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不可名狀者

第36章 不可名狀者

清晨的光束照進巴爾曼家族的琉璃窗裏。

哥特建築的大廳內，凱文正神色嚴肅的盯視着前方。

那座微高的門被緩緩打開，而後，一名身穿着紫色魔法長袍的男子慢慢走了進來。

男子留着微長的胡子，頭戴紫色尖頂帽，他略顯幹枯的手裏握着一柄長長的魔杖，魔杖是用樹枝制作的，它的外形好像沒有經過修飾，只是在頂端鑲嵌了一顆如同鵝卵石般大小的藍色寶石。

凱文看見來人，立刻站起身，以略微恭敬的姿态走到男人面前，道：“盧羅德高級魔法師大人，巴爾曼家族歡迎您。”

盧羅德睨着凱文，他神色間有些不耐，“這次找我來，有什麽事？”

高級魔法師擁有着等同于侯爵的地位，像巴爾曼這樣的小家族，盧羅德自然看不上眼。

凱文道：“盧羅德大人，是這樣的，前幾天，我的外甥女莎娜在城外狩獵時，遭到了槍殺，幸運的是她穿了較厚的馬甲，活了下來，但這件事我們必須要調查清楚，把那個兇手找出來。”

“我帶着部下在那塊地區調查了很久，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線索，所以請求您，盧羅德大人，請看在上帝神聖仁慈的份上，幫幫我們，哪怕只是一點點線索也好。”

盧羅德一直不待見巴爾曼家族，明明只是個小小的子爵家族，卻總把自己當做了公爵等級的貴族，到處仗勢欺人，羞辱平民。

不過不幫不行，巴爾曼雖然屬于貴族中的低階，但他們世代經商，是有名的富人，如果不是這次這位凱文子爵給的傭金多，他才懶得理會巴爾曼的事情。

“好，那現在就帶着你的人，跟我去一趟你說的那個地方。”盧羅德話落，他周身霎時泛起一道道水藍色的光暈，腳底出現的傳送魔法陣将連帶騎士們在內的所有人全部包裹進去！

凱文第一次感受到魔法師的魔力，他有些緊張的閉上眼睛，不過很快，一道有着清新雨露的風便吹拂到他臉頰處，耳邊還有鳥叫和蟲叫的聲音。

他慢慢睜開眼睛，赫然發現僅僅一瞬間的功夫，自己便和部下們來到了莎娜受傷的林子！

凱文眼眸中浮現出一份驚喜，“不愧是高級魔法師，盧羅德大人，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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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羅德問道：“你外甥女當時倒在哪裏？”

凱文指向中間的一處空地，那裏還有着些許已經幹涸凝固的血跡，“就是這裏。”

“子彈，從後面射入。”他又看着不遠處的一個灌木叢，“兇手大概就是站在那裏進行射擊的。”

然而撥開樹叢後，除了落下的樹葉，便再沒有其他蹤跡了。

“所以盧羅德大人，巴爾曼家族請您幫忙，希望能找出這個兇手。”

盧羅德仔細看了眼那處灌木，上面還殘留着露珠。

前些日子下了場暴雨，即便太陽照曬了好幾日，卻還是有着未被徹底蒸發的雨露。

他閉上眼，默默吟誦者咒語。

水元素被男人調動起來，水之名，知曉過去，預測未來，它一直無處不在，它如同星光永存，那些碧藍的光暈喚醒了沉睡的記憶，将已被掩埋的線索盡數淋漓的展露開來。

凱文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在他眼前，一對腳印逐漸出現在那疊樹葉上！

腳印的輪廓變得清晰可見，他雙目凝重，眉宇間閃過一絲狠厲。

就是這個腳印的主人，傷害了莎娜。

忽然，盧羅德好像又感覺到了什麽，他眉頭慢慢蹙緊，喃喃道：“這裏……似乎有很重的死亡氣息。”

“死亡？”凱文道：“莎娜沒有死，她幸運的活了下來，會不會是那些死掉的動物留下的？”

盧羅德點頭道：“也許吧。”

水元素魔法附着在腳印上，它将它的輪廓完美的複制出來，印在了一張白紙上。

盧羅德拿起紙，交給凱文，“這是目前的線索，你可以找找同等大小的腳印。”

“每雙鞋子底部的花紋不一樣，如果你有那個毅力和精力，也能對比全鎮的人看看。”

凱文有那個毅力，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如果不盡快找出兇手，他一定會比莎娜更加提心吊膽！

“盧羅德大人，請您幫幫忙，能否從這腳印中，得知兇手到底是誰？！”

盧羅德搖頭，“我只答應幫你們找線索，可沒答應給你們找兇手。”

凱文見此，咬咬牙，繼續道：“巴爾曼家族願意以十分之三的財力來換取兇手的信息！”

十分之三，那是足以買下一座三等城市的錢財了。

盧羅德是個貪財的，他雖然擁有等同于侯爵的地位，卻并沒有那麽多錢，不用懷疑，凱文的報酬的确讓他心動了。

“既然如此，幫你們也不是不可以。”盧羅德嘴角露出了貪婪的微笑：“記住，十分之三的錢財。”

話落，男人突然用手中魔杖重重敲擊了地面！

那些下滲到土壤中的水珠全部都在剎那間被調動出來！

盧羅德念誦咒語，他的魔杖散發出極為耀眼的藍色光芒！

水流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它們劃過男人身體，又在剛才浮現腳印的地方不停盤旋，點點光自水流中出現，将這塊小小的區域變成了一面水鏡！

探尋，搜索，窺視。

水流尋找着蹤跡，盧羅德閉上眼睛，水鏡的畫面在腦海不斷變換，那追逐着真相的藍色絲線正在以音速朝着漆黑一片的空間射去！

它的終點，即為真相。

仿佛即将看見心中所要得知的東西，絲線的末端霎時發出一陣金黃色的光芒！

金色的光極為刺眼，他讓盧羅德的大腦仿若被火燒一樣，刺的他叫出了聲！

“啊！！”

盧羅德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他眉頭緊蹙，一時間有些慌神，額前劃出密密麻麻的汗，但探尋的絲線依舊沒有停下來！

快看到了。

即将看見那兇手的樣子！

可就在這光芒閃過之際，盧羅德卻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他漆黑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表情略微猙獰，那驚恐慌亂的眼神看的凱文一陣心驚！

盧羅德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看見的畫面。

神殿，最聖潔最為人敬仰的神殿！它的威嚴與莊重勝過浩瀚星空裏最不可侵犯的烈焰之陽！

那些金碧輝煌的殿堂之石有着積累數億年之久的沉澱，它們是神明的燈塔。

在神殿的金光中，他的水元素被吞噬殆盡，他所引以為傲的元素魔法在那肅穆的大殿面前顯得極為蒼白無力！

【——不可亵渎，不可窺探，不可放肆，不可追溯，此為神之蹤跡，不可名狀。

——而妄圖窺得真跡者，皆為狂徒。】

所以，盧羅德的眼睛瞎了，那是神明降下的懲罰。

他猙獰的眼睛突然流下兩行血淚，血液是暗紅色，裏面，包含了他所有，窺探神明的罪孽。

*

清風從窗戶吹進大廳中。

獨坐在桌邊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筆。

金色秀發零散的披在他頸間，一只耳朵上佩戴的寶石耳鏈被風吹得晃了晃。

碧色眼瞳泛着溫柔的光芒，少年輕輕逗弄着一只誤闖進來的小蝴蝶。

待到桌上的照明螢石粉閃爍的那一刻，也就在這瞬間——

他的眼瞳突然陰沉的可怕！

少年沉默不語，輕輕擡起頭，望向天邊的某一處地方，碧色瞳孔也猛地浮現出令人驚懼的光芒！

向來溫潤柔和的臉此時也露出了冰冷幽暗的神情。

他唇畔微動，呢喃出兩個字。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