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心疼我了

041. 心疼我了

生科院決賽登頂。

場內歡呼聲沖頂，觀衆席上旗子飛揚，口號震天。賀啓星和隊友依次擊掌擁抱，下意識回過身，鎖定觀衆席他那位觀賽甜心——卻發現這人正事不關己，低着頭不知道在幹嘛。

幾秒後，寧北之終于擡起頭來，勾着笑，朝他晃了晃手機。賀啓星不明所以，是讓自己看消息？随即寧北之轉過身，高舉手機，調整角度……啊，原來是自拍。

賀啓星看不到他的屏幕，但樂得陪他玩，在原地傻站好一會兒，直到收到對方ok手勢，才慢慢走回自己團隊。

隊長調侃他：“你看誰呢，星星？”

“戀愛了？剛誰給你喊加油啊？”一起打了幾年球，隊友們也是第一次聽到有觀衆大膽喊他星星。

“就上次那個男生，賀哥朋友吧。”

賀啓星搭着毛巾，糊弄過去：“嗯，熱情觀衆。”

賽後球隊聚餐慶功。倒是可以帶家屬，但寧北之沒名沒份的，只能倚在體育場出口把人攔下。賀啓星滿身剛結束運動的神清氣爽，眼神發亮，就這麽看着他。

寧北之道賀：“恭喜，這場贏得很帥。”人也很帥。

賀啓星遞給他一顆檸檬糖：“謝謝，你的比心很可愛。”

好客氣一個道謝，給寧北之整不會了。于是過度解讀，思維纏纏繞繞——“他誇我可愛”，又開始傻笑。

賀啓星等他笑完，說：“照片發我。”

寧北之想到剛剛利用透視的搞怪合影，鏡頭裏賀啓星被他揉圓捏扁，憋着笑比了個ok。

隊友打鬧着走遠，賀啓星說：“那，明天見？”

寧北之微擡下巴：“明天見。”

看着賀啓星追上隊友，寧北之覺得自己怪傻的，還來這蹲人，演偶像劇啊？就為了單獨見個面，說兩句沒營養的廢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暗搓搓挺開心的。怎麽回事呢，被誇可愛也開心？寧北之懷疑：我應該還算是個酷哥吧？

賀啓星那頭收到照片，給他發了兩個大拇指系統自帶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六人在校門會合，公交轉地鐵，去往鷺禾市植物園。

植物園是熱門景點，也是鷺禾大學生物相關專業的教學基地之一，小隊裏三人都來過。簡亦航他們倒是第一次來，一路咋咋呼呼，滿臉寫着我是游客，差點就要買門口醜出天際的宰客明信片。

進了園子，看到沒見過的植物，簡亦航張口就喊：“姜轶珩，這是什麽？”

旁邊就挂着介紹牌子，姜轶珩是真的無語：“你不識字嗎？”

簡亦航越挫越勇：“你專業人士嘛，這牌子哪有你講得有意思。”

寧北之湊上去看了眼，說：“這是杜仲，我國特有的單科單屬植物，可藥用，一般是樹皮入藥。”

“像個人名。”

姜轶珩：“嗯，有傳說，一個叫杜仲的人服此藥升仙。”

簡亦航：“真的？”

“……”姜轶珩不想和傻子廢話。

賀啓星加入科普：“它的葉子很有意思，撕開能看到中間有絲線連接，和藕斷絲連差不多。”

簡亦航和室友聽了蠢蠢欲動：“試試？”

姜轶珩：“保護等級應該是易危。”

簡亦航雙手合十：“對不起。”

寧北之和賀啓星綴在小隊後頭，并肩慢慢走着。

賀啓星幫他擋了一下頭頂的樹枝，問：“喜歡植物？”

“相比動物，是的。”

“所以畢業論文選了藻類方向？”

“那倒不是。我換導師嘛，能選擇的不多，加上正好喜歡張老師，就跟着她做藻了。”寧北之撿起一片形狀完美的落葉端詳，又問，“你呢？你想做的應該是更微觀的細胞？和林老師的方向有些差別吧？”

“嗯。”賀啓星笑了，坦白道：“所以我才要考A大。”

“對了，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

“問我為什麽沒保研？”

寧北之并不意外他能猜到，挑眉看他：“你是不是也想問我這個？”

“嗯。無論是初試成績，還是兩次研讨給我的壓力，都說明你成績不差。”賀啓星換了個更準确的評價，“不是不差，是極其優秀。而且據我所知，你們院的保研競争不算特別激烈吧？是你大三實習的時候沒穩住成績？”

“我們星星很聰明嘛，一猜就中。”寧北之旋轉着葉柄，讓它像竹蜻蜓一樣飛出去，心想賀啓星真懂他。

他承認道：“時間精力有限，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當時在學習上确實是擺了個小爛，我也沒想到最後還得繞回這條路。”

“理解。”賀啓星和他持同樣的觀點。人生道路并不是一眼到頭的軌道，只要有勇氣，有決心，随時可以修正，更改，重新出發。

兩人往上，走上一段石階。賀啓星說回自己：“我有個挂科記錄。”

“啊？”這确實出乎寧北之意料，他停住腳步轉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病了？”

“嗯。”賀啓星說，“急性腸胃炎，中途棄考。已作答的題目，加上平時分滿分，還是不夠。按照規章制度，也不符合緩考要求，只能挂科重修。”

“小可憐。”寧北之真沒想到賀啓星竟然栽在這種地方。

他太能理解了。大一四級那天寧北之低燒頭暈，強撐着草草答完，還不能提前交卷，趴桌上睡了二十幾分鐘，天旋地轉走出考場。好在低分飄過，後來六級怒刷一個高分，四級成績也就沒多大意義。

戳人傷心事，寧北之壓着聲音問：“哪一門啊？”

“高數。”

賀啓星瞧着對方滿眼的憐惜，說：“心疼我了？”

“那确實。”寧北之拐了個彎說，“如果你能保研，我就少一個競争對手，多麽幸福。”

“那我怎麽認識你？你先認識小姜，然後來看我比賽？”

“你不會學學張資然？人追星都敢追到圖書館，你不行？”

賀啓星側頭笑了，他要真的追到圖書館，那大概率……能行。不是他自戀，但寧北之這唯愛美麗皮囊的眼珠子可不得鎖他身上。

穿過一片苔藓區域，路面濕滑。前頭小姜不小心滑了一下，被簡亦航一把撈起。

“小心點。”寧北之也學着照顧人，想扶着賀啓星的手肘，卻發現這人的手臂早已伸在自己身後。心裏直冒泡，于是繼續往前走，裝作沒發現。

陽光透過葉片縫隙親吻小苔藓。林間水霧重，幾人不忍打擾這份幽靜，在連成片的丁達爾光束中默默穿行。

穿出雨林區，來到一片鋪着陽光的嫩綠草坪。

簡亦航拍了拍地面，确認幹濕度可以接受，順勢坐下：“歇會兒吧。”

暖暖曬着太陽，寧北之接上前面的話題，問：“你為什麽選生科這個專業？”

賀啓星字正腔圓：“因為我相信，21世紀是——”

寧北之打斷：“宇宙機的世紀。”

“倒也沒錯。”賀啓星失笑，“這不是在學了麽，生物信息學。”

過了會兒，他又說：“高中我最喜歡的科目就是生物，尤其是選修，講生物前沿的那本。”

寧北之狠狠點頭：“選修三，現代科技專題，我的最愛。”

賀啓星：“嗯，很有意思。基因工程部分，還有生物倫理的讨論，我找了很多補充資料看。高二參加了學科競賽，啃了一大本普通動物學，成績也不錯，全國一等獎。或許從那個時候起，就決定走這條路了吧。”

“挺好的。目标明确，也順利實現了。”

賀啓星問：“你呢？”

寧北之摸着腳邊的小草，說：“我興趣比較雜，高中什麽都想玩一下。參加了播音社、辯論隊，還有生态調研小組。可能說話說得太多，累了，最後覺得搞野外調查比較有意思，是一種……不那麽明顯的裝。最後頭腦一熱就報了生态。”

“當時是真頭鐵，因為說實話我不像你那麽目标清晰，不是非生态不可。并且以我的成績，熱門的計算機金融都能上。”寧北之想着自己當時那倔驢樣子，笑個不停，“但我不聽勸，越勸越堅定，明知天坑偏往下跳。”

“不過吧，讀着讀着，發現自己确實挺喜歡做實驗搞科研，至少專業沒選錯。唯一的坑就是選導師，真倒了大黴。”

賀啓星笑着安慰：“過去了，以後都是好運。”

他覺得人的際遇屬實奇妙：都倒黴，倒就倒吧，倒黴讓我們相遇。

聊到專業，繞不開的下一步發展。賀啓星問：“你給A大導師發郵件了麽？怎麽說？”

“收到汪言教授回複了，簡單聊了實驗室研究方向，是做細胞凋亡和腫瘤相關。老師人挺好，我提的幾個問題都詳細給答複了，我争取報他那兒。”

導師選擇這一塊的情報，就是來源于賀啓星。林詠導師＋相識師姐的推薦，雙重保障。

賀啓星說起自己：“我給兩位教授發了郵件，聊的內容和你差不多。可惜的是王東森教授手下沒名額了，但他也樂于和我讨論新發文章裏的觀點，氛圍很不錯。”

備考按計劃推進，合作大有成效。而兩人都明白，聯系導師只是初步溝通和了解，真正的互相選擇——要等最後的那個結果。

現在距離考研複試，還有不到十天。

要沉住氣。

寧北之伸出手掌，笑得自信：“複試，加油吧。”

“加油。”賀啓星緊緊握上去。陽光下，能看清寧北之臉上細細的絨毛，像是加了一層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