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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聽到芋頭一斤十三塊的價格, 民警眉頭皺起,敏銳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與此同時,手機裏傳來雲棠清澈的聲音:“根本沒有什麽大批發商,一切都是他們二人設下的騙局。”

[風調雨順]怔愣着望向屏幕:“什麽騙局?”

“他們假裝批發商, 以高于市場價的利潤作為誘餌, 哄着你用心種植芋頭, 等到能收獲的時候,直接偷偷挖走。”

【空手套白狼啊這是!】

【你說他們勤勞吧,他們不願意正經找個班上,你說他們懶惰吧,他們一夜狂挖一千斤芋頭。】

【真·商業鬼才!】

年輕小夥大驚失色, 神情甚至比看到警察上門還恐慌。

這個計劃他們執行了好幾個月,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手機裏的人居然能完整複述出來, 就好像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安了監控一樣。

兩人的心虛顯而易見, [風調雨順]緩了一會兒,終于接受被騙的事實, 沮喪地說:“算了, 芋頭找到了就行,我搬回家慢慢賣吧。”

雲棠卻說:“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們在直播賣的價格, 和之前欺騙你的是一樣的。”

這倆人的口才非常好, 運用各種話術把芋頭誇出花來,但也算不上詐騙, [風調雨順]種的芋頭确實品質上乘, 不打農藥不施化肥,口感粉糯香甜。

少了中間商壓榨, 再加上兩人的話術包裝,芋頭便賣出了高價。

“!!!”[風調雨順]在心裏算完賬,望向小偷的眼神不禁柔和了許多。

原本對他們的印象極其不佳,現如今再看,這簡直是天賜的免費勞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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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笑顏開地小跑過去,握住小偷的手,滿臉盡是感激之色:“多好的小夥子啊,大爺謝謝你們了!”

不僅刨完了芋頭,還提供銷售渠道,替他省了多少力氣!

最關鍵是,他一分錢都不用花。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兩個年輕小夥一點兒也不開心,哭喪着臉懇求道:“我們為了賣芋頭,還租了直播設備,大爺你行行好,看在我們免費給您挖芋頭的份上,幫我們把租金還了,至少別讓我們虧錢吧!”

[風調雨順]覺得他們蠢得有點可憐,正猶豫着該不該答應,便見民警拿着手铐上前。

民警一臉冷肅:“根據法律規定,偷竊金額在一千元以上的,依法判處兩倍以下的罰金,你們倆先把錢交了。”

“什、什麽?!還要罰錢?”警察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砸得年輕小夥兩眼發黑,險些暈過去。

所以他們從幾個月前就開始布局,辛辛苦苦折騰了這麽久,到底是為了什麽?

【哈哈哈哈偷雞不成蝕把米。】

【螳螂捕蟬,大爺在後。】

【大爺竟是最大的贏家。】

“閨女,謝謝你了,你真是我的福星!”[風調雨順]樂呵呵地跟雲棠道完謝,無師自通地刷了一艘快艇,便主動下線。

見三卦全部算完,又到了結束直播的時候,觀衆依依不舍。

【老鐵們,把再來一卦打在公屏上。】

【講真,華國有十四億人口,主播一次只算三卦,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幫助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比如說我,我暴富的夢想還沒實現呢!】

雲棠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大家有疑難雜症沒辦法解決,可以在後臺私信,或者到半山別墅找我。”

她如今多了梁姝這個助手,擺脫了日常瑣事,有更多精力可以幫忙處理玄學方面的難題。

關閉直播,雲棠打開後臺看了眼。

截至目前為止,她的賬戶餘額已經有好幾個零了,扣除平臺分成,她能拿到兩百三十萬的酬勞。

趁着現在有時間,她一次性把所有的錢取出來,找到衆籌平臺開始捐款。

網上的求助信息真假混雜,普通人甄別起來有些困難,對雲棠來說卻只需要掃一眼面相。

她首先點開一個“血癌女童病情複發,家中債臺高築:叔叔阿姨請您救救我”的求助,一看到照片,臉色瞬間變得冰冷。

女童患癌是真,缺錢治病卻是假的。

從面相上看,女童的八字以父母宮為忌神,家中還有一個弟弟,父母重男輕女,一心指望着利用女兒的病情賺足好心人的眼淚,從而大撈一筆。

雲棠心生反感,反手就是一個舉報,把具體情況清楚寫在舉報原因上。

她繼續浏覽,挑了幾個情況屬實的重症患者,按照他們需要的醫藥費分別捐了錢,因為捐款金額太多,還得到了官方發來的感謝信。

當了一回散財童子,把剛到手的工資全部花光,便看見梁姝端着飯菜走進來。

雲棠視線從她微紅的眼圈劃過,剛才直播的時候,梁姝就坐在旁邊圍觀,神情一度欲言又止。

雲棠猜她應該是有什麽事,關切問道:“怎麽了?”

梁姝把飯菜放到桌上,醞釀了半天,才悶聲悶氣地說:“我想跟家人見一面。”

之前雲棠提議過幫她尋親,但梁姝自己拒絕了,她生前記憶全無,還沒做好認親的準備,這件事便暫時擱置。

“怎麽改變主意了?”雲棠好奇地問。

梁姝指了指她面前的電腦,說道:“第二卦的那對父子找了老太太五十多年,從未想過放棄,我父母應該也一樣吧?”

雲棠點頭:“他們一直在為你積攢功德,自然是很想念你的。”

“我不想他們留下遺憾,”梁姝吸了吸鼻子,聲音裏帶着哭腔:“至少讓他們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

“那我讓張致遠幫忙聯系。”見梁姝下定了決心,雲棠拜托張致遠聯系了梁家人。

自從救了張博超,張家人一致将雲棠奉為座上賓,對她的事情十分上心。

一聽說她的請求,張父催促着張致遠趕緊給辦妥了。

難得大師有求于他們,這可是獻殷勤的大好機會!

張致遠感到頭禿,上次在半山別墅,雲棠向他打聽過梁家的事,回來後他早已不着痕跡地做了一番了解。

作為東淮市數一數二的頂級豪門,梁氏的産業遍布全國,海外也有子公司。

梁氏掌權人梁雍的女兒失蹤之後,每天前去提供線索的人絡繹不絕。

一開始梁雍來者不拒,只要有女兒的下落,不管在哪兒他都願意去找。

然而随着希望一次次落空,梁雍也漸漸回過味來,這些提供線索的人,有的是想在他面前露個臉求點財,有的則是內心扭曲,覺得把一個身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耍得團團轉,很有成就感。

這麽多年過去,梁家似是放下了心結,對尋親的話題閉口不談,也不再理會那些所謂的知情者,仿佛家裏根本沒有女兒丢失。

有了這些前提,張致遠嚴重懷疑自己貿然上門,空口白牙地對梁家人說找到了他們女兒,很可能會被掃地出門。

這時候,手機“叮”地響了一聲,他打開一看,雲棠給他發了幾張梁姝的照片。

張致遠頓時舒了口氣,還好大師思慮周全,有這個就好辦多了。

* * *

三天後,半山別墅終于等到了梁家人的拜訪。

早上八點,雲棠結束打坐,庭院外響起汽車引擎的聲音。

緊接着梁姝腳步匆忙地跑進來,臉上的緊張顯而易見:“是不是他們來了?怎麽辦?我不敢去開門。”

平時別墅有客來訪,都是梁姝負責接待的。

雲棠理解她近親情怯的反應,起身準備親自去開。

剛走出卧室,迎面撞見從客房出來的鏡澄道長。

鏡澄朝她略一颔首,溫和笑道:“我去吧,你陪着她。”

“也好。”雲棠瞥了眼梁姝進退躊躇的模樣,幹脆帶着她跟在鏡澄身後,一起去了庭院迎接。

不多時,車子平穩停在門前,車上下來了四個人。

梁姝緊緊抓住雲棠的手,忍不住深呼吸了幾下:“我好緊張啊,你說我家人到底是什麽樣的?”

“合得來便好好相處,合不來也不強求,一切聽從你的心。”雲棠對親緣看得很淡,不過從梁家父母的面相來看,對方家世清白,都是良善之人,并不難相處。

梁雍今年七十四歲,來見女兒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是挺括有型的白色西服,拄着一根黑色手杖,有種英倫紳士的優雅風度。

他身旁的梁太太則穿了一襲靛青旗袍,氣質娴雅。

開車的中年男人是他們的長子,梁姝的大哥。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熟人,跟在梁太太身邊。

雲棠意外地挑了下眉。

對上雲棠的視線,藺嫱心情複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雲棠如此有緣,連姑婆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也是雲棠促成的。

思及此處,她扭頭看了眼梁太太,卻發現她們這邊的人全都愣住了。

梁雍夫婦一下車,便一動不動盯着梁姝,眼裏再無其他人。

盡管在收到張致遠提供的照片時,夫妻倆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此刻親眼看到女兒就在面前,卻猶如當頭一棒,震得他們連呼吸都忘了。

無需再确認,一見到梁姝的面容,梁雍夫婦就知道這是他們的女兒。

梁太太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梁家上下三代只有梁姝一個女孩,可想而知她在家中的地位,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掌上明珠。

這樣的珍寶突然失蹤,對梁家人而言不啻于滅頂之災。

梁太太常年病痛不斷,就是因為這件事一直壓在心頭,久而久之成了心病。

在藺嫱的攙扶下,她小跑上前,一把将梁姝摟進懷裏,泣不成聲:“小姝,我的女兒!媽媽終于找到你了!”

身後的梁雍見狀,也低下頭拭淚。

梁姝感受着母親溫暖的懷抱,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眼圈不自覺紅了,手足無措安慰道:“那個,您、您別哭了。”

她認不出父母,并不适應這樣的親密,為難地給雲棠遞了個救助的眼神。

“梁先生,梁太太,請先進屋吧。”雲棠适時出聲替她緩解尴尬。

跟在旁邊的中年男人同樣低聲勸說:“媽,您別吓着妹妹。”

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松開了梁姝,心中懊惱不已。

他們從張致遠處了解過女兒的現狀,知道她失憶了,本來事先約定好了,見了面一定不能表現得太過熱情,得給梁姝适應的時間,結果一看見女兒,她就把一切都抛之腦後了。

梁太太讪讪地看了女兒一眼,生怕她介意,只好極力壓抑下想親近女兒的急切。

等進了會客室,梁家人同時轉向雲棠,深深地鞠了一躬。

“雲小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梁雍懇切地承諾道:“以後但凡用得上我梁家的,請盡管開口,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不必客氣。”聽到他的稱謂,雲棠心裏不禁多了一分贊賞。

她上輩子無名無姓,“雲棠”是師父為她取的道號,與顧家斷絕關系後,她就不願意再冠顧姓了。

梁雍不愧是叱咤商界的風雲人物,單單一個稱謂就體現了他的用心。

表達過感激,夫婦倆不約而同将目光投注到梁姝身上,眼神飽含期待。

梁姝腼腆地朝他們笑了笑。

她現在喊不出爸爸媽媽,只能以笑臉相待。

梁家夫婦絲毫不覺得失望,女兒失而複得,這已是難以想象的幸事。

梁雍平複了下情緒,問道:“雲小姐,不知殺害小姝的兇手……”

“會找到的。”雲棠語氣肯定。

官方不會坐視邪修組織壯大,現如今警方和特調局雙線并進,案情總會有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那我們能不能領小姝回家住一段時間?”梁雍目露希冀。

他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再不好好珍惜,只怕和女兒相處的日子會越來越少。

“長期與陰魂相處,對你們身體沒有好處。”

“我們不怕。”梁太太不假思索地表态,只要能和女兒待在一起,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身體如何。

雲棠打斷道:“活人的陽氣對魂體也有傷害。”

“……”梁太太啞然無聲。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卻舍不得女兒再受一分一毫的傷害。

見她一臉失望的模樣,梁姝心裏很不是滋味,開口道:“我現在是大師的鬼侍,可以永久留在人間,就算不能常常見面,我們也可以通過電話聯系。”

梁太太心中稍稍安慰,随即反應過來:“小姝,你怎麽不去輪回?”

她滿眼擔憂地看着女兒,鬼魂畢竟有異于常人,連普通人的陽氣對她也有害,更別提滞留陽間了。

“我不想投胎重來一次,”梁姝表情輕松,她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當鬼侍也沒什麽不好,還能跟着大師修道,說不定哪天就飛升成仙了。”

聽完梁姝的解釋,梁家人最終尊重了她的決定。

女兒不是小孩子了,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雲小姐,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梁雍遞上謝禮,他之所以遲了兩天才上門,就是忙着籌備這些。

梁雍家底豐厚,卦金擺了一茶幾,銀.行卡、豪車鑰匙、別墅房産和股權轉讓書應有盡有。

雲棠象征性收了一千萬的銀.行卡,把其他推回去:“這些你們拿去做慈善,你們還能與女兒重逢,就是因此積累下的福報。”

一句話說得梁雍老淚縱橫。

他與妻子日複一日地扶危濟困,無非存了一個念頭,盼望着哪一天女兒在外頭有危險,也能得到好心人的幫助。

現在看來,他們的願望實現了,女兒遇到了她生命中的貴人。

臨告別前,梁太太依依不舍地拉着梁姝的手,為她介紹了同行的藺嫱:“這是你小舅舅家的孫女,該叫你一聲表姑。”

梁太太擔心母女之間有代溝,此行特地找了藺嫱作陪,便是為了幫助女兒盡快融入家庭。

她拍了拍藺嫱的肩膀,輕聲細語地說道:“嫱嫱,你跟小姝是同齡人,平時要多多來往呀。”

藺嫱看着比她大了三十歲的同齡人:……

行吧。

* * *

送走梁家人,雲棠回房間休息了一會兒,便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片刻後,梁姝敲響了房門:“大師,特調局的孟隊長來了。”

“把人請去了會客廳。”雲棠放下手裏的書,徑直往客廳走去。

沙發上坐了三個人,除了孟澤瀾,還有她的兩個助手,都在蒙山時打過照面。

孟澤瀾眉目間難掩焦急,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說道:“雲大師,冒昧打擾你了,我們這次來,是有事請您相助。”

雲棠疑惑:“發生什麽事了?”

“您還記得上次在直播間,連線了一個母親葬禮不順的人嗎?他的侄子在地窖中囚禁了一個女孩,還是你報的警。”

雲棠點點頭:“記得,怎麽了?”

“警方解救出被鎖在地窖裏的年輕女孩後,在那個村子進行了走訪調查,偶然發現了疑點。”

孟澤瀾面色凝重:“那個村子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幾乎家家戶戶都看不到中年女人的身影。

如果缺少的是年輕女孩,還能用重男輕女來解釋,但那個村子近三十年來的出生率是正常的,也就是說,那些中年女性是在結婚生子之後,才無故失蹤的,而且村民們被警察問及女性家屬的時候,他們的表現也很奇怪。”

雲棠沒想到直播間的一次連線會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眉心微蹙,問:“怎麽個奇怪法?”

孟澤瀾身體微微前傾,直視着她的眼睛道:“那些村民似乎從未意識到家中沒有女主人是一件極其不正常的事,在中年男人的認知裏,他們沒有妻子這個概念,而對于年輕人來說,他們不認為自己應該有母親。”

“啊?幾個月大的小嬰兒都會哭着找媽媽,這些人覺得自己天生沒媽,難道他們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梁姝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

孟澤瀾瞥了她一眼,深有同感地回應:“這正是詭異之處。”

世界上找不到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但萬物生靈有一個共同點:皆由母體孕育而生。

一個人的母親不在身邊,可以是生離,也可以是死別,唯獨不能是村民們給出的理由。

警方察覺出異常,立即采集村民的血樣送檢,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部分年輕村民的DNA,竟然與三十年前東淮特大拐賣案失蹤人口的DNA對上了!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被拐賣女性的後代,而那些不見蹤影的中年女人,很可能就是當年被拐賣的女性。

孟澤瀾神情嚴峻:“我們懷疑這些人被下了迷魂術,強行篡改了記憶。”

“的确很詭異,”雲棠目露沉思:“埋在蒙山的408具屍骨也是特大拐賣案的受害者,說明這件案子本身就有天師參與。”

“沒錯,我們也是這麽想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進一步證實了我們的想法。”孟澤瀾說:“村民的調查結果送到西山市警察局局長面前,局長十分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當機立斷,決定抓捕這些有涉案嫌疑的村民,然而接到命令的警察再次進村,卻發現村民們全部消失了。”

一夜之間,整個村子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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