻，慢慢回歸到正常校園比賽的規模。

因此，寧北之奪冠那一屆，也就成了無法複制的，唯一一屆。

“聽到我唱哪首歌了？”寧北之饒有興趣地問。

賀啓星回想着，當時匆忙入場，那驚鴻一瞥——

\" City Of Stars \"

初夏夜晚，微風輕拂。舞臺立在湖畔，霓虹燈束映紅半邊天。

主持人拽着藍色大裙擺，款款退下。燈光漸暗，收攏，聚焦于舞臺右前方一小塊圓圈。

寧北之抓着一把吉他，三兩步跳上臺。氣氛推向頂端，掌聲雷動，夾雜着叫尖叫和一些莫名羞恥的真情告白。

大屏幕高清畫面同步——寧北之一身校草标配，襯衫領口微敞，下擺紮進黑色修身長褲。妝容搭配着衣着，清清爽爽，劉海吹出弧度，輕掃眉梢。

聚光燈下立着銀色高腳凳，一高一低兩個話筒。寧北之穩步進入光束，優雅鞠躬，穩穩坐下。兩條長腿一直一曲，歪頭仔細調整話筒高度。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如實投到大屏幕上。

最後随意掃了兩下琴弦，朝正前方的攝像機展顏一笑。

賀啓星在草坪斜坡席地而坐，被突如其來的尖叫吵得皺眉，擡頭對上的就是這個笑容。

深刻，濃烈的美。燈光一打，五官線條更顯立體。尤其一雙眼掃過來，銳利，卻含着綿綿情意。

賀啓星的心尖像是給什麽撥了一下——被蠱住了。

石耀的反應更為直接：“靠，這顏值，帥死誰了。”

聚光燈下，寧北之低頭調整情緒，場下不約而同安靜下來。大屏幕，鏡頭稍微切遠。寧北之右側胸口的胸針成了點睛之筆，金屬玫瑰清清冷冷，反而添上一絲魅惑氣息。

片刻之後——

\"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

一句低吟清唱。

像大提琴拉弓，像巧克力融化，像琥珀松石沉寂多年後蘇醒。

和表面的明豔張揚不同，寧北之聲線偏沉，舒适音區在中低音。溫柔，纏綿，缱绻。

琴弦震顫，寧北之和着吉他旋律開口。曲子帶着些明快和俏皮，A rush, A glance, A touch, A dance……一對情人在粉藍色霞光籠罩下輕摟着跳舞，裙擺飛旋。

場下金色熒光棒揮舞。

賀啓星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不放過每一個可能的眼神交彙——雖然只是寧北之和攝像機的對視。

寧北之有着很好的鏡頭感，一掃弦，一擡眸。氛圍裏，自成一片星空。

樂曲後半段，不知不覺間，原先歡快的舞曲漫上一層悲愁。寧北之不再和臺下互動，眼神帶着些悵然，完全溺在自己的情緒裏。

\"City of stars，\"

寧北之看向舞臺另一側，大屏幕上是他的側臉。忽然停住，眼眶逐漸發紅，露出明顯的脆弱。

最後一句，低頭握住話筒。唱得很慢，幾乎是念白。

\"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

擡眸，定格。

雙眼含淚。

“這哥們把自己唱哭了？我靠，有故事？”石耀被鎮住，“還是說這些搞藝術的都情感充沛？說哭就哭，拍電影似的。”

賀啓星微眯着眼，手臂撐在屈起的左膝上，沒說話。

**

火鍋店內，時隔一年多，石耀終于把這個問題抛給本尊。

問出口暗道不好。萬一人大帥哥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呢，這不揭人傷疤。

賀啓星暗道，石耀今晚才喝了多少，鍋裏翻騰的腦花是他的麽？

寧北之有些膩，灌了口茶，笑着說：“要不你還是別知道了，破壞表演的完整性。“

石耀聽他這麽說，放下心來。那就不是什麽慘痛情史，都可以問。

“所以是舞臺設計？說說呗，我是真好奇。當時，你不知道，賀啓星都給看懵了。”

賀啓星：“？”

寧北之不賣關子：“是舞臺設計，也是意外。”

陶天歌回想當時，他下場後瘋狂抹淚糊了一臉妝的凄慘模樣，抖着肩直笑。

“簡單點說就是，凹深情，然後被閃光燈閃了。”寧北之解釋，“人在臺上，只能硬撐。”

劉明博說：“臨場發揮？牛的。”

齊延：“那确實。咱北之這場，眼淚一閃，直接封神。”

“我我我這有高清照片。”陶天歌急忙翻朋友圈相冊，“你粉絲好富，人手單反，絕了，鼻毛都能看清。”

寧北之被他氣死：“哪有什麽鼻毛。”

陶天歌更正：“哦哦，不是鼻毛，是落在鼻子上的睫毛，睫毛。”

“找到了找到了，你們看看。”陶天歌把手機往桌對面遞，“啧啧，北，你這顏是真能打，我要是女生，絕對追你。”

寧北之：“謝謝你啊。”

手機傳到407那一邊，賀啓星搶先接過。心跳猛然快了一拍。

照片上的角度和當時大屏幕的角度不一樣，拍的是左側臉。鏡頭下，鼻翼淺淺小痣被準确捕捉，臉上的妝容也更精致。眼淚墜在眼眶下沿，要落不落，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賀啓星當時确實被驚豔，但并未起什麽心思，過後也沒特意搜尋寧北之相關信息。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是臺下觀衆的千分之一，而寧北之是高不可攀的大明星。

就像歌詞裏問的，\"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

是的，所有星星都願意只為他而閃耀。

賀啓星握着手機靜了半晌，石耀幾人湊過來：“我也看看。”

想鎖屏，賀啓星突然升起強烈的占有欲。可是寧北之就坐在他旁邊，照片正主兒都沒意見，他完全沒身份額外幹點什麽。

寧北之此時也留意着賀啓星的表情。搶手機是很迅速，看到照片卻沒什麽太大波動？不信，裝得這麽好？

這張照片，寧北之個人其實不太滿意。他承認是很好看，聚光燈下的淚水，很有意境。但是吧……太楚楚可憐了，和他冷峻酷哥的風格不符。

表演可以，但在現實中，他自認永遠不可能出現這種神情。

收回目光，寧北之在鍋裏撈着剛下的響鈴卷，卻莫名對上斜對面唐尚的灼灼目光。

寧北之表情僵住，迅速調整，這才發現自己原來臉上帶笑。

他以為唐尚有什麽話想說，可唐尚只是遙遙舉杯，自顧自喝了一口，什麽也沒說。

寧北之更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