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食物荼毒

食物荼毒

天空染上光暈，暖黃色調如水墨般逐漸暈染。庭院內已經重新打掃的幹幹淨淨，水行舟撸起袖子蹲在改造後的花圃之上，手裏一粒一粒的扔着種子。

慕予修負責翻土刨坑，揮舞鋤頭的手臂都酸痛了，身上的衣服更是被髒兮兮的泥土沾了厚厚一層，強權之下總算懂得聽話了。

等種子種下去之後，小雪負責用兩只前爪将泥土覆蓋，渾身雪白的毛發同樣跟從泥坑裏打滾似的，髒兮兮成一團。最後由水茜茜小心翼翼端着水瓢澆水，白軟臉頰上由泥土點綴出一顆碩大的媒婆痣。

“行了。”水行舟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來，“這些種子可都是食物，可得仔細照顧着，我可沒那麽多銀子天天買吃的，到時候或許還可以拿出去賣來補貼家用。”

這次種的種類有很多，從蔬菜到水果再到主食，院內之前做花圃的一塊地方都被改造成菜園子，再用了修真界的聚靈陣，足夠催生這些種子十天內結果。

要是各大宗門見他們都費力給弟子們築基使用的聚靈陣被人随手用來種菜，如此暴殄天物，肯定要氣的吐血。

慕予修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手裏鋤頭一甩，吓得貓崽子炸了毛跳到一邊，見此十分得意，“我說你有沒有搞錯，你是修真者還怕沒錢嗎？把你真實身份一說，保證他們上趕着給你送東西。”

“誰說我是修真者？”水行舟挑眉，一手拎起正在偷偷玩泥巴的妹妹，“小慕，你去燒點水，給這兩只髒兮兮的小花貓洗碗。”

慕予修炸了，一個彈跳從地上跳起來，差點踩到鋤頭，“你說什麽？你竟然這麽大膽，不僅讓本大爺來鏟土還想讓本大爺去燒水！你竟然還叫我小慕，我哪裏小了！”

“這裏就咱們三個人一只貓，我和茜茜都不可能去燒水，當然就只有你去了。”水行舟聳肩，誰叫他自作聰明打賭還輸了，“你別忘了你身上還有奴仆契約呢，等你燒完水了還得做飯，不然今天晚上的你肯定會餓肚子。”

“我是未來的魔道之主，怎麽可能給你們這些修士……”慕予修剛剛才斬釘截鐵的架勢在看到水行舟舉起的手時落了下去，不過還是不甘心的嘟囔，“那也不能什麽都讓我做吧，至少你得做飯。”

經過之前的晚餐事件後，水行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要吃他做的飯，驚訝的挑眉，“你真要吃我做的飯？”

“對！”慕予修咬牙，早上的那惡心東西肯定是這家夥故意羞辱他的，現在他也要羞辱回去，一個修真者給魔做飯，這在與魔界生死對立的修真界可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魔也有魔的尊嚴，怎麽能讓修真者為所欲為呢！

“那行，我給你做，你趕緊去燒水。”水行舟欣然接受，其實他也是想再次驗證自己的廚藝到底怎麽樣，之前的信心滿滿在遇到晚上的小慕予修落荒而逃後頭一次産生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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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拎着衣領懸空的水茜茜抱着小雪，一人一貓的眼裏充滿了對慕予修的同情。

廚房很大，那是水行舟前世一百多年裏從沒踏足過的地方，面對竈臺啊廚具什麽的完全不會弄，他辟谷之前都是随便就地取材吃點，反正餓不死就行，辟谷以後就沒這方面需求，逃亡都沒時間哪來時間坐下來慢慢吃飯。

慕予修也在廚房燒水，不時探頭去吹竈臺裏的柴火，被煙熏得嗆的直咳嗽，好不容易升起火，自己滿臉都黑了，“咳咳咳！凡人的這東西真難辦，要是我魔氣還在就好了，一下子就搞定了。”

只可惜他現在只能晚上月光修煉，而晚上修煉的魔氣全部要用來白天維持十八歲模樣，白天晚上記憶不互通，導致惡性循環，又怕晚上的自己亂跑出事，沒辦法才躲在深山老林裏尋求出路。

水行舟正對各種廚具大眼瞪小眼，“你是魔，怎麽會淪落到凡間，你這一身傷又是怎麽來的，療傷回魔界不是更好嗎？”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慕予修蹲在地上，手肘放在雙膝，手臂撐着臉頰，惆悵不已，“我一醒來就在這裏了，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只記得自己名字和身份。”

他也想回魔界，可是魔界入口被封印，距離這裏多遠也并不清楚，不如好好修煉恢複身體再說。還有，慕予修一想起魔界首先心底湧入的滔天憤怒，然後就是抵制，是一種寧肯死也不願意回去的信念，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什麽。

或許魔界有他的仇人？

和小慕予修說辭相同，但無論是大還是小，兩人似乎都只有目前的身份記憶，其他記憶都沒有。

水行舟沉思的時候，鍋裏的水已經開始冒着小泡。

慕予修把柴火塞的滿滿當當才站起來，警惕的盯着他，“喂，你該不會是故意找我說話的吧？我水都快燒好了，你說好的飯呢？”

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餓的肚子痛爬起來的早上了，肚子吃不飽，他哪來的精力恢複身體，怎麽能回到魔界找仇人。再拖延下去就到晚上了，說不定這修士就故意欺負他小搪塞怎麽辦？

水行舟故作鎮定的翻了翻廚具，發現除了刀以外他都不認識，“我之前在書上見過有一種食物名曰叫花雞，用香料塞滿雞肚，泥土荷葉包裹，再輔以火中烤制，其肉入味芳香無比，肉質鮮美緊致。”

短短兩句話已經說的慕予修都流口水了，他一個魔天生就嗜血，哪裏吃過什麽正兒八經的美食，每天躲在這裏也是找一些飛禽走獸吃生肉，聽的饞蟲都出來了，“我要吃這個，你趕緊去弄啊！”

水行舟點點頭，背着手來到魚塘邊，裏面是活水，有三兩條幸存的金魚在甩尾暢游，是荒蕪的四合院內唯一的生氣。臉上鎮定，實則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這小魔看出他的虛張聲勢。

叫花雞這種食物是他偶然聽其他異人說的，聽起來很容易。

他拿出玉戒中之前沒吃完紅毛虎軀體，正在猶豫割多少的時候，水茜茜小步小步的抱着小雪跑了過來，手裏還攥着兩個紅色果子，兩只大眼睛眨啊眨，小臉紅彤彤的，“哥哥，茜茜晚上不吃飯，和小雪吃果果。”

“知道了。”水行舟挫敗的嘆了口氣，其實這入了道的妖獸肉吃起來雖然可以補充靈力，但是對普通人身體還是太狂躁了，而且妹妹真的很聽娘的話，一點都不願意吃他做的東西。

水行舟也不知道做叫花雞要用哪些香料，之前在廚房看着像是香料的罐子拿了兩罐過來，砍了節大腿抹上香料，用濕泥包裹，沒有荷葉，扔進廚房竈臺旺盛的火堆中。

水好了，水行舟備好水後趕緊退出房門，同時囑咐妹妹不要玩水，趕緊洗完澡後出來吃飯。

水茜茜從小就愛玩水，每次洗澡都得最少兩個時辰，然後被林美娘揪着耳朵提出來，還特別喜歡下雨天跑出去淋雨，其喜愛程度讓爹娘都無可奈何。

“知道啦！”水茜茜聲音清脆的回答，舉起同樣髒兮兮的小貓，“小雪，我來幫你洗幹淨吧！”

貓崽子可憐巴巴的扒着浴桶，又不能反抗，耳朵尾巴都耷拉着，滿臉生無可戀，它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洗澡！

水行舟倒是習慣用淨塵決一下搞定，慕予修見了也纏着要用淨塵決清理，然後一人一魔就守在竈臺前盯着中間那坨土。

慕予修用樹杈子撥了一下火，猶疑的問，“這樣真的可以嗎？我怎麽感覺可能不會熟。”

“絕對沒問題。”水行舟拍胸脯保證，他可是絕對按照異人說的方法步驟來的，之前很可能是沒有香料所以不好吃，這次他都吸取教訓了。

又等了一會兒，慕予修見水行舟把土坨子扒拉出來，質疑的問，“好了嗎？”

“大概？”水行舟戳了一下土，很硬，不是很肯定的說，“土都這樣了，裏面的肉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慕予修此時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早上就吃了兩個包子，然後又翻了那麽大塊地，“算了算了，反正我生的也吃過，難道還怕吃生的嗎？”

随即用鋤頭敲開石塊。

石塊裏是一團火紅的虎腿，毛發未剔幹淨，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泥土上沾了稀疏兩根毛，外面看起來熟了，然而用刀切開，裏面鮮紅的汁水混合着油脂滴落，撲面而來一股酸臭的辣味，嗆得人直咳嗽，又酸的讓人反胃。

又想吐了。

咦，為什麽他要說又？

慕予修，“……這是什麽？”

水行舟沉默片刻，果斷把鍋甩出去，滿臉嚴肅的解釋，“說明這紅毛虎的肉質不适合食用。”

慕予修現在明白為什麽那兩個小的要用那副表情看他了，這還不如吃生肉和果子。

他沉默的起身，走出去，被門檻險些絆倒還踉跄了一下。

天知道他是怎麽平複那股想吐的欲/望的。

水茜茜不情不願的縮短了泡澡時間，笨手笨腳的穿好衣服，提着洗香香後的小貓走出去，小貓渾身毛發濕噠噠的粘粘在一起，體型絲毫沒有縮水。

“茜茜妹妹~”剛出門，就碰到慕予修用黏膩的聲音拖長的語調喚她，一雙火紅的眸子璀璨如寶石，裏面盛滿了讨好，“你那果子給我兩顆呗，我都快餓死了。”

慕予修一點都不覺得丢臉，他管這叫能屈能伸。

水茜茜見他還挺可憐的，正在猶豫要不要給的時候，這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擺放在房間裏桌子上的果子，一個箭步沖進去抓起兩個就跑。

貓崽子頓時勃然大怒，哈着氣從小女孩懷裏跳出來，毛發炸開，尾巴豎立，兩只前爪張開鋒銳的指甲就撲了上去。

慕予修知道自己打不贏，一邊跑一邊往嘴巴裏塞果子，哇啦啦的叫了起來，“诶！你別追啊，你追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吃的你的果子，你是不是不欺負小孩子？那我要變小了！我真的要變小了！我真的真的……”

水茜茜咬着指甲，迷茫的問哥哥，“哥哥，果子不是很多嗎？小雪為什麽要追壞蛋？”

“他活該，誰讓他搶別人東西吃的，讓小雪教訓教訓他也好。”水行舟眯着眼睛，“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加威勢下手取鄉才謂之強盜。”

于是兄妹倆坐在臺階上一邊啃果子一邊看庭院裏的單方面毆打，倒是挺生機勃勃。

＊

靈鹿宗內，掌門已将人數清點過後交付與如今連他也要仰視的曾經的徒兒，“多日不見，洄兒你的修為又精進了許多。”

“燕大哥。”于衫一方面享受着其他弟子的豔羨，一方面心底又被嫉妒蠶食，兩邊撕扯的都快精神分裂了。

燕洄抱着劍，板着臉，“掌門放心，我定會看護好師弟們。”

若是沒有感情，他也不會特意回來給這麽個小門派給一群築基期當領隊。掌門欣慰的點頭，“好，好。”

範文知站在後側，還有些惶然也有些興奮，他沒有多少修為卻跟着他們去秘境，少年想着修仙飛升一腔熱血沸騰。

于衫以為他害怕，十分哥倆好的拍了拍肩膀，用兄長的語氣說，“你放心，你這次去就是去提前看看。”

不過回不回來的就說不準了。

待弟子們都登上飛舟，燕洄朗聲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