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如何應對幽暗光

等到了本次大秀所在的展覽館，時間是晚上六點。距離開秀只剩兩個小時了，裏面的氣氛卻相當不對勁。

塗姐正急得團團轉，一看見顏未染出現，趕緊沖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說：“未染，你快跟我來，趕緊想想辦法！”

“怎麽了塗姐？你慢慢說。”顏未染一邊快步跟着她往裏面走，一邊問。

塗姐看了衛澤希一眼，并不認識，估摸着陪她來的應該是男友，便點了一下頭，噼裏啪啦對顏未染就是一大串話：“前幾天雷雨，附近變電所出了故障，所以這一帶最近供電設施不太穩定。為了确保安全，展覽館重新審查并駁回了我們之前設置的燈光線路。我們現在面臨着只有一多半的燈光可以打開的情況，尤其最重要的是，上方的幾組強光燈架被拆掉了。現在我們是竭力确保服裝效果，但模特們面容打的光肯定要少于之前的！”

顏未染抿唇想了片刻，說：“那麽，原來的妝容要調整了？”

“是，燈光無法保證的話，原先的妝容必定無法出來原先的效果。”

“我盡量找出簡單修改的辦法，在原先的妝容上進行，化妝師們都到了吧？”顏未染說着，快步邁進後臺，目光在幾位或站或坐正在不安八卦的化妝師們身上掃了一下，拍了兩下手，示意大家過來。

人群中潘朵拉也在，她一眼看見了顏未染身後的衛澤希，有些詫異地湊到他身邊，低聲問：“衛少，你咋在這呢？”

“我應邀來觀看本次大秀。”衛澤希理直氣壯。

潘朵拉給他一個“那你也來太早了吧”的表情。

衛澤希當然裝作沒看見。

“找個人先上臺試試看吧。”塗姐看了看周圍，潘朵拉趕緊舉手說：“我來吧，我身高差不多，上面那個燈還在拆，模特們萬一出了事可咋辦？”

潘朵拉說着，大義凜然地就爬上了T臺，讓大家在觀衆席實際查看。

燈光确實有問題，而且相當嚴重，在因為隐患而拆除了上面的主要照明燈之後，聚集在中下部分的燈光照亮了衣服的同時，也由于光線從下往上打，使得妝容暗沉模糊，陰影扭曲了五官比例，這種鬼片裏慣用的打光方法，使模特的面容顯得相當詭異。

顏未染抿唇想了片刻，當下最重要的，是克服光線上弱下強的問題，将這種劣勢扭轉過來。然而什麽樣的妝容才能對抗這樣的打光呢？

時間不到兩小時，Feuillage本季大秀即将開始。

遠在巴黎的那位彩妝造型大師，自然沒有想到現場會突發這種狀況，他所設計的妝容，完全無法對抗這樣的狀況。而如今身在現場的顏未染，作為這場大秀的首席化妝師，必須要負起與妝容有關的所有責任。

“這樣，你們都跟我來，好好看着。我演示一次，成功的話，你們立即做仿妝。”不行的話，這場秀結束，就是我作為首席，在業內淪為笑柄的時刻——但顏未染将這句話壓在了自己喉嚨中，沒有說出口。

上一次試妝時，顏未染已經詳細看過了本季Feuillage的主打設計。服裝走簡潔幹練風格，所以相應的，顏未染摒棄了較為濃豔的顏色。本來T臺妝應該可以豔麗些，因為燈光會特別強烈，淡化妝容，但現在已沒有過強的燈光來幫助她。

“潘朵拉，你過來吧。”為免妝容不适用還要重新卸掉，顏未染朝潘朵拉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給我當一下模特。”

潘朵拉心花怒放，立馬坐在了她面前：“中，來吧！”

顏未染的手按在Feuillage準備好的彩妝中，仰頭望着高高的吊頂上燦爛的水銀燈，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在她胸中沉默彌漫了五六秒，在緩緩地呼出來時，她已經在腦中醞釀好了适用的妝容，伸手抓起了旁邊的打底，開始給面前的潘朵拉上妝。

潘朵拉乖乖地坐在顏未染面前，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影響到她的動作。

工作人員和模特們相繼到來，後臺開始喧鬧。拉扯龍門架的聲音，快步跑動的聲音，催促呼叫的聲音，雜亂無章。然而顏未染身邊，卻是一片靜默。

所有人都在緊張而期待地看着她，就連衛澤希，也沒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目光直盯着顏未染，像是被發光體吸引的孩子般，一瞬不瞬。直到旁邊搬東西的人撞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回過神，想着自己又不是化妝師，更不是Feuillage的什麽人，為什麽要這麽緊盯着她看？

衛澤希站直身子，假裝輕松地輕咳兩聲，可是沒過幾秒，他的眼神難以自已地又瞟向了顏未染。自诩見識過諸多漂亮女孩子的衛少，似乎第一次發現原來認真工作的人會散發出吸引人的魅力。

而顏未染此時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妝容後，胸有成竹，俨然成為了全場最輕松的人。她捏着潘朵拉的下巴，一邊上妝一邊還低聲和她聊天：“你今天怎麽會過來？”

她的口中問着話，手卻一直不停地在化妝臺上調着顏色，眼睛更緊盯在潘朵拉的臉頰上不曾移動。她是嚴格遵循分裝手法的，只要是膏質的化妝品，全都用扁頭小棒取到調色盤中，再用刷子調和好，用在潘朵拉的臉上。但雖然多了中間一道工序，她的速度卻不見絲毫減慢，甚至比別人更快，旁邊看着她的化妝師們個個屏息靜氣，生怕漏過她的每一個動作。

潘朵拉則最小幅度地牽動肌肉，說：“姐，你那前兒給我弄的雲南白藥，效果真不含糊，你看我現在嘎巴溜脆的樣兒，全好了！所以我就把那藥帶過來還你，也順便看看姐你今天的英姿！”

顏未染示意她閉上眼睛，迅速地往她臉上拍閃粉：“那藥你留着用吧，我就是買給你的。”

她閉上眼睛，還在說：“那謝謝姐了哈，不過我還是想……”

“閉上嘴。”

潘朵拉那東北腔終于不再冒出來了。

而顏未染也停下了手，往後退了半步端詳了她的妝容一遍，示意她睜眼，讓衆人觀看她的模樣。

她并沒有采用明亮的妝容來對抗昏暗的光線、相反，為配合衣服風格和較暗的光線，她徹底摒棄了之前明亮的妝容，加強眼妝，用金、棕、黑營造出濃重的金屬光澤。

出現在潘朵拉臉上的是一款偏重眼妝的妝容。更在眼窩及臉頰處使用大量閃粉，眼神面容越顯冷冽閃耀。而唇妝則可以用遮瑕膏進行處理，使唇色淡若不見。

在衆人疑惑遲疑的目光中，潘朵拉站起身，跑到T臺上，走了一圈。

光線依然上弱下強，但這個妝容偏暗又有閃光，完全不受光線來源的影響，甚至從下方打過來的光也沒有令五官變形，反而使得眼窩處的閃粉蒙在肌膚之上閃閃爍爍，襯得眼睛越發深邃迷離。

潘朵拉從T臺最後方，快步走到最前端，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她的妝容之上，一時無人出聲。

在這寂靜之中，清脆有力的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說：“非常好，就是這個妝容了。”

塗姐趕緊回頭，側身讓出一條道來：“葉總，您來了！”

Feuillage的總裁葉深深快步走到臺前，将自己正在翻看的大秀宣傳冊子随手遞給助理，伸手向顏未染，問：“你就是本次的首席化妝師顏未染？”

“是。”顏未染看着面前這個以女王之姿在時尚圈迅速崛起的傳奇女性，崇敬而驚喜地和她握手。

“你的妝容很高端，也很有個性，即使是倉促間臨時設計的妝面，也絕不會輸給任何彩妝大師的作品。”葉深深端詳着潘朵拉，思忖片刻，目光落在她那被打底遮住的雙唇，問，“唇妝不做嗎？”

“其他地方的妝容已經足夠到位了，如果再強調唇妝的話，妝面會變髒。”

葉深深畢竟是設計師，看着潘朵拉那清冽冷徹的妝容，她立即考慮到，若是被鮮豔顏色沖擊，這幹淨的面容恐怕會立即變得俗氣別扭起來。

“你是專業人士，相信你的眼光。”葉深深微笑着朝顏未染點頭致意，“模特們都已準備好了，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