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釜底抽薪【三合一】

釜底抽薪【三合一】

傳說中九霄劍尊天賦卓絕，十八歲拜師，二十歲築基，三十歲金丹，五十歲元嬰，兩百歲便已是聲名顯赫的渡劫期修士，距離飛升僅一步之遙。

劍尊的稱號來源于他手中的九霄劍，那是一把上古遺留的神劍，傳聞擁有開天辟地之能，能神能魔，随主而變。而劍尊是一個剛正不阿之人，曾手持九霄劍斬斷魔族半壁山河，差點讓魔族絕跡。

一直到最後魔尊出手才打道回府。

與魔族一戰後，本就因天賦而崇拜他的整個修真界轟動一時，所有人都以拜入劍尊門下為目标而奮鬥，哪怕只是能待在一個宗門也好。可以說淮一宗的大宗地位也和劍尊脫不了幹系，只要他坐鎮，哪怕千年萬年都可以繼續傳承下去。

只不過這麽多年，九霄劍尊為了專心突破而一直閉關，三十年前出關後按照冥冥中的因果将燕洄收在門下。這本又是轟動一時的事件，然而後面又出現了收靈寵事件，風頭直接蓋過首徒燕洄。

可以說，九霄劍尊是整個蔚支大陸都崇拜的半神，否則也不會因為一只貓而改動追捧。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怎麽會是以一個幼童柔弱的軀體出現，又怎麽會出現在只适用于築基期弟子的秘境。

範文知是靈鹿宗弟子，第一天到達的時候就已經聽過劍尊首徒之事，更被科普過劍尊的傳奇，他滿臉狐疑的說， “你騙誰呢劍尊怎麽可能是你這樣的。”

渡劫期修士的神識已經與神無異，但凡有人念叨全名都會被捕捉，所以基本都不會念全。當然，自己說自己就沒問題。

本來稀疏的森林突然變得茂密高聳，密密麻麻的枝丫與樹葉相交，将空中鈎織出一個圓形空間，從縫隙中透出幾縷金色陽光。

“你信嗎”寒長臨的雙眸盯着抱着小貓身形颀長的男人，不留痕跡的接觸到背後樹梢上的藤蔓快速移開眼睛。

頂着聚集全場的目光，水行舟嘆了口氣。他實在是沒想到，都這樣了還能被所謂的劇情牽扯進去，更沒想過還會和大名鼎鼎的劍尊見不止一次面，這次劍尊還救了範文知。

前世，追殺他的大能那麽多，除了動手就是動手哪能記得全。可是逃到蔚支大陸後他面對的殺機少了很多，他當時還以為是這塊大陸的異人少，後來才發現原來是九霄劍尊要他心甘情願的入網，聽說是要拿他做實驗。

那時候，他第一次領會到了陰謀的存在，雖然他不明白對方口中的是什麽實驗，反正異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不妨礙心中對九霄劍尊的憎惡增至前三名。

水行舟看着這個自稱是九霄劍尊的男孩， “據我所知，如今的劍尊正在淮一宗主持大局，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前段日子還收了一只世間絕無僅有的靈獸，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他”

“那不是我。”寒長臨抿唇，抱緊了木劍，首次對一個陌生人吐露掩蓋的真相， “三十年前，我出關後按照因果線收燕洄為首徒，閉關時卻罕見的心神不寧，掐指一算發現我有生死之憂，我本以為是飛升突破，然而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一股神秘力量強行奪舍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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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範文知震驚的瞪大眼睛， “你可是即将飛升的修士，誰這麽厲害能奪舍你的身體啊”

“是。”寒長臨點頭， “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甚至有些輕敵，這導致後面我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逐步削弱，同時那個魂魄還試圖抹殺我的存在，為了自保，我只能助元嬰逃跑并選擇放棄軀體。”

“元嬰離體後需要大量的靈力來維持我制作出的人身，這時候的我才發現元嬰不知道受什麽吸引到了空海城，看到了你。”

你是指水行舟。

空海城上的靈鹿宗弟子選拔場上，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旁敲側擊打聽倒了水行舟的行跡後第二次在小巷中見面，第二次見面時他一直在打量這個吸引他元嬰過來的男人，得出的結論是實力好心性不錯，然而也僅僅如此。

作為高高在上的劍尊，他見過的人太多太多，天賦好的心性好的一抓一大把。

寒長臨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危險處境和不知道那個魂魄會用他的身體做出什麽事，費勁千辛萬苦從漏洞處進入歸元秘境準備去找洗髓草的路上就遇到了範文知。

他一眼就看出了陣法的精髓，能擺布此陣者必定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是以主動出口相助，并成功借助範文知找到了布陣者，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會是水行舟。

而且，背後還跟着傳說中神樹的幼苗。

“也就是說，你的身體控制不穩定。”水行舟松開撫摸小雪脖頸的手，将貓崽子放在範文知手中， “冒昧請求，能否讓我看看你的識海”

範文知低頭和貓崽子對視，貓咪慵懶的水眸一定，逐漸變得嫌棄，突然麻利的一個翻身落地，甩了甩毛發上不存在的水珠，掃着尾巴三兩下跳上樹枝，尋到一個比較粗壯的樹幹上蹲下，兩只前爪窩在身下，雙眸閉合開始睡覺。

範文知， “……”一如既往的嫌棄。

“當然可以。”寒長臨雖然不懂為什麽水行舟要這麽做，不過他開口就是尋求信任的方式，而且這具臨時放大的軀體內裏千瘡百孔。

一縷陌生神識鑽入眉心，識海相當于修真者的命脈，寒長臨反射性的想反擊，強行壓下自己的動作，還好那道外來神識離開的夠快。

查看後，水行舟收回神識。

果然，和家裏收養的那個小魔頭情況差不多。元嬰和軀體息息相關，所以他們的識海都被摧毀過，脫離軀體後可能是因為寒長臨的修行比較正規所以緩慢不過識海恢複的不錯。

但是某位小魔頭一通亂來，不僅導致識海亂七八糟，還把自己身體和魂魄都折騰到日夜分離。

“我信你。”水行舟說。

異人的奪舍毋庸置疑。

前世那位“劍尊”他就曾懷疑過，不明白如此心腸歹毒之人竟然會被稱贊嫉惡如仇，高風亮節。今生在看到寒長臨的那一瞬間，不可否認的從腦子裏劃過對方擁有成為劍尊的潛質。

寒長臨和慕予修，一位是劍尊一位不知道是魔族的誰，兩個出逃的大能元嬰都出現在他身邊，其關鍵點還需要進一步确認。

系統竟如此強大，能攜帶異人魂魄劃破虛空後還能強勢奪舍半步飛升的渡劫期修士。

“你現在打算怎麽做讓我幫忙奪回身體”水行舟問道。

寒長臨看了看對方腳邊扭成一團的靈草剛想說什麽又看到範文知打斷了， “那具身體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但是我不能允許他冒用我的身份做事，所以我得趕快提升實力。”

水行舟點頭， “你的想法很對。”

畢竟二十年都過去了，對方能做什麽早就做了。況且看寒長臨一副嫌棄的模樣，估計是不會回那具身體了。

“我需要洗髓草。”寒長臨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不僅我需要，我看你的這位朋友也同樣需要。”

“傳聞劍尊不僅實力強悍也同樣博學多識，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水行舟也沒在意對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手裏有洗髓草，既然欲言又止，那說明告知也不遠了。

“那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水行舟取出保存功德金光的瓶子。

“不知。”寒長臨頗為沮喪的嘆了口氣， “果然，我還是太年輕了。”

剛剛被劍尊名號震懾到的範文知一點都沒關注他們讨論的重點，反而是驚訝的說， “兩百歲了都還年輕啊我和肘子今年才十八歲呢!”

目前身體為八歲的寒長臨， “……”

實際神識兩百歲的水行舟， “……”

果然，三人中只有範文知才是最小的。

水行舟轉頭看向靜靜待在腿邊的靈草， “你還能開出洗髓草嗎”

他剛剛看了眼靈泉，發現根本沒出現七殺草，七殺草的生長年齡遠遠大于洗髓草，洗髓草綻放了七殺草不可能還沒出現，否則百年後如何開花

最大的一種可能性就是，七殺草也是這個靈草弄出來的，但是當時為什麽這株神奇的靈草并沒有出現。

難道，這是劇情

一道天雷般的念頭從他腦海裏升起。

靈草見自己終于被注意到，頓時抖擻精神的支棱起來，草芯緋紅的扭了扭，湊到水行舟腿邊開始磨蹭，然後被範文知一把抓住根莖甩了出去。

範文知怒吼， “呸!什麽垃圾東西就敢來占肘子的便宜，也不看看你範爺爺答不答應!肘子你別怕，它再敢來我就把它切成草末!”

第一次目睹神樹如此流氓行徑的寒長臨只覺得一直以來對神樹高冷的幻想破碎了， “……”

被抛出去的靈草焉嗒嗒的垂着頭爬了回來，暴露的草芯被層層包裹在葉片裏，生怕再來一個暴力飛草，衆人仿佛還能聽到它哭唧唧的聲音。

範文知重重哼了一聲，靈草立刻伸出一根枝條，上面以極快的速度生長出一排整整齊齊的頂級洗髓草。

水行舟感慨道，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神樹的能力和古籍中記載一樣，神樹親近水行舟他還覺得有道理，可為什麽神樹會害怕甚至是懼怕一個連築基都算不上的人呢

寒長臨苦思不得其解。

洗髓草的功效是洗精伐髓，對體內的斑駁雜物很有效果。範文知如牛嚼牡丹似的吞了一株洗髓草後只是出了身臭汗，奇怪的是污穢并不多，趕緊去河裏洗幹淨。

寒長臨不同，因為這是遭受重創的元嬰化體的關系，他一連服用了三株洗髓草後就地打坐，手中掐訣，靈脈和識海的重塑讓靈氣在體內胡亂沖撞，痛的臉色發白。

範文知洗完澡後一身濕漉漉的跑過來把發小拉到一邊，用自以為小聲的聲音說， “你真的信他說的那些話嗎我覺得不太可信，而且他是怎麽突然出現在秘境裏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九霄劍尊那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說被奪舍就被奪舍，還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秘境由缺口進入并不奇怪，劍尊前後反差很大。”水行舟反問， “你不覺得一個獨行到所有人都以為他和劍結契的人會突然養一個沒什麽用的靈寵嗎”

“會不會也是因果”

“不會。”水行舟搖頭， “到了渡劫期，只需要度過他最後一道劫就可以飛升，可是沒人知道最後一道劫是什麽，這道劫與他本身密切相關。當年突然出現的師徒因果八成就是他要渡的那道劫，若我沒猜錯，被奪舍的大能遠遠不止他一人。”

“我不信他，但我信你。”範文知撓頭， “要真是這樣，那修真界可就危險了。該不會和于衫他們是一夥的吧”

一直在聽的寒長臨耳朵動了動。

水行舟搖頭，轉而說， “于衫死在秘境裏，回去以後你定會被靈鹿宗掌門問責，目前還不明白宗門态度。歸元秘境內的開放時限是三天，所以這三天裏我會教你應急時逃跑和應對的秘法。”

靈鹿宗距離近，作為修真界修煉起點還是不錯的。若是宗門明辨是非那最好不過，怕就怕靈鹿宗掌門痛失愛子遷怒于範文知。

範文知打這次起真正明白自己的拖後腿，明明在海上把兄弟名分定下來，他身為兄長竟然還處處需要弟弟的保護，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二虎還在這兒的話肯定又要笑話他了。

想到沉沒玉芝島上的親人們和途中失去消息的小夥伴們，一向大大咧咧的範文知心情瞬間變得低落。

不是不想，只是把想念壓在心底，壓制不住就會爆發。

“我也可以教他。”寒長臨已經将身上污穢清洗幹淨，通過稚嫩的面容可以看到未來劍尊的冷峻和俊美。

修真界的女修們可都盯着劍尊身邊的位置看着呢。

範文知一下子甩開思緒，又被面容給欺騙的忘了對方身份， “你教”

“燕洄在秘境外吧，我會交給你一套獨有的功法，待燕洄看到你身上的功法後自然會因為我的關系保你一命。”

接下來的時間裏，範文知白天接受水行舟的教導，從鞏固築基到靈力吞吐再到身形移動，常常被發小拎到某個妖獸洞口被追的抱頭鼠竄。

唯一的好處就是逃跑速度加快了許多，再輔以各種靈符法器，已經可以勉勉強強從一名金丹期修士手中逃生。

修真界的等級很森嚴，哪怕是築基前期和築基中期兩者中間就相差很遠，更不用說天壤之別的築基後期。

白天燕洄也在自己修煉，這麽多年他早有自己的修煉體系，元嬰體本來是最純淨的軀體，可是因為對抗而導致靈氣遲遲不能吸收，如今徹底洗精伐髓後身體無比通透，而且是第二次修煉事倍功半，修煉速度一天比一天的快。

不僅如此，寒長臨每天晚上還能抽出時間來教導範文知。範文知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身體只有他一高的劍尊比發小還要冷酷無情，誰家修煉是在懸崖上綁根繩子晃蕩的啊，一不小心掉下去就真的摔死了!

*

空海城，私塾。

房間裏擺放着十來張課桌板凳，桌上鋪滿了略帶微黃的紙張，水茜茜用力的鼓着腮幫子瞪着紙上歪七扭八的大字，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手能聽話不哆嗦。

哥哥已經出去快半個月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老先生撫着白須在學生們的課桌邊游走，遇到哪位學生不懂了就上手再教一遍，走到水茜茜身邊停下腳步，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可愛又聽話的小姑娘的， “手臂伸直，背挺直，對，慢慢來，練字切記心浮氣躁。”

“是，先生。”水茜茜咬着唇，終于哆哆嗦嗦的寫完最後一個字，待下課後，她的脊背一松，這才發現後背都被汗打濕了。

下課前，老先生布置了作業，水茜茜将作業裝在粉紅色的布包裏，突然手被人撞了一下，漆黑的墨水翻在課桌上，還有的濺在雪白的衣服上，緊接着順着課桌滴落在布包上。

所有因為放學而激動打鬧的孩子們都定住了。

偏偏始作俑者——一個身穿明藍色綢緞的男孩一臉不以為意的湊過來笑了笑，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欠揍， “诶，茜茜，今天去我家玩呗”

烏黑如墨的發絲柔順的編了兩根小辮子，散落三兩發絲落在雪白腮紅處，小巧的鼻子，精致的面容，一身白色紗裙就像是話本裏的小仙女。

水茜茜來的第一天就俘獲了所有孩子們的心，但唯獨城中米糧大戶劉家的獨子對她總是各種欺負，不是扯小姑娘頭發就是拉人家的衣服，現在還撞到墨水導致哥哥給她做的布包弄髒了。

輕輕咬着唇，清澈烏黑的雙眸看着手中的布包，水茜茜終于壓抑不住，讓淚水噴湧而出。一顆顆的淚珠子從眼眶滾落，像是透明的珍珠串，她盡量壓抑着不發出聲音，然而卻不知道這幅明顯受了欺負卻不敢反抗的模樣讓不少人心都碎了。

“劉胖子!你真是太過分了!”有小男孩站出來叉腰怒罵。

劉能別扭的哼了一聲， “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讓她哭的。”

“還說不關你的事，剛剛是不是你撞了人家，撞到了人還不道歉，你真是太壞了!”又有一個女孩站起來據理力争， “趕快向茜茜賠禮道歉!”

“對!道歉!快道歉!”孩子們都統一的呼喊了起來。

劉能見狀不由得害怕的退了兩步，突然想到什麽又挺起胸膛， “你們吼什麽呢，小心我讓我爹再也不給你們賣米賣糧食，得罪了我我就讓你們全家都喝西北風!”

此話一出，頓時孩子們都閉嘴了。就算年紀再小，這些事情平日裏也聽家長說過，何況家長還讓他們多多讨好劉能呢。

劉能胖胖的臉又湊到默默哭泣的水茜茜面前，手足無措的說， “喂，你別哭了，不就是一個布包嗎我家裏多的是，你給我做媳婦兒呗，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不要!”水茜茜一把推開劉能，哭着一邊說一邊跑了出去， “我讨厭你!我讨厭你!”

一身肥肉需要兩個壯漢才能擡起來的劉能不敢置信的倒在地上，他竟然被一個能用手指頭拎起來的小丫頭推翻了，而且這死丫頭怎麽力氣這麽大，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次把人弄哭了還有點愧疚，下次一定給她好看!

水茜茜抓着布包一邊哭一邊往家的方向走，小時候她身體不好，是在爹娘的寵愛中成長。後來離開島了又有哥哥的呵護，可是水茜茜一直知道哥哥不是尋常人，她常聽爹娘說哥哥未來會是一個很偉大的人，所以她不能拖哥哥後腿。

她不過五歲，就已經強迫自己成熟長大。

除了登陸醒來的那一天哭過以後，她便再也沒有哭過。一向活潑的性子也變得穩重起來，常常一言不發，只有在水行舟面前還有兩分孩童的天真。

可是哥哥還是走了，半個月了還沒鶴回來。他是不是不要茜茜了，茜茜明明已經很努力很的乖了，為什麽哥哥要把茜茜給那個壞人，茜茜一點都不喜歡他。

做的飯和哥哥做的一樣難吃。

“爹，娘……”水茜茜走累了坐在地上，小手揉着眼睛，恐慌席卷她的身心，帶着哭腔沙啞的說， “我想你們了。”

被她稱為壞人的慕予修正在急匆匆趕來的路上，他每天早晚卡點負責接送孩子，還得負責看管菜園，特別是最近還長蟲了，晚上又沒辦法自主修煉，所以白天都是掐着時間修煉的。

不得不說，水行舟給的功法确實很厲害，他今日可以感受到識海的存在了，識海在慢慢重合，這個驚喜讓他今天修煉一不小心就超時了。

遠遠的，慕予修就看到水茜茜坐在路邊，雙眼紅腫，臉上都是委屈巴巴的淚水，衣服和布包上面都有墨水，心裏一跳，大踏步上前， “你怎麽了”

水茜茜不想理他。

“喂，你哥哥可把你交給我了啊，他要是回來看到你受委屈了我不得挨批啊”

“他不是我哥哥。”水茜茜賭氣道， “要是他是我哥哥，為什麽還不回來找我。”

慕予修一聽不得了，連哥哥都埋怨上了，連忙不顧形象的蹲下身， “不是吧你哥哥對你好的我都嫉妒了你竟然還不想要哥哥了，那正好，反正我也沒哥哥，不如你把哥哥讓給我好了。”

“不行!”水茜茜連忙大聲說， “不行!我才不要把哥哥讓給你!”

慕予修見她被轉移了注意力，轉了轉眼睛，一個陌生的小姑娘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哥哥， “你該不是被人欺負了吧”

水茜茜又不說話了。

“哦，你說是誰吧。”慕予修開始撸袖子， “好歹你哥哥把你托付給我，我要是連個孩子都護不住以後還談什麽當魔道之主!”

“你要去打人嗎”水茜茜被他吓了一跳， “娘說不能随便打人的，他又沒打我，就是不小心碰到我了。”

“所以你一身都沾上了墨水”慕予修越想越氣，欺負一個女孩子算什麽男子漢， “他之前是不是也這麽欺負過你，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早告訴我我早就幫他擺平了!”

“除了他，大家對我挺好的。”而且那時候，水茜茜跟慕予修不熟，如果哥哥在她都不一定會說，因為她不想告訴其他人，覺得丢臉。

慕予修倒抽一口氣，這要是在魔界，早就把對方頭都打爆了， “行，我不打人，你告訴我是誰。”

得知劉能身份，慕予修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一把把地上的水茜茜抱起來放在背上， “趴好，看我怎麽給你找場子去!”

兩人瞬間騰空而起，面對這種詭異現象，水茜茜一點都不害怕的将下巴放在慕予修肩膀上，心裏想，好像這個人挺好的。

慕予修很快就找到了放學路上回家的劉能， “看好了。”

前段時間剛下過暴雨，一場大雨将地上沖刷的幹淨又涼爽，雨後的天空美得像是一幅畫。除了主城區的道路鋪設青磚，其他小路上都有泥濘，甚至還有渾濁的水坑。

私塾通往主城區正好需要經過一段泥濘路段。

一道黑霧彈過去，正在氣鼓鼓一邊打罵家丁一邊走路的劉能突然像是背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似的撲向前，一頭鑽進了泥坑裏，明明可以站起來卻總是滑倒，頭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的按在泥水裏。

喘不過氣了，劉能本能的撲棱起來。

家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撲進泥坑把人救出來，剛剛還好端端的富貴小公子瞬間變成了一個體型碩大的泥猴子，哦不，泥豬。

“啊呸呸呸!”劉能剛緩過神，立刻氣沖沖的回身， “誰啊!剛剛是誰推小爺啊趕快站出來，否則別怪本小爺不客氣!”

衆人一片寂靜，家丁顫顫巍巍的說， “少爺，沒誰啊，剛剛咱們都在您身邊呢。”

“去你的!”劉能一腳踹過去，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自己絆倒的咯”

突然，劉能一個腳下不穩，腳步打滑的身體飄向一側， “啊啊啊啊啊我快要摔倒了，你們這群死豬還不快來幫我!!!”

話音未落，一道微風正好吹到他的手臂，輕輕一碰，肥碩的身體就像是球體一般骨碌碌的滾落在一旁的草叢中。草叢裏不僅只有雜草，還有見血的荊棘和旺盛開放的蒼耳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陣陣鬼哭狼嚎的慘叫從下方傳來，家丁們手忙腳亂的下去把人撈起來，一看小少爺衣服劃破，身上很多傷口，再看頭頂頂着滿頭的刺球蒼耳子，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慕予修滿意的掂了掂背上的水茜茜，往回走， “看見了嗎他惡作劇，我也惡作劇，大家就算相互抵消了。如果還不知悔改，我會讓他知道知道恐懼二字怎麽寫。”

“下次再有人欺負你，你就跟我說，知道了嗎”

敢欺負未來魔道之主護着的人，未來魔道之主一定會教對方好好做人。

“嗯。”水茜茜抿唇，想到剛剛對方那凄慘樣這麽長時間的憋屈頓時就輕快了許多，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讓她想到了爹娘和哥哥，輕聲道， “大慕哥哥，你真好。”

“那可不，大家都說魔很壞，其實凡人也有壞人，魔當然也有好魔啦。”在水茜茜看不到的地方，慕予修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他都沒正面警告過，對方又怎麽會知道不能欺負水茜茜呢所以對方肯定還有下次，而且他還能趁這段時間這些事把水行舟的妹妹撬到他這邊來。

既可以揍人又可以達到目的，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呢。

第二天，劉能果然沒能來上學，聽其他學生說昨天劉能回家路上摔了一跤，叫門牙都磕掉了，現在沒臉來上學了。

私塾裏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

秘境內外的時間流速不同，秘境內的三天時間非常短暫，實際上燕洄已經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個月。

範文知經過日夜訓練後修為鞏固在築基中期，他才十八歲就有如此天賦，堪稱恐怖。在秘境裏，他也知道了自家發小和寒長臨不能随他一起出去，只能戀戀不舍的分別。

水行舟說， “你的身法已經修煉的差不多了，還有我給你的靈符，面對金丹期尚有一戰之力，凡事莫強求，如若出事就回來找我。”

“你放心，我沒事的。”範文知打着包票， “只要我把于衫被奪舍的事情告知掌門和其他長老就行了。”

反正他這次打定主意一定不能給發小拖後腿，他要認真修煉，不修煉到金丹期絕對不會回去。

“有事也可以找燕洄，他沒那麽快回淮一宗。”寒長臨插話道。

秘境時間已至，持有憑證的弟子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排斥出秘境，一晃神就出現在了秘境外，有人甚至來不及改變自己的對戰動作。

“歸元秘境已關閉。”一直閉目清修的燕洄朗聲說道，還有看着頭頂正在逐漸閉合，消失的石門一臉不甘心， “諸位，修真路上困難重重，倒下者不知凡幾，修身即是修心。”

“多謝靈霜真人勸告。”在這裏，燕洄不算修為最高的，但是他是背景最大的，縱然有不舍得的，更多的人都選擇退去。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弟子死在秘境裏，可這只是一個初級秘境，是公認最沒有危險的地方，否則一定不會多帶一些弟子前來，這些弟子都是有潛力的，沒想到就這麽折在了裏面。

不是沒有人懷疑是其他宗門弟子下手，然而每個宗門都有折進去的弟子，死的也沒什麽天賦弟子，又聽其他弟子說這次出現過地面震動，只當是死去的弟子運氣不好遇到什麽不出世的妖獸了。

燕洄坐在飛舟之上，看着垂頭喪氣出來的弟子們，一行三十一人回來二十六人，多出來的一人是被于衫推進去的範文知。

他初見範文知時對方才入道，如今一月過去竟然到了築基中期，任誰都要震驚于天賦異禀，要是能跟他回去淮一宗就好了，留在靈鹿宗實屬浪費天賦。

不過令燕洄頭疼的不是這個，死去五個弟子并不是什麽大事，問題是那五個弟子裏面有靈鹿宗掌門千叮萬囑特地把他請回來保護的獨子于衫。

飛舟之下，離去的衆人沒有回頭，自然也就沒有看到本來已經關閉的石門再度開啓，門上的詭異花紋逐漸被門吸收而消退。

水行舟和寒長臨站着，寒長臨說， “還真意外，你明知道那是一個龍潭虎穴也還讓他去闖。”

靈鹿宗廟小妖風大，寒長臨在收燕洄為徒的時候就充分見證過裏面的肮髒，特別是看起來老好人的掌門和他看上去溫和的兒子。

“我又不能護他一輩子。”該教的教了，能給的也給了，逃跑不是問題，這是他上輩子最擅長的功夫，水行舟睨了他一眼， “何況你不都幫他找好退路了嗎”

“你也真不怕我利用他。”

“利用能帶給他更高的平臺給他更好的未來，為什麽不呢”水行舟挑眉， “帶去了淮一宗，成為‘你’的第二個弟子，那是多麽榮耀的事情，那個人只會拉攏他。”

發現自己說不過他，寒長臨轉移了話題， “那你是怎麽發現它可以操控歸元秘境的”

“試一試咯。”水行舟笑眯眯的用腿撥開自範文知走後又故态複萌的靈草， “它都能操控森林還能随便生長出頂級洗髓草，肯定不是普通靈草，而且你之前不是老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它嗎”

寒長臨萬萬沒想到是自己漏了餡，這具身體還是太稚嫩了，總有控制不住的時候，得趕快成長起來， “你很聰明。”

“不聰明的話你怎麽會輕易的選擇我。”水行舟伸手，一把從背後拎起寒長臨的衣領提了起來，順便把懷裏撒嬌的貓崽子塞到寒長臨手裏， “抱好它。”

兩人飛至空中，水行舟拇指按在中指指腹，口中默念法決。石門轟然抖動起來，裏面萬物瘋狂生長，其中最強盛的靈草身形已經粗長至九層高塔模樣，仔細往下看，還能依稀看到秘境內一切事物全部栓在靈草那巨大的根莖上。

不是秘境誕生了靈草，而是因為靈草的存在才有了秘境。

它從出生時就在等待，就連它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什麽，漫長的等待如同一條長河。有一天它見到了一群人蜂擁闖入秘境，于是自己也按照那個樣子捏造了一個秘境，而他因為力量使用過度陷入了沉眠。

靈草仰天大吼一聲，似悶雷炸響，巨大的根莖猛的從地下拔了出來，濺起百丈塵土飛揚，秘境的地面開始垮塌，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的身影正在緩慢消失，它們在回歸原始狀态。

空中倏地出現一張八卦圖，對應八方的位置開始以靈草為中心旋轉，靈草試探性的将根莖放在八卦圖上，然後猛的一扯。整個秘境開始垮塌，搖搖欲墜石門的終于破碎。

各大宗門裏存放的歸元秘境銘牌悄無聲息的化為灰飛。

自此，歸元秘境便不複存在。

寒長臨也不由得啧啧稱奇，他只見過讓秘境認主的，沒見過這種直接把秘境給毀了的。

巨大的八卦圖承載着靈草逐漸縮小，飛到水行舟手邊時，靈草只有筷子一般粗細，順勢纏繞在了水行舟的手腕上，乖巧的就像一個死物翡翠玉镯。

本來安分的小雪迫不及待的在寒長臨懷裏掙紮起來，後腿借勢一跳撲到了主人懷裏。

水行舟見寒長臨臉上有些郁悶，不由笑了起來， “你還算好的了，我還沒見過這小東西除了在我和妹妹懷裏聽話以外就沒見過它在其他人懷裏那麽聽話，你是沒看到它是怎麽嫌棄文知的。”

寒長臨表面冷淡的點了點頭，實際上眼睛總是不經意的看向旁邊人懷裏雪白的毛團子，手裏仿佛還殘留着溫和柔軟的觸感。

真好摸。

“咪”小雪慢悠悠的舔了舔爪子，另外一只爪子按在主人手腕的“細镯子”上面，爪墊因為舒服而張開成梅花形狀，擡起頭眯着眼睛喉嚨裏呼嚕嚕的享受，對自己的魅力非常滿意。

沒人能拒絕毛絨絨。

可憐靈草都快被撲面而來的毛發撲暈了，努力掙紮着把頭部方向轉到了小雪壓不到的地方。

“走吧，我等着你回去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水行舟擡手彙聚出一柄飛劍，順手把人拎到飛劍上， “站好。”

寒長臨鼓着臉， “我可以自己上來。”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水行舟敷衍的擺了擺手， “反正你現在身體也才七八歲，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當個小孩兒嗎我家裏還有兩個小孩兒，你去了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我不是小孩。”寒長臨瞪着圓圓的眼睛，努力保持的清冷氣質終于破功。

飛劍倏地啓動， “咻”的一聲在空中劃出一道亮白的弧線，寒長臨身體不穩的搖晃了兩下差點掉下去，多虧及時抱住了前面人的手臂。

他擡頭，只見對方一臉“你看，還不是小孩”的表情， “……”

原來曾經高高在上的劍尊也會露出這種懵懂的表情，水行舟久違的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身體原因，寒長臨不得不繼續抱着對方手臂，心裏為自己和這麽幼稚的人較勁而羞窘，不想再看見對方那可惡的面容，他移開臉。

飛劍的速度很快，又飛的高，寒長臨看不清那些一閃而逝的景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 “我們在回去的路上嗎”

水行舟， “是啊。”

寒長臨沉默， “好像不是這條路。”

水行舟停下飛劍，看了一眼下面從未見過的城鎮，滿臉迷茫的轉頭， “這是哪兒”

在經過第五次糾正路線後，寒長臨沉重的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路癡屬性實屬一絕。在這樣下去，說不定他們兩個得把整個修真界都跑個遍才能回去， “從現在起，你慢點飛，我來指路，我往哪兒指就往哪兒飛，懂”

難怪前世他總是把追兵耍的團團轉，被突如其來的路癡真相打敗的水行舟和自家靈寵四目相對，恹恹的點頭，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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