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婆你說句話呀！

老婆你說句話呀！

季元淵念叨了半天也不見頭頂的月亮給他帶來什麽及時的反饋。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圓不溜秋，又亮又大。

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把手裏的塑料晾衣杆放了下來。

站在窗前的封楓倚在窗戶邊，還以為季元淵的短暫性發瘋症狀終于緩解了。

可誰知道晾衣杆剛剛着地，胡子拉碴邋裏邋遢堪比山頂洞人的季元淵就整出了新活──

只見季元淵右手的小拇指勾着左手的小拇指，兩只手的大拇指高高翹起，左手的大拇指朝上，右手的大拇指朝下，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

“哈！V798C261機甲！我是你尊貴的駕駛員，我現在命令你在此刻現身！”

呼……

夜晚的微風吹過，後花園中無事發生。

尊貴的機甲駕駛員季元淵再接再厲，兩眼緊閉做出冥想的樣子。

──“喝！SSS級異能啓動！空間跳躍！”

──“豁！時空穿梭大法！”

──“星際穿越！飛翔之力！吸星大法！”

“……”

封楓從容淡定，仰頭把杯中剩下的另外一半冷咖啡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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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真正的“瘋批”。

感謝季元淵的不定時發瘋，封楓現在腰也不酸，肩膀也不疼了，他甚至還想哈哈哈大笑幾聲。

見慣了平日裏季元淵高高在上，唯吾獨尊的模樣，還是現在發瘋的樣子比較順眼。

後花園中季元淵還在持續發瘋，但是封楓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

最後再看一眼已經開始到處翻跟鬥的季元淵，封楓站直身體從窗邊離開。

可他剛剛轉身，一路翻跟頭一直翻到他房間窗戶下的季元淵一擡頭就瞥見了他冷白的側臉。

──“老婆！”

封楓離開的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眼正朝他的方向揮臂吶喊的季元淵。

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唯一有改變的是那雙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眸子。

“老婆老婆老婆！”

封楓“唰”地一下拉上了房間的窗簾。

很好，現在可以确定季元淵是真的沒救了。

窗簾一拉，便徹底隔絕了季元淵向上望過來的視線。

季元淵還沒來得及看清封楓的正臉，就只能和這片厚實的窗簾大眼瞪小眼。

他趕緊踩着腳上僅剩的唯一一只拖鞋離開後花園，一路小跑回到屋內。

“季元淵”其實沒瘋，因為他穿書了。

而且他穿書前還是個外星人，一個貨真價實的外星人，代號為1.

不是E。T。那種大眼睛小臉蛋的外星人，而是和地球人長相一般無二，又高又帥氣，還會駕駛機甲和使用異能的外星人。

只不過他這個外星人十分喜歡看小說，尤其喜歡看地球小說，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地球名“季元淵”。

但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因為熬夜看小說而“空間穿越”，從他的母星穿到了他正在看的小說世界中。

好死不死，這個小說世界的故事格外狗血，是他最讨厭卻又總是會忍不住點開的那一類故事。

──渣男苦戀初戀白月光整整十年，為了緩解對初戀的思念之情，他甚至還娶了一個和初戀的長相有八分相似的男人回家。

替身明明知道自己是個替身，卻還是忍不住對渣男動了情。

只可惜無論他如何努力付出，渣男的心裏依舊只有白月光一個人，萬念俱灰的替身在白月光回國當天時更是因為心神恍惚而發生車禍，橫死當場。

外星人1號在看到這本小說後心情十分複雜，因為這本小說裏的渣男名字和他的地球名一模一樣。

而“季元淵”更沒想到，他只是熬夜看完了這本小說，再睜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竟然穿到了這本小說裏，還成了渣男季元淵本人。

壞了，罵了一輩子的渣男，結果現在他成渣男了……

在淩亂不堪的畫室中醒來的季元淵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想辦法和母星總部取得聯系。

只聽說過地球人盛行穿越，沒聽說過這種風潮還會波及到外星人身上啊！

季元淵拿着晾衣架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門，然後就有了封楓所看到的那幾幕。

在嘗試了多種返鄉方法都無果後，季元淵有些心灰意冷，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封楓，那個小說中可憐兮兮的初戀替身。

封楓的身量薄薄一片，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T恤，端着咖啡默不作聲地站在窗戶旁。

他沒有被布料包裹的皮膚在月光泛着刺眼的冷白，面無表情地垂眼看着後花園的自己，月光自上而下的傾瀉在封楓身上，把他身上最後一點人氣都照沒了。

在原小說中對封楓的描寫其實不算多，大多數的筆墨都用于描寫他對渣男有多麽癡心，本人又有多麽固執。

全文中唯一一次比較用心的描寫，便是他出車禍慘死的現場。

這還是因為封楓的死亡是推動渣男和初戀感情發展的重要一步，所以才不得不多寫一些。

季元淵在看小說時就已經無數次替封楓感到不值。

天才程序員、T大最年輕教授、曾獲得業內無數資深學者的認可和青睐，自身獲得過的獎項和榮譽數不勝數，這樣出衆的人怎麽就想不開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這要是他遇到了像封楓這樣的人，肯定會好好待他，他們倆一定能成為最好的兄弟。

數個熬夜追更的夜晚，季元淵每看到一次封楓的名字，心裏對他的好感就深一層。

季元淵在後花園中癡癡地望着封楓淡漠的臉龐，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老婆”。

他既然已經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兄弟，讓他就一定得盡全力改變好兄弟慘死的結局。

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和封楓現在還是契約夫夫，那他喊封楓一聲“老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拯救好兄弟的第一步──善待封楓。

通過他對地球小說的研究來看，所有契約夫妻/夫夫的關系改變往往都是從稱呼開始。

但是他又覺得直呼封楓的大名顯得過于生疏，“封先生”這三個字又顯現不出他心中對封楓的親近之情，再加上他還不知道封楓有沒有小名。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只有“老婆”這個稱呼能讓季元淵感到滿意。

外星人季元淵的家鄉中并沒有“老婆”“老公”這兩個稱呼的存在，他們甚至都沒有終生伴侶、親密關系、父母家庭這樣的概念。

如果非要深究的話，那季元淵的母親就是孕育他的營養艙，而他的父親就是研究室中負責基因排序的研究人員。

季元淵照着從小說中學到的知識，努力向地球人封楓表達自己的善意：

“老婆老婆老婆！”

這個稱呼在季元淵眼裏和“兄弟”這兩個字沒區別，都是表達親近關系的意思。

可惜地球人封楓并沒有接受外星友人的善意。

你的老婆拒絕回應你的呼喚，并且拉上了厚實的窗簾。

如果不是故意傷人犯法，封楓可能還會順便把手裏的咖啡杯砸到季元淵的腦袋上。

季元淵看他這個反應便明白了現在的封楓還沒有對渣男動心。

那這樣就更好了。

他踩着腳上的拖鞋，一溜煙跑到封楓的房間門口，屈指輕輕敲響房間的大門：

“老婆，你以後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能聽信季元淵的鬼話。”

屋內正在優化代碼的封楓指尖微頓，而後又繼續敲起了鍵盤：

“季元淵，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

外星人季元淵滿臉嚴肅：

“我當然是在和你說正事，季元淵他就不是一個好人，畫技又差，性格也臭，隔三差五就會在各大夜店和酒吧中花天酒地，身邊的朋友也幾乎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還喜歡時不時地就對你發脾氣冷暴力，這種人根本就是個大渣男，所以你千萬不可以喜歡他！”

封楓聽着自己的契約丈夫在門外毫不留情的自我批判，心中難得開始對季元淵改觀。

原來一個人發瘋的時候就會對自己有如此清晰的認知，幹脆以後季元淵一直這麽瘋下去算了。

季元淵在房間門外語重心長地勸着封楓，從渣男毫不規律的生活作息罵到他不檢點的生活作風，然後又說起渣男就是個鐵石心腸的白眼狼，最後才落回到最初的起點──

“反正他就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封楓在房間裏對着電腦連連點頭，這句話說的很有道理，憑他這五年來對季元淵的了，季元淵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副皮囊有可取之處，骨子裏就是個爛人。

不過沒關系，他馬上就可以和季元淵離婚了。

到時候季元淵這個大爛人和他不會有任何關系了。

如果季元淵這樣可喜的精神狀态能一直維持到下個月一號就好了，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他應該可以過上比較安心的日子。

房間外的季元淵越說越氣，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和封楓面對面控訴渣男的機會，他高低得把“季元淵”踩進土裏。

他正說得起勁呢，髒兮兮的口袋裏忽然傳出一陣鈴聲。

季元淵看都不看手機，直接摁滅了這個電話，然後繼續開始和封楓細數渣男的種種惡劣行徑。

安淮市的另一頭，季元淵的恩師趙德輝看着被單方面拒接的通話冷笑一聲。

好哇，季元淵這個兔崽子不僅在師弟的畫展上發瘋，現在都敢拒接他的電話了。

他不會以為只要不接電話，自己就沒辦法找到他吧。

趙德輝拿起手機又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找不到季元淵本人，他難道還找不到他的妻子嗎！

雖然确實沒有多少人知道季元淵和封楓結婚這件事，但季元淵的老師趙德輝恰恰就是少數的知情者之一。

撥出去的電話沒過幾秒就被接起，封楓淡淡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趙老師您好，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趙德輝還沒來得及開口，聽筒中就傳來了自己學生的一聲鬼哭狼嚎。

──“老婆你說句話呀老婆！老婆你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