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想和他一起私奔

想和他一起私奔

季元淵趕回到家時天際已經隐隐冒出白光,又一個難捱的夜晚過去了。

他将手中随便買的一些夜宵放在客廳桌上,然後就快步上樓來到封楓的房間門前。

拖鞋踩踏木質地板,快步行走的聲音在空蕩的屋子裏悶聲回響。

房間裏正縮在被中安靜等待的封楓聽到他回來的腳步聲後立馬擡起了頭,起身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

房門被拉開,站在房間內外的兩人彼此對視一眼。

一方身上帶着些微刺鼻的酒氣以及淩晨街邊的霧水。

而另一方則是滿眼通紅,一張臉慘白如紙,因為過于急切甚至沒來得及穿上家居拖鞋。

“我半夜被餓醒了……所以才出門随便買了些夜宵。”

季元淵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假裝若無其事地随便編了個借口:

“東西我都買回來了,就放在樓下的桌子上,你看看你有沒有想……”

後半句話完沒說還,站在他面前的封楓便低着頭伸手将他死死抱住。

這是一個十分用力的擁抱。

用力到季元淵能從這個擁抱中清晰地感受到封楓內心的慌亂茫然。

……他是真的很害怕自己會無緣無故突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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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淵曾經也幻想過會不會有一天封楓也能主動擁抱他,但他從想過封楓第一次主動會是在這種情景下。

雖然親密無間,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他在原地呆愣了一瞬間,随後才伸手将封楓攬進自己懷中。

懷裏的身體還在止不住的顫抖,季元淵此時此刻忽然無比後悔自己沒有打斷封鵬池的另一條腿。

不止兩條腿,他該把封鵬池直接打死在路邊。

可他到底還是沒有告訴封楓自己半夜出去究竟是為了什麽。

像封鵬池這樣的人,就算他明天一大早被發現死在街邊都算活該,封楓不需要因為這種人而費心。

他們的擁抱持續了很久,直到從封楓身上傳來的顫抖完全消失,他們才緩緩從各自的懷抱中退開。

封楓的眼睛還是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他強撐着站在季元淵面前:

“……剛剛醫院給我發來了消息,醫生說,我媽的病已經痊愈大半,再過不久就能出院回家自行康複。”

在經過長達将近五年的治療,聞雨蓮終于可以回歸正常生活。

封楓等了五年,終于等來了這個好消息。

這原本的确是一件令所有人都歡呼雀躍的好事,可無論是封楓還是季元淵,他們誰都笑不出來。

他們倆人都明白,如果聞雨蓮在這時候康複出院,封鵬池接近她的機會只會更大。

封鵬池的存在就是一把懸在他們幾人頭上的利刃,稍有放松就會被封鵬池一刀捅進心髒。

聞雨蓮就是封楓最後的底線,也是他最大的軟肋。

每當他心中升起想和封鵬池同歸于盡的念頭時,是聞雨蓮的存在讓他找回理智。

“我們逃吧,逃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這是封楓第二次提出想要離開這裏,季元淵聽後立馬應下了他的話:

“我們馬上就能搬家了,何志文已經找到了一個新住處,從此以後誰都不會找到我們。”

只要聞雨蓮順利出院,他們倆馬上就能接她離開安淮市。

季元淵兩手捧起封楓蒼白的臉,直視着他沒有神采的雙眼:

“明天,明天我們就搬家!”

他有錢,很有錢,比封楓想象中的更有錢。

就算下半輩子什麽都不做,他也能保證可以讓封楓和聞雨蓮衣食無憂。

而他的承諾也成功讓封楓無神的眼眸重新泛起光芒。

他望着眼前對自己鄭重承諾的男人,忽然覺得此時就算是他們倆一起私奔到世界盡頭也不是什麽壞事。

再壞也壞不過現在了。

在封鵬池徹底毀掉他的人生之前,他必須盡快逃開。

他能接受自己和封鵬池一起墜入地獄,但聞雨蓮卻不能接受失去兒子的痛苦。

……還有季元淵,他一定也接受不了。

封楓扯起嘴角,露出這幾天來第一個笑容: “好,我們明天就走。”

快快的走,把所有人都甩在他們身後。

*

季元淵的突然襲擊确實讓封鵬池吃了大苦頭。

他的右腿被季元淵一棍直接打斷,不得不連夜跑去醫院接骨矯正。

可即使他已經被打出多處內傷外傷,季家人在看到他這副慘狀後卻依舊無動于衷。

封鵬池還想據理力争,試圖讓季家人嚴懲季元淵。

可負責接洽他和季家當家人的季元昔聽到他的要求後滿臉嗤之以鼻:

“季元淵再怎麽說也是季家二少爺,你怎麽能和他比。

況且他現在心中難免有怨,氣不過稍微發洩一下也無可厚非。

反正你也沒有被他打出什麽大事來,大不了我們全額負責你的醫藥費,順便在額外多給你一些錢咯。

一點小事而已,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嗎你這幾年在監獄裏受過的傷比現在嚴重多了吧。”

在封鵬池面前,就連一向喜歡裝成和善無害模樣的季元昔都懶得給他一個笑臉。

“他是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身份,你自己在心裏好好掂量掂量。

就算你鬧到我爺爺面前,他也一定會是我這樣的态度。”

雖然他和季元淵都不喜歡季家,但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情況下借着季家的名號狐假虎威确實很爽。

果然,在聽到季元昔搬出季老爺子後,正拄着拐杖滿臉憤憤不平的封鵬池立刻老實了下來。

他本來也只是想以季元淵胡亂打人為理由,向季家再要一筆“精神損失費”。

如果能順便教訓教訓季元淵就再好不過了。

但現在既然季元昔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要是再繼續鬧下去,恐怕連這筆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都要不到了。

封鵬池就算心中有怨,也只敢在心底偷偷發洩了。

可他随後又轉念一想,他雖然不能教訓季元淵,那他總能去找封楓的麻煩吧。

反正他們這對夫夫同氣連枝,季元淵之所以會半夜偷襲他肯定也是受到了封楓的教唆!

封鵬池狠狠啐了一口,打定主意今天他就要去封楓工作的地方好好鬧一鬧。

他不怕丢人,難道封楓這個大學教授也不怕嗎!

和季元昔分開後,封鵬池馬不停蹄地就跑去了T大的校門口。

他剛剛出發,跟在他身邊的幾個保镖轉頭就将他的行蹤一分不差的全部告訴給了季元昔。

季元昔早就猜到了他會鬧事,可惜他現在明面上依舊是季家聽話的私生子小少爺,不能光明正大地阻止封鵬池。

聽到保镖的彙報後,他只能假裝毫不在意,一副随封鵬池鬧去吧的模樣。

随後他又想了想,囑咐保镖們如果封鵬池到時候真的在T大的校門口鬧出什麽幺蛾子,他們這幾人必須站在別的地方隐藏身份,絕不能當衆保護封鵬池。

這個囑咐讓人有些意外,領頭的保镖隊長忍不住問了句為什麽。

季元昔滿臉理所當然:

“他去鬧事,丢的是他的臉,但你們是季家的員工,如果讓其他人認出來季家的員工竟然和這種無理取鬧的小混混呆在一起,那不就是丢了我們季家的臉嗎!”

“爺爺只讓你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你們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反而還讓季家丢了臉,你猜爺爺到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季老爺子确實讓人害怕,季元昔這麽一解釋,那些保镖趕緊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絕對會聽從他的一切吩咐。

有了季元昔的特意囑咐,當封鵬池真的來到T大校門口的時候,他身邊沒有一個保镖跟随,他們全部都混跡在街邊的人群中暗中觀察。

封鵬池忙着報複封楓,也沒仔細注意他身邊已經沒了那幾個“跟屁蟲”。

今天是工作日,學校門口來來往往全是學生和老師,但T大的校門口設有門禁,只有校內學生和老師以及相關工作人員才能進入。

封鵬池這個校外無關人員只能站在保安亭外來回打轉。

但他等了大半天都沒等到封楓來上班,眼看着日頭越來越毒,封鵬池也越來越不耐煩。

他幹脆不等了,直接随機拉過一名T大的學生就問他:

“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個教授叫封楓”

被他突然拉住的學生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禮貌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封教授的确在我們學校工作,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封鵬池嘴巴一咧,臉上的笑容惡意滿滿:

“我是他爸,他的親爸。

你們封大教授在五年前把我這個親生父親送進了監獄,這件事你們知道嗎

他還和我這個養育了他整整二十年的親生父親大打出手,現在我好不容易出獄了,結果他又不想認我。

老爸在街頭無依無靠風餐露宿,他這個兒子反而吃香的喝辣的,這世上哪有這個道理!

我今天就是來揭穿這個衣冠禽獸的真面目!你們馬上讓他出來和我對峙,我要好好問問他憑什麽不認我這個父親!

當時他差點把我打死在家裏,現在又想丢下我不管,他想都別想!”

封鵬池越說越激動,越喊越大聲,唾沫星子從他嘴裏一路狂奔,像是用口水下了一場雨。

被他拽住的學生最開始聽到他說這些話時還有些震驚,畢竟他們從來沒聽說過封楓的過往歷史。

但他聽着聽着,誰知道封鵬池的神态表情越來越誇張,到最後幾乎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一個在校門口肆無忌憚大吵大鬧的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越多,封鵬池就越起勁,拼了命的想要在這些人面前抹黑封楓:

“我一個人在外頭當牛做馬辛苦賺錢,供他吃供他喝供他讀書,将他養育成材。

他倒好,大學畢業後竟然直接翻臉不認人,把我打了一頓後就帶着他媽遠走高飛了。

可憐我含辛茹苦養了他這麽多年,沒想到養出了一頭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封楓他但凡有良心,現在就該在我面前磕頭認錯!”

封鵬池揮舞着手臂在原地張牙舞爪,一副如果封楓還不來見他,他就要在校門口一直鬧下去的樣子。

而圍在他周圍的人也三五成群,低頭交耳議論紛紛。

有些人不認識封楓的人就當自己是在看熱鬧,而有些和封楓熟悉的學生聽到這些話後紛紛皺起眉頭。

憑他們對封楓的解,封楓絕對不可能做出無緣無故暴打親生父親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而且他們也知道封楓的母親在醫院住院治病長達五年之久,這五年來封楓事事親力親為,從來沒表現出任何不滿或是不耐煩。

一個對親生母親如此孝順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毫無緣由的抛棄親生父親

封鵬池還在揮着手臂造謠封楓對他有多麽多麽不孝,有幾個學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就要站出來指責封鵬池。

但有人的動作比他們更快──

“保安,趕緊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瘋子拉走,如果他再繼續鬧事,直接報警!”

劉同甫黑着臉從人群中走到封鵬池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瘋瘋癫癫的封鵬池。

在看到他那張和封楓有幾分相像的臉時,劉同甫眼中的嫌惡更明顯了一些。

封楓曾經是他的學生,對于封楓的家庭環境他也略有解,其中就有關于封楓母子常年遭受親生父親家暴這些事。

他還知道聞雨蓮之所以會患上嚴重的抑郁症就是因為封鵬池這麽多年來的折磨。

封楓好不容易帶着母親逃離了這個人渣的身邊,他也才剛剛過上五年的好日子罷了,想不到這個人渣還有臉主動來找封楓。

劉同甫心中只感到惡心至極,多看封鵬池一眼都是玷污他的眼睛:

“聽說有個隔壁市的瘋子跑來了我們安淮市,瘋瘋癫癫的見人就說胡話,我看那個到處亂跑的瘋子就是這個人吧。

為了學生和老師們的安全起見,就辛苦保安把這個瘋子從我們學校門口趕走了。”

“你他媽罵誰是瘋子!你才是瘋子!”封鵬池眼睛一瞪,沖上錢就要揪着劉同甫的領子好好理論理論:

“我來這是為了找你們學校的封楓,我是他爸,我有權利和他見面!”

劉同甫眼疾手快向後退一步,成功躲開了封鵬池伸過來的手:

“我是封楓多年的老師,他曾經和我說過他的父親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現在只有他和他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你又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就是封楓死去的爹,難不成你從骨灰盒裏詐屍了”

“放屁!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老子還好好的呆在這裏,老子是大活人!

要不是封楓這個白眼狼,老子他媽的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不管,你們今天必須把他交出來!否則我就在你門學校們口一直鬧下去!”

劉同甫看了他一眼: “尋釁滋事是違法行為,既然你想鬧,那你就去警局和警察鬧去吧。”

說完,劉同甫讓保安亭中值班幾名保安當場撥打了報警電話,并且還讓他們把封鵬池強制性帶離T大校門口的範圍。

封鵬池沒想到突然出現的劉同甫竟然真的敢報警,而且他還敢讓保安來對付他。

“報警就報警,誰怕誰啊!

你們敢碰我一根手指頭試試!我身邊有人在保護我,你們要是敢動我我一根毫毛,我就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封鵬池還以為季家那幾個保镖就站在他的身後時刻準備保護他,挺直腰板和面前的幾個保安硬碰硬。

誰知道還沒嘚瑟多久,下一秒他就被保安們幾下制服,當中把他從校門口給趕走了。

這一路上封鵬池還堅持不懈地繼續叫嚣,嘴裏一直念叨着他是季家的合作夥伴。

殊不知他越是這麽說,那些保镖就越不會出現。

事關季家的面子,保镖們可不敢輕舉妄動。

而周圍的一貫人群在聽到封鵬池嘴裏念叨着他是季家的“合作夥伴”後,更相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

季家可是安淮市的豪門之一,季家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和這個說話颠三倒四的瘋子合作。

眼看着封鵬池被一路拉走,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劉同甫才稍微松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想給封楓發條消息,告訴他封鵬池來學校鬧事的事,但消息剛編輯到一半他又把對話框裏的字一一删除。

封楓這幾天突然因故請假,想來就是為了躲避封鵬池的騷擾。

既然如此,他就別再給封楓徒增煩惱了。

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中,劉同甫憂心忡忡地重新走進T大校門。

也不知道這場鬧劇到底什麽時候結束。

學校鬧事失敗,瘸着一條腿的封鵬池還不甘心,拄着拐杖站在路邊對封楓破口大罵,順帶着還指桑罵槐的罵了幾句季家。

他罵得正起勁,季家的幾名保镖才慢悠悠走到他身邊:

“注意你說話的态度,要是沒了我們老板,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天橋底下撿破爛。”

“我可沒有罵你們老板,你們別亂說話啊。”

封鵬池梗着脖子矢口否認。

保镖們懶得搭理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們老板對你這幾天的毫無作為非常不滿意,如果你明天還沒有任何進度,那你和我們老板之間的約定就此作廢。”

約定作廢就意味着拿不到事成之後的巨額獎賞,封鵬池一聽這話就急了:

“別別別,我還有辦法!”

“你都被二少爺打斷一條腿了,你還能幹什麽”

封鵬池摸着右腿的石膏滿臉堆笑:

“我可是封楓的親爹,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麽屁,我還不了解他嘛。

雖然現在我的腿斷了,行動不便,但是只要有你們老板幫忙,封楓和季元淵離婚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如你們現在就聯系你們的大老板,讓我和他聊一聊。”

領隊的保镖猶豫了一會兒,他們的大老板正是季朗,季家老爺子,但如果他們貿然打擾季朗,說不定還會丢了飯碗。

可封鵬池卻執意要和季朗談一談:

“我保證只要你們能讓我和季老爺子說上話,明天封楓就會主動提出和季元淵離婚!”

他再三請求,領隊保镖只能同意。

反正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大老板應該也不會多說什麽。

領隊保镖半信半疑,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撥通了季朗的私人秘書的電話。

等了七八秒,電話終于被秘書接通,領隊保镖簡單說了幾句現在的情況,随後就把手機遞給了封鵬池。

封鵬池兩手接過他的電話,萬分谄媚的對着電話那頭的人打了聲招呼:

“季老先生,我是封鵬池,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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