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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聲“爸”從姜寧口中蹦出來, 葉默還沒反應過來,他爸便揪住姜寧的領口,把姜寧推至角落, “你到底想怎樣?!”
姜寧的後背撞在牆上, 發出重重的撞擊聲響。
“我麽,”姜寧忍痛,把他爸揪住領口的手指根根掰開,彈了彈被捏皺的領口, 開口道,“算賬來了。”
好好的生活被破壞, 應華清在葉默心中好父親的形象也即将被姜寧破壞掉, 他喘着粗氣,氣憤不已, 可即便形勢已經發展到現今,應華清還是把葉默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向姜寧軟聲道:“我們去別的地方談。”
但姜寧就是算賬來了。
“別啊爸,現在不說清楚,我随時可以和弟弟說清楚的,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姜寧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父親的表現也跟往常不一樣, 葉默問他爸:“姜寧的那句‘爸’是什麽意思?”
他爸不說話。
姜寧接話說:“當然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掰扯完陳年舊賬後,我和你爸……哦不,也是我爸, 可以當做不認識, 他還是你一個人的爸。”
“他真的…真的是……你爸?”葉默看向姜寧, 姜寧輕哼承認,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 再次确認,沒有得到回應,又看向自己的母親。
母親說:“他今天就是來大鬧我們家的,傻孩子,你帶他回家,被他利用了。”
葉默的視線在自己父母之間來回審視,焦慮和窒息逐漸在他臉上顯現。
“這麽說來,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了,你們從沒告訴我,我有這麽一個兄弟,我還、我還愛上了……”
葉默呼吸局促,根本接受不了,“我滿心歡喜地把他帶來見你們,想着我爸雖然反對同性戀,但他那麽疼我,肯定也能慢慢接受我們……可是……可是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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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一下戳中了姜寧的神經,他不吐不快,厲聲質問:“事情為什麽發展成這樣,就要問你爸了。你問問他,為什麽你只比我小半歲!為什麽我母親死後你們立即有錢移民!為什麽兩個兒子沒一個跟他姓!為什麽同樣是兒子,一個兒子從他那兒從沒得到過任何東西,而另一個兒子輕松就能問他要到80萬!你也可以再問問他,為什麽要用海外賬號蒙騙我,建立他那為已逝愛妻游歷世界的假象!”
葉默急切地看向他爸,希望能從他爸口中聽到哪怕半句辯駁,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爸仍舊無動于衷,只是看向姜寧的眼神變得愈發兇狠,像是被人扯走了遮羞布,本應感到羞恥,卻因拉不下臉來,将怨氣都指向了扯走遮羞布的那個人。
“你說夠了沒有?!你把我的家攪和成這樣,你滿意了?”
“陳年舊賬,豈是說三兩句話就讓能讓我滿意的?”一想到被故意無視這麽多年,姜寧心中只有恨,“你不用恨我破壞你現在的生活,反而應該是我恨你們害死了唯一愛我的母親!”
母親一直是姜寧的執着,也是他的軟肋,“她多麽高傲的一個人啊,你欺騙她整整7年!她有抑郁症的你不知道嗎?”
他眼中噙着淚,眼睛卻死死地盯着應華清,“不過也對,你根本就不愛她,她死了,你就能跟小三遠走高飛,你就能正大光明地花她的錢給小三給私生子用,多好啊。”
大概是“小三”和“私生子”的字眼他們從沒背負過,葉默母親非常反感這幾個字眼,極力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小三,小默也不是私生子,是我先認識你父親的,也是我和你父親先談的戀愛。”
“可是他們有結婚證,這你怎麽解釋?是我母親強人所愛?是她逼婚?”
葉母啞口無言。
姜寧繼續問葉母:“當時天臺上有幾個男人的腳印和一個女人的高跟鞋印,你當年跟她說了什麽,讓她失去理智做出跳樓的舉動?”
這一瞬間,葉母有片刻不安,她後退搖頭:“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說。”
姜寧慢慢靠近葉默母親:“你是不是讓我媽把他讓給你?你裝可憐了?求她了?還是用言語激怒她了?啊?!”
姜寧聲音很大,把葉母逼到退無可退,她被吓到不敢說話,一直搖頭。
葉默擋在葉母面前:“姜寧你別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
“我跟你們有什麽好說的?你媽不工作,你爸投資幾次生意皆以失敗告終,你覺得你家的錢從哪兒來?你從小吃的穿的用的,花的都是我母親的錢!你長大了開公司捧你的錢,也是我母親的錢!甚至跟你借的那八十萬,都是我母親的錢!”
姜寧大聲控訴着,表情逐漸變得扭曲。
如果姜寧說的是真的,葉默無地自容。
“可憐我那耳朵不便的外婆,要等我長大賺錢了才能給她換一個助聽器,可笑吧?”姜寧眼睑微顫,深呼吸調整着心率。
短暫的沉默後,他感嘆道,“你們一家子,段位真高,我都快窒息了,何況我母親!”
保姆撞着膽子過來詢問:“先生太太,要報警嗎?”
“報吧,”姜寧說,“有樁陳年舊案、有樁遺産糾紛,正好讓你的先生太太好好跟警察說說。”
葉母整理了下儀容,吩咐保姆:“你們先回去,我們處理一下家事。”
“你們的家事你們自己處理。”姜寧拎起背包,走到門口頓住腳步,“我們父子…不,你也從沒把我當兒子看待,那就算不得父子了,名義上的父子,就到此為止吧。”
他平靜地離開葉默的家,平靜地走到小區門口。
保安大叔似乎認出了他的背影,喊住了他:“哎小夥子,你是上次那個在門口等了一夜的人吧?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姜寧點點頭:“找到了。”
他說,“又失去了。”
保安大叔奇怪地盯了他一眼。
“不過沒關系,我其實一直失去着,只是自己沒意識到而已。”他朝保安大叔揮了揮手,行走在車來車往的街道上。
他淺淺低笑,又放聲大笑,笑着笑着,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他這人生,太可笑、太可悲了。
-
姜寧走後,葉母過來關心兒子的情況。
葉默擋開母親的手。
“小默……”
“別碰我!”
葉母解釋:“我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小三,我先認識你爸的,是姜寧的母親,她喜歡你爸,追求你爸,她才是小三。”
“所以呢?我爸就跟她結婚生子了?接着不到半年又跟你搞在一起了?”
“不是的,我們當時都沒錢,生活很困難……”
“所以你們是看上了她的錢?讓我爸騙她結婚?”
葉默的質問,葉母沒有反駁。葉默對自己的父母失望透頂,他一拳打在堅硬的牆壁上,這一拳沒有留餘地,拳頭快速滲血,青紫一片。
“姜寧當時才七歲,将心比心,他已經沒有母親了,你怎麽舍得搶走人家的父親?!”
葉母要查看葉默的拳頭,葉默不讓,一個大男孩從記事開始就沒哭過,但他此時眼圈泛紅,兩行眼淚流得停不下來。
這哭泣,是為可憐的姜寧,也是為失望透頂的父母。
葉母想挽留一些顏面,不厭其煩地跟兒子解釋:“我沒搶你爸,我真沒搶,我們一直以來都是相愛的,這個你是知道的呀。”
“是,你沒搶,你們兩個狼狽為奸一拍即合,你們拿人家的錢潇灑過自己的生活,這跟吃人血饅頭的人有什麽兩樣?放任一個小孩和一個殘障外婆一起生活,斷了他們的生活費,這跟禽獸又有什麽兩樣?我都懷疑,如果姜寧母親沒有意外死亡,你們會不會想過要殺了她然後獲得她的……”
一個巴掌下來,葉默被他爸扇得嘴角滲血。
沉默片刻,葉默轉身快速收拾衣服。
葉母阻攔:“這麽些年我們對你怎樣,你爸對你怎麽樣你應該清楚,你為了別人跟我們翻臉,這不值得啊。”
從小到大,父母很恩愛,對待葉默很寵溺,葉默一直覺得自己的原生家庭很幸福,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以前不清楚,現在清楚了。如果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麽我只會更加痛苦。”
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葉默轉頭就要離開這個家。
葉母求應華清說幾句話:“小默最聽你的話了,你趕緊說話啊。”
葉默頓了下腳步,卻不是聽誰說話。
“恭喜你啊爸,”他說,“你的兩個兒子都是gay,你的小兒子還愛上了你的大兒子,這叫什麽?這叫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
姜寧從小區大門口出來後,席君昊就把電話打給了白賒月:“應該攤牌了。”
白賒月吩咐:“确保他安全,不能發生意外。”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姜寧全程沒有逗留,直接回了香江自己的家。
席君昊得以在車中小眯一會兒。
姜寧兩天都沒有出門,等再次開門,是姜寧的助理打開他家的門,助理不到一分鐘就又出現在門口,且表情緊張。
席君昊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忙上前詢問:“姜寧不在家?”
“不在房間,打他電話也不接,都失聯了一個上午了你說他去哪兒了。”許歡歡急的直跺腳,回答後才反應過來,“你誰啊?”
“他朋友,這樣,你們把他家仔仔細細翻找一遍,任何一個櫃子都不要放過。”
許歡歡挺敏感:“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席君昊的目光投下來,許歡歡頭頂猛地一涼。
“找不到,那就真要出事。”
家裏翻遍了,找不到人,席君昊去小區查看監控。許歡歡将情況彙報給魏柏後,又把電話打給了葉默。
“他不見了?”葉默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見了,還是單純手機打不通,他最後跟你在一起的,如果你聯系到他,麻煩讓他手機充上電,我會随時聯系他的。”
葉默挂下電話後就滿世界找人,找了一天沒找到,他沒辦法,打電話給認識的人,最後打電話給盛飛。
盛飛正在片場補妝,準備接下來的一個鏡頭,他難以置信地問:“他不見了?這麽個大活人,不能吧?”
“發生了一些事,他挺接受不了的,”葉默說,“你好歹跟他在一起五年,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去哪裏,你應該知道。”
盛飛想了一會兒:“他好像從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是從來沒有心情不好,還是沒在你面前表現心情不好?”
葉默随口一問讓盛飛當即一怔,好幾次他都察覺到姜寧心情不佳,只是自己,沒有一次會去多關心一下。
“他到底怎麽了?你不是跟他表白了嗎?怎麽,你傷害他了?”
“确實傷害他了,傷得很深。”
“葉默!你還是個東西嗎?當初你在我面前怎麽說的你還記得嗎?”
姜寧被葉默傷害,盛飛的第一反應是指責葉默。
“你是不是……是不是強迫他了?你得逞了?葉默!我都沒有強迫過他,你……你特麽說句話啊!”
葉默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又問,“所以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姜寧?”
盛飛沒答。
“不說了,如果你找到他了,跟我說……不,跟他經紀人說,你知道他經紀人聯系方式的,你們同一個公司的。”
電話被挂斷,盛飛覺得葉默奇奇怪怪的。
失蹤的姜寧也很奇怪,在盛飛的固有認識裏,姜寧從來都不需要別人擔心。
但他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因為葉默。
愛情?即便是,他與葉默這麽短暫,也沒被他欺負,沒道理要鬧失蹤,那是因為什麽?
想起上次姜寧打他電話也很奇怪,盛飛越想越急,越想也越擔心,他推開化妝師:“今天不拍了,我有急事。”
助理忙過來勸他:“全組人都在等,你這樣會得罪導演的,還會被指耍大牌,可別沖動啊。”
“耍就耍吧,又不是我的原因多次ng,”盛飛脫下戲服,“如果他有事,我才真會做出點沖動的事情來。”
盛飛尋了半天尋不到人,想着姜寧與宋羽潇關系好,于是聯系上了宋羽潇,宋羽潇又聯系了羅定,身邊的朋友幾乎都出來尋找姜寧了。
後來,不知從哪兒傳出的消息,說姜寧和葉默是親兄弟,姜寧因為受不了父親的欺騙才會情緒崩潰進而失蹤。
衆人只把這話當一個玩笑,只有盛飛知道,這話很大可能是真的。
再後來,魏柏說已經找到了姜寧,衆人這才放心下來,但盛飛不放心,他在姜寧家門口守了幾天,一無所獲,問魏柏姜寧在哪裏,魏柏只說由朋友陪着。
他問朋友是誰,魏柏又什麽都不透露了。
他又問在哪裏找到的姜寧,魏柏說是在姜寧母親墓前。
盛飛這才反應過來,他其實早就應該想到,姜寧不會把不開心展現給他的外婆,除此之外他最惦記的,就是他母親了。
本來……自己也可以成為他可以惦記、可以依靠的人。
-
白賒月是第一個想到姜寧會在他母親墓前的人,當他趕到迦和墓園時,姜寧靠在姜彥紅的墓碑前昏睡過去。
他的頭發上結着霜,外套被披在了他母親的墓碑上,好像這樣就能為母親遮風擋雨,而他自己只着一件毛衣。
白賒月将外套搭在姜寧身上,彎腰抱起姜寧。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姜寧睜開一條眼縫。
光線刺眼,眼睛因為哭泣和寒冷痛得睜不開,但他認出了白賒月身上的味道,輕聲道:“是白叔叔呀。”
“嗯,是我。”
連續兩天沒吃沒喝,姜寧說話氣若游絲,“我本想接下來的時間都陪我媽的,她太可憐了,我下去陪她她至少不會孤單。”
“你去了,外婆同樣會孤單。”
“是啊,還有外婆呢。”
“事情不算太糟,不要做傻事。”
姜寧小聲啜泣,像一個訴苦的小孩:“白叔叔,原來我……一直是沒有爸爸的。”
“嗯,白叔叔知道。”
姜寧啜泣了幾聲,聲音嘶啞,最後連哭出聲的力氣仿佛都用盡了,眼角安靜地淌着淚。
老陳拉開車後門,幫白賒月一起将姜寧放入車後座,白賒月自己也坐在後座,朝老陳伸手:“水。”
老陳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白賒月。
“先喝點水。”
姜寧嘴唇起皮,這麽兩天,該是沒有進食過任何東西的。
他配合着喝了點水。
白賒月打電話給私人醫生:“馬上到我家來。”又跟老陳說,“把暖空調開到最大。”
姜寧被凍得不輕,白賒月抱着他給他取暖。
家庭醫生給姜寧吊了營養針,到了傍晚,他臉上的蒼白之色逐漸褪去。
“臉上和背上有不同程度的傷痕,好好靜養一陣子吧。”
傷勢很明顯,是他找那家人攤牌過程中被人給打的。
“還有他這種情況,最好找個心理醫生開導一下。”
“嗯,”白賒月也覺得有必要,“你幫我安排過來。”
姜寧在晚上醒來,打量着周圍,看到白賒月坐在床邊。
“白叔叔。”
“你醒了?”白賒月将人扶起,問姜寧,“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我沒事,給你添麻煩了。”
白賒月在姜寧後背塞上枕頭,問姜寧:“晚上想吃點什麽?”
“我都可以。”
“粥?”
姜寧說:“好。”
“手機充了電,跟其他人報下平安。”
姜寧又說:“好。”
他把報平安的電話打給了魏柏,魏柏問他在哪裏。
姜寧說:“在白叔叔家。”
“你怎麽到他家去了?”
“他在迦和墓園找到我,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找到的我,他還給我安排了醫生,等會兒還要輸一袋營養液……”
魏柏不再繼續問下去:“你好好休息。”
“嗯。”姜寧想着,魏柏知道了,助理也會知道,助理知道了,白賒月口中的“其他人”也會知道。
白賒月端來白粥,旁邊是煎得金燦燦的荷包蛋,冒着熱氣。
姜寧慢條斯理地把東西全部吃了下去。
等輸完最後一袋營養液,姜寧到浴室簡單洗漱,而後躺在床上睡覺。
過了一會兒,白賒月也躺了進來。
他關了燈,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白叔叔,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兒?”
白賒月說:“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都知道。”
姜寧想起上次在這張床上,白賒月說除了葉默,他喜歡任何人,都放自己自由……想來,都是清楚的,他這麽厲害,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當時天臺上,都有哪些人?”
“除了你知道的那兩個人,還有我、魏柏,和君昊。”
白賒月和魏柏當時是母親身邊的助理,他們的出現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席君昊……
“席君昊,他怎麽會出現?”
“你母親指甲中的血跡和人的皮膚組織,是君昊的。他當時喝了酒,在天臺睡覺,紅姐跳下樓的時候他已經飛撲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因為酒精的原因,他自己差點掉下去,我和魏柏及時拉住了他,但沒能拉住紅姐。”
姜寧喃喃:“她的指甲中還有石灰,她掙紮過的。”
最後一刻,她是不想死的。
為了她的兒子。
“君昊這些年一直很自責,想着,你知道真相後該會怪他。”
姜寧搖頭,“他的反應已經很快了,我不會怪他的。”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不要再想這些了,睡覺吧。”
姜寧嘴上說好,可一閉眼,都是這些事情。
他閉眼又睜眼,沒有一會兒是睡着的。
白賒月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把姜寧攬在懷中,手碰到了受傷的背脊,姜寧吃痛地“嘶”了一聲。
“很疼?”
“嗯,他下手一點都不輕。”
白賒月調整位置,側身抱着姜寧,一遍遍不厭其煩地順着姜寧的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人才傳來均勻的呼吸。
隔天,家庭醫生帶着心理醫生前來。
心理醫生與姜寧獨處,兩小時後,心理醫生關上房門,把姜寧的情況向白賒月說明:“有點糟糕,又不算太糟。”
白賒月:“怎麽說?”
“糟的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應該展現怎麽樣的自己給別人看,許是出于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心理,又許是出于他如今的身份,關系到的利益不止他一個。”
所以姜寧從昨天開始表現得都很順從。
白賒月:“繼續說。”
“他知道自己還有親人在世,所以不會再有輕生的念頭,他也知道他需要時間來治愈,整體來看,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因此不算太糟。”
“好的,辛苦。”
把人送走後,老陳開車到了樓下,秘書也來電提醒他上午有兩個會議。
白賒月上樓,交代姜寧:“你好好休息,中飯和晚飯會有阿姨來做好,你記得下去吃。”
姜寧點頭。
接連幾天,白賒月早上離開,晚上回來和他一起吃晚飯。
他的身體逐漸恢複,但是心情依舊低落。
魏柏打電話詢問他的情況,姜寧如實回答。
“《聽,風很靜》劇組快開拍了,你如果狀态不太行,我就把這劇給推了。”
姜寧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行,“都已經簽約了,讓我嘗試一下吧,我會盡快調整狀态的。”
魏柏一直都給姜寧最大的自主權:“那就好好調整。”
臨挂電話,魏柏長嘆了口氣,“就怕你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我們才一直不說的。”
“我理解的,柏哥不用跟我解釋。不過有件事要麻煩柏哥。”
魏柏問:“什麽事?”
“幫我找個律師,我要跟他打遺産官司。”
魏柏好心提醒:“你好好想清楚,以你現在的身份,如果消息被爆出來,輿論肯定嘩然,黑子可能帶節奏,你有可能得不償失。”
“我不能只為自己考慮,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媽媽去世後我們家突然過得那麽難,現在我明白了,我一直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人,我也沒有做錯什麽,如果媽媽在世,也不會容忍他的。”
“你考慮清楚就好。”魏柏又嘆了口氣,挂下電話。
今天白賒月沒趕上晚飯,姜寧也不吃,走到二樓,坐在飄窗上。
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望着窗外盼着什麽,直到白賒月的車由遠駛近,他的表情才動了動。
過了一會兒,白賒月上樓。
姜寧仍舊坐在飄窗上,按揉着自己的腿。
不知不覺,他在上面坐了很久,腿麻了。
“今天沒胃口?”白賒月看過晚上的飯菜。
“我想兩個人吃,會有胃口一點。”
白賒月幫姜寧揉了一會兒腿,又把他從窗臺抱下來,“我去熱菜。”
同白賒月說話,不用浪費一個字,之後幾天,他都很默契地陪姜寧吃晚飯。
吃完晚飯,他進他的書房,姜寧則躺在床上刷手機,或是看一會兒劇本,到了晚11點,姜寧洗漱完睡覺,白賒月也會在半小時後上床休息。
他會把姜寧攬進懷中,輕輕順着姜寧的後腦。
如果要說有一種令人舒服的同居狀态,那他跟白賒月現在的狀态就是。
許歡歡發來明日進組的消息,姜寧讓她幫自己收拾些衣物,明日準時與他們回合。
到了晚上,白賒月與他一起吃晚飯。
“我明天要進組拍戲了。”姜寧說。
白賒月點頭,“知道了。”
“你今晚事情不太多的話,早點上床休息,”姜寧扒拉了一口飯,“我等你。”
白賒月明白姜寧話中的意思,不過,他不僅沒早點,還晚了點。
“還不睡?”
姜寧把手機放在一邊,說:“空調開了,澡也洗了,還是腳冷,睡不着,起來玩會兒手機。”
白賒月躺進被窩,淡淡道:“伸過來。”
姜寧愣了愣,把冰涼的腳伸過去。
腳太冷,只用腳指頭碰了碰白賒月的小腿,便又伸了回來。
不過白賒月就睡在他旁邊,一床被子中,倆人很容易就碰在一起,白賒月把姜寧的雙腳夾在小腿肚子上捂熱。
他的身體很暖,姜寧不由得靠近幾分。
“心理醫生連續來了一個禮拜,我覺得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姜寧轉身,與白賒月面對面,“這幾天很感謝白叔叔的照顧。”
本是很感性的畫面,白賒月卻伸手,點在姜寧心髒的位置,說:“心是不是我的不重要,”手指上滑到姜寧臉頰,“身,我還沒膩,不允許它出任何狀況,別人破壞不行,你自己破壞也不行。”
姜寧一怔,不過早也想到了他做這些就是為了這幅皮囊。
“你這麽說,我也是感恩的。小的時候照顧外婆,長大了跟盛飛戀愛了就照顧他的一切,我從來都覺得自己一個人是可以的,但這次,我知道自己一個人不行的。”
他往白賒月懷裏鑽,“所以,還是要謝謝白叔叔。”
謝謝白賒月救他、照顧他、還找心理醫生替他纾解心中郁結。
白賒月只是抱着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不是很喜歡這幅皮囊嗎,姜寧想。
“你今天不要的話,下次見到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白賒月薅了把姜寧頭發:“睡覺吧。”
房間燈光昏黃,姜寧仰起頭吻上白賒月的唇,白賒月安靜地垂眸看着他。
白賒月擁有歐美的骨相和亞洲人的皮相,深邃的眼眸淡淡望着你的時候,總感覺他很深情。
當然,這種深情是不存在的。
姜寧啃啃咬咬,他始終無動于衷。
姜寧分開白賒月的唇,擡眼向上,“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追我,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一點魅力都沒有。”
但緊接着,姜寧就意識到這話一個字都不對,因為他碰到了白賒月的……
白賒月将人推開幾分,還是那兩個字:“睡覺。”
姜寧不太明白,白賒月明明想要,為什麽又不要?最後,他以一切聽金主的說服自己不該主動且不再主動。
他在自己那邊窸窸窣窣一陣,接着又一點一點地鑽到白賒月那邊。
白賒月大概誤以為他另有目的,睜開眼盯着他。
“那個,”姜寧被那自帶深情的雙眸盯得不自在,解釋,“腳冷。”
白賒月把床頭燈也關了,黑暗中,他把姜寧拉入懷中。姜寧的後背貼着白賒月,二人緊緊貼合在一起,即便已經過了好幾分鐘,某個東西依然頑強,順勢進到姜寧的大腿根。
他的手從姜寧後腦滑到後背,“背上還傷着,我要的話,會讓你傷上加傷。”
“欠着。”他說,“乖乖睡覺。”
白賒月湊近說話的時候總能蘇麻人的耳朵,姜寧感覺整個耳朵都燙了。
第二天,姜寧坐白賒月的車回家。
一路上,二人端正坐着,均是無言,倒是老陳開口詢問:“要不要提前讓姜先生下車?”
這是顧及姜寧的面子,怕被姜寧的助理看到。
姜寧覺得老陳想得很周到,但白賒月開口說:“不礙事。”
姜寧:“……”當然不礙你事啊。
車子于是開到姜寧家門口才停下,兩個助理看到他們的寧哥從黑色豪車上下來,又目送黑色豪車遠離。
許歡歡從魏柏那裏聽到過些許這些天發生在姜寧身上的事情,她只是很好奇,魏柏一直沒說的姜寧朋友,會是這位豪車朋友嗎?
下午1點的飛機,姜寧一行人出發前往機場。
途中,許歡歡把剛刷到的消息分享給姜寧:“歷晔的機場路透圖出來了,說他已經到了春輝影視城,網上都在說,歷影帝不僅是史上最年輕的影帝,還是最努力的影帝,活該他拿獎拿到手軟。”
之前網上有消息傳出,歷晔是《聽,風很靜》的男主,那麽他們都在一個時間前往同一個地點,應該差不離了。
“就是不知道我演哪個角色。”
“是啊,這劇組這麽變态,進組當天都不知道自己要演個什麽。”許歡歡深一想不對勁,“不是寧哥,如果他給我們一個龍套,我們還演嗎?”
姜寧笑笑,說:“演。”
“這也太掉價了,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姜寧在許歡歡腦袋上來了一下:“劇組也會被嘲,又不是我一個,急什麽。”
“演員的熱度、咖位、演技、風評,适合演什麽樣的角色,能否挑大梁、又能否突破自己,都是每個電影人考量範圍之內,我都有主演的電影了,算是有一點流量在身,讓我跑龍套,除非他們傻。”他往後舒服地一靠,“你們呀,要多動腦子,多思考。”
許歡歡抱拳:“哦哦哦,是這個道理。”
飛機準時起飛,姜寧沒想到他的那張票是頭等艙,倆助理坐經濟艙,本想着許歡歡是女孩子,想與她換個座,但許歡歡說:“這是公司的規定,藝人坐頭等艙,助理坐經濟艙,你現在是公衆人物,坐頭等艙能避免某些合影簽名等不必要的麻煩。”
既然是規定,姜寧恭敬不如從命。
不過許歡歡沒說對,姜寧一坐到頭等艙,就有幾個空姐來找他合影,對他的處女座電影贊不絕口。
姜寧糾正:“這是我的第二個電影。”
空姐疑惑:“啊?那第一個電影?”
“《媽媽不哭》,我跟我媽一起拍攝的,你的父母,或者你再年長幾歲,說不定就看過。”
空姐拿出手機搜索,又拿給姜寧看:“是不是這個?”
“對,海報上C位那小孩,你看看像不像我……”
如果許歡歡在,估計要佩服她寧哥一點都不端着的性格。
這和諧的畫面被葉默的一聲“姜寧”打斷,《不夜城》正在上映,空姐看出來是葉默,cp意想不到的合體,更為激動了。
“我在你旁邊,好巧。”葉默看到姜寧時也是一愣,沒想到會這麽巧。
“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追我。”
在外人面前,作為演員的姜寧也是能演,跟葉默很熱絡,空姐要求跟他和葉默合影,姜寧也是盡量滿足,待飛機起飛後,他便戴好眼罩,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去春輝影視城拍戲,你也去那邊嗎?”
姜寧不應。
“你前幾天的事情吓壞我了,你現在還好嗎?”
姜寧不答。
“對不起……我代他們道歉……不過我也代表不了任何人,我不知道怎樣做會讓你開心一點,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開心幸福,真心的。”
姜寧側過身去不理人,愛憎分明。
他們一家三口,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遇見。
态度很明顯,葉默也知道自己做什麽都于事無補,想着,默默守護就好了。
一小時的航班後到達了春輝影視城,春輝影視城是國內目前唯一一座現代建築的影視城,城內占地面積大,姜寧一行人坐着商務車,七拐八拐才到達《聽,風很靜》劇組的拍攝基地。
一月的天氣,風大空氣冷。
姜寧一下車就吸了口涼氣,同樣吸了口涼氣的許歡歡邊忍着氣管內的寒冷邊提醒姜寧:“柏哥說了,你知道該怎麽處理自己在劇組的人際關系,不過這段時間讓我在你旁邊多提醒你一下。”
“說得好像你比我機靈。”
許歡歡嘿嘿笑。
魏佐看傻子一樣看了許歡歡一眼:“他能說能笑,心情不錯,還需要你提醒?”
許歡歡也是聽從魏柏的吩咐,不服氣地瞪魏柏,而姜寧已經走到熊芸和歷晔面前,開始打招呼。
歷晔穿着寬松的羽絨服,手中拿着咖啡正與熊芸攀談。
許是自身條件不差,又許是在娛樂圈裏待久了,姜寧很少被一個人的長相驚豔到。
第一次是小時候,母親總說他鼻梁塌,後來他見到白賒月的高鼻梁,當即驚為天人;第二次是看到盛飛,他的鼻梁也很好看;第三次就是歷晔,即便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也能讓人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他。
要算年紀歷晔比姜寧還小上一歲,一出道就頂級資源加身,拿獎無數,一直都是偶像和實力派的雙重代表。
不過姜寧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和範湉的一次緋聞,照片上還有雙方父母在場,當時網上已經傳出他們好事将近,當時範湉只回應了兩個字:“離譜”,歷晔則沒有回應。
後來姜寧聽人說起,範湉和歷晔是表姐弟關系,歷晔的家世比範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歷晔才有那樣的頂級資源。
娛樂圈不帶點資本,可真難混。
歷晔看到姜寧,笑着伸出手:“我最近有關注你。”
姜寧跟着笑:“我一直都挺關注你的。”
二人同時笑開,接着,另兩位臉熟的演員也加入了進來。
何錦在試戲時就已經見過。
馮言侑跟歷晔正好相反,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在電影圈打拼,主演的電影陪跑三次,雖然沒有獲獎,可早已是觀衆心目中的無冕之王。如今三十一歲,對男演員來說,正是黃金期。
交談中得知,他們早已定下出演的角色,只有姜寧的角色還不知道。
熊芸這時走到姜寧身邊,跟他說了定下的角色。
餘北,《聽,風很靜》中唯一的反派人物,男演員中戲份占比第三。
如果說男主亦正亦邪,男二真誠善良,男四極具悲情,那麽男三,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歷晔早定了是男主,言侑的咖位,男二已經很委屈他了,何錦剛複出,不想演反派,只能委屈你了。”
說得不好聽點,這就是他們挑剩下的。
不過跟他們仨競争角色,姜寧實在毫無勝算。
“不委屈,”他馬上調整好狀态,本來想争取男四,結果是男三,也有可能是他賺了,“能出演阿姨的戲,我已經很開心了。”
“好好演,阿姨看好你。”熊芸說了鼓勵姜寧的話,接着被制片人喊了過去。
制片人的身邊跟随着一個花美男,長得很好看,應該也是位演員。
他們二人說話時都很奇怪地往姜寧身上瞄,花美男則盯着姜寧笑,姜寧禮貌地回以微笑,并未做深想。
第一天的安排結束後,姜寧到達劇組安排的酒店,魏柏幫他請的律師也加了他的微信,溝通到深夜,姜寧才上床休息。
他的身體不自覺地挪到了另一側,好好的大床,他愣是睡在床的一側。
當他發現這個現象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是這麽些天與白賒月睡覺習慣睡一邊了嗎?
他打開手機,點開白賒月的聊天框,想着給他發點什麽消息,輸入一行字後又反悔了,這個點,他在書房,還是已經在睡覺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不該給他發信息。
打出來的字被删掉,不過轉念一想,白賒月十條消息有九條不會回複人,發消息給他會打擾到他嗎?顯然不會。
打打删删,思忖着該怎麽跟他說沒他在身邊,自己不習慣這件趣事。
另一頭的白賒月習慣性地往旁邊一撈,沒撈到人,才發現姜寧不在身邊。
他同時打開姜寧的聊天框,卻發現“對方正在輸入…”
只是,輸入了半天,都不見發來消息。
白賒月耐心又好奇地盯着聊天框。
看着看着,白賒月都沒了耐心,把電話打給了姜寧。
姜寧沒想到白賒月會打來電話,驚得手機飛到空中轉個圈再回到手中:“白叔叔。”
電話那頭依舊是管風琴般的聲音:“今天,腳還冷?”
“啊?”姜寧反應過來金主在關心他,“嗯、嗯啊。”
白賒月好像笑了一聲,“有別的事情要和我說嗎?”
“啊?”姜寧一般不會在白賒月面前造次,坦白道,“有,也有點別的。”那件趣事。
只是白賒月沒再問下去:“等過幾天,你背上傷好了,我再過來,行?”
這怎麽還問起自己來了,他到哪兒肯定都随他啊,姜寧說:“好的,好。”
挂下電話,姜寧躺在床上,感覺白賒月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莫名其妙。
黑暗中,他想到什麽,突然驚坐而起。
——背上還傷着,我要的話,會讓你傷上加傷。
——等過幾天,你背上傷好了,我再過來。
姜寧:“!!!”
這特麽的,他是那個意思!!
作者有話說:
震驚!金主約我竟然還經得我同意
仙女們~搞了個抽獎活動,25號之前全訂每人可抽100晉江幣,別錯過哦
感謝“WHY”“青栀”的一瓶營養液,感謝“玖祭”的兩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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