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幸存
第63章 幸存
随着那則新聞的發布, 徹底爆了話題。上午剛爆出來消息,《周郵》的新聞編輯部緊跟着便為此臨時召開會議,沒有緊急采訪的記者全被喊了回來, 黎月筝也不意外。
辦公室裏坐得滿滿當當, 吵吵嚷嚷, 都在議論網上已經流傳出來的東西。
黎月筝坐在會議長桌角落裏,低頭獨自看着手機。
之前救貓走紅的熱度已經被新一輪的爆料覆蓋,熱度較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越血腥, 越暴力, 越黑暗,越能激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探究欲望。
多年前的稀薄報道被人翻了出來, 還有人在論壇裏進行了簡單敘述。
把這樁案子當做故事講給所有人聽。
年輕女孩被害,人體器官販賣,在出租屋進行活體腎髒摘除。
血淋淋的關鍵詞吸引了成千上萬的眼球盯視,密密麻麻覆蓋在這樁十年前的慘案上。他們靈敏的驚人, 嗅到腥臭就立馬撲上來, 啃噬撕咬, 就算面前放置的屍骨, 也能碾碎了吞下去。
輿論四起,黎月筝沒想到的是,再次聽到郝知夏的名字是在這種情況下。
媒體一窩蜂紮到延水縣, 想要挖掘出第一手的猛料。
郝知夏被挖了個徹底,可自小在街巷游走的霸王又能得到什麽好詞。在事不關己的人眼裏,她的意外固然讓人惋惜,可她也依舊是那個脾氣不好, 成績又差,還流裏流氣整天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小混混。
[我有印象, 我就是延水的,這事兒當時在我們那兒還是挺出名的,我記得當時我都有好長段時間沒敢出門溜達。]
[那個郝知夏我知道,特別吓人一個混子,每天不上學就瞎晃,聽說還霸淩同學到處打架啥的,被學校警告了好幾次,屢教不改。emmm...人死為大(當我沒說)]
[她當時就住我家後面那條街,我們那一片的人都知道她。我見了她都躲着走,就怕不小心惹着她被她打...]
[這麽多當地人現身說法,看來這郝知夏的風評是真的差啊...會不會是走了歪路,認識了什麽社會上的人,為了錢結果把自己玩兒進去了。]
[雖然但是,惡意揣測別人也不好吧...人都沒了,那不是別人想怎麽說怎麽說。]
[呃,我記得她還有偷東西的前科,見過她被人當場抓住,還罵罵咧咧的。]
[這人品...合着和她媽一樣,一個策劃走紅,一個霸淩別人的小偷,全家惡人...好魔幻,不過人都沒了...不好說。]
......
周圍嘈雜,黎月筝充耳不聞,死死盯着屏幕,眼眶幹痛辣紅。
喉間壓抑到漫出血腥味兒,手在抖,互相按住才能壓制顫動。
肩背發僵,黎月筝沉沉緩了兩口氣。
就在這時,肩膀被人按住。
黎月筝回過神來,一扭頭,撞上岑敘白的眼睛。
“月筝,你...怎麽了?”岑敘白還記得那天她在辦公室和薛杭當場對峙的樣子,這件事畢竟還是和郝瑛蓮有關,岑敘白有些擔心,“你看起來狀态很差。”
“我...我沒事。”黎月筝的呼吸不暢,努力說出完整的話,眼神躲閃。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秦竹和林思璟走了進來。進了辦公室,林思璟下意識尋找黎月筝,下一刻,和她的目光對上。
剛想走過去,秦竹便道:“大家都坐吧,我們速戰速決。”
無法,林思璟只能就近找位置先坐下。
會議室的白板投影開了,是這次事件走向的概括。
秦竹敲了敲桌子,“這個案子目前的關注度很高,我們除了可以以器官販賣作為專題,還有很多別的角度,不過話題性質原因,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延水縣得去一趟,最好能找到當時負責這起案子的刑警,或者什麽別的知情人。”
按鈕戳動,畫面屏幕一轉是一張照片。
很模糊的一張圖,看起來鏡頭隔得距離很遠。
除去旁邊的行人和車輛,可以看得清是個瘦弱的男人,穿着黑色長袖T恤和長褲,頭上一頂鴨舌帽,還帶了口罩,保護得嚴嚴實實。
屏幕光線刺映到黎月筝眼底,讓她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更加慘白。
秦竹把椅子轉過來對準大家,表情嚴肅,“根據當年的報道,是有目擊者率先發現了受害人,這才報了警。這就是當初媒體拍下的目擊者照片,很模糊。據傳目擊者受了驚吓,年齡不大,現在應該是二十五到三十五歲的男性。”
“關于目擊者的新聞很少,出于如何發現救援這點也很模糊,事件比較不清晰。”
“不過沒過多久兇手就落網了,警方順藤摸瓜抓獲了一整個犯罪團夥,其中有團夥成員現在還在服刑。”
會議室嘈雜起來,議論紛紛。
“也不知道是哪家媒體幹的缺德事兒,警方把人家都保護起來了,還能隔這麽老遠偷拍照片發出來。”
“會不會看到兇手了,那豈不是有生命危險。”
“這能不受驚吓嗎,我看論壇有人說精神都有問題了...”
......
黎月筝始終一言不發,只是身體靠着椅背,越靠越緊。
旁邊的岑敘白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黎月筝一眼,手指緊緊收攏在一起。
秦竹拍了拍桌子,“內容不多,大家消化消化。”
沉默了下,秦竹看向林思璟,“思璟,事件經過這個就交給你吧,不過千萬要适度,還是聚焦在犯罪細節上。”停頓了兩秒,又道:“別被別家媒體影響。”
下意識的,林思璟看了看黎月筝。
就見她竟也看着她,神色複雜。
林思璟收回視線,再次看向秦竹,“好。”
會議結束後,黎月筝直接沖向公司洗手間嘔吐,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她這兩天幾乎沒怎麽吃東西,此刻胃裏空蕩,只能硬生生幹嘔。
黎月筝攥住心口衣料,空洞地睜着眼睛,眼淚砸落下去。她感受到自己的脈搏,心跳,劇烈到像是要把她的靈魂撕裂一般。
手掌在抽搐,身上的每一處皮膚似乎都痙攣發汗。
腦子裏混亂不堪,郝知夏仿佛不斷在叫她的名字,網上跳動的字符也在沖擊她最後一根神經。
黎月筝深喘着氣,手指蜷縮,好半天緩不過來,情緒崩潰,幾乎要被折磨瘋了!
腎髒!又是腎髒!
因為腎髒,郝知夏沒了性命。
現在又是因為腎髒,郝明秋也面臨生命威脅。甚至為了救她,讓郝瑛蓮和郝明秋也被逼上絕路!
黎月筝心髒跳得太快,不适到有些暈眩。
好半天緩過勁來,黎月筝拉開隔間的門出去。她步子很虛,好不容易才走到洗手池旁,洗手洗臉,整理頭發和着裝。
擡頭一眼,看到鏡子裏的人。
臉色差的有些瘆人。
黎月筝盯着鏡中的自己,眼神漠然。她把手指放到唇邊,反複的搓,一遍遍去碾,用力到雙唇變形。
沒一會兒,唇上終于有了血色,看着精神了些。
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思璟。”
“十年前那個目擊者我認識。”
“來13樓會議室吧。”
-
郝知夏的事自然也傳到了賀浔的耳中。
知道新聞的時候,賀浔還在開會。他盯着網上流傳的那個名字,足足反應了三分鐘才回過神來,随後直接站起身,中途退場。
十年前,黎月筝好像确實有個朋友。
偶爾,賀浔能從她口中聽到,只不過那個時候,黎月筝叫她夏夏。
無數的碎片在賀浔的腦中打碎,重組,拼湊成完整的鏈條,又重新碎裂。
猜測太荒謬,一次次沖擊着賀浔的神經。
郝瑛蓮,郝知夏...
當初黎月筝無緣無故說了狠話後便消失得毫無蹤跡,整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連根頭發絲都看不見。
而賀浔被她的狠話傷到,賭氣沒再找她,結果沒想到那一別,就是十年。
那時他以為黎月筝當真絕情到抛棄自己,便答應了同賀榆書一起出國。
再往後,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所以黎月筝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賀浔渾身冒冷汗,腳下步子都發虛。
然而就在這時,賀浔突然收到了一個未知號碼的來電。
挂掉,那人又撥過來。
反反複複幾次,好像他不接,對面就要一直打似的。
電話放到耳邊,還沒等他開口,對面先說了話。
“喂,是賀浔嗎?我是湯照。”
賀浔步子一停,“湯警官?”
電流聲夾雜着沉穩的女聲入耳,字句沉緩。
“賀浔。”湯照再一次叫了賀浔的名字,停頓了下,“其實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就在十年前。”
賀浔一愣,有什麽隐隐在心髒處瘋漲,蔓延向四肢百骸。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嘆了口氣。
“你知不知道她改過名字?”
賀浔的拳頭微微攥緊,脖子和手背的青筋齊齊暴起,聲音低啞,“知道。”
“湯警官。”賀浔的喉嚨哽塞,“郝知夏和她…”
話堵住了,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随後,湯照道:“月筝她這些天睡不好吧。”
“我怕她出事。”
“見一面吧,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
不出十分鐘,林思璟就沖到了13樓的小會議室。
邊推門邊道:“月筝你——”
進入室內,門緩緩關上,林思璟愣了下。
裏面有兩張椅子,補光燈,攝影機,收音設備,全部調試安置完成。
黎月筝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不比剛才慘白着臉,此刻她終于有了些血色。
“月筝,你這是幹什麽?”林思璟坐到另一張椅子上,語氣急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和那件事到底有什麽關系?”
“你說你認識目擊者,他人呢?”
黎月筝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注視着林思璟,眸光深暗,淡聲道:“都問我吧。”
聞聲,林思璟疑惑皺眉,剛要說什麽,便又聽她開了口。
“我就是延水縣十年前那件案子的目擊者。”
“也是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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