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繁華盛景奈何難回

長留仙山，依舊是風景如畫，仙氣淼淼。只是人煙稀少，自上仙白子畫隐居後，原本每隔三年招收弟子的規定已基本廢除。餘下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一些已修煉多年的弟子不舍得離開。昔日的繁盛景象已不複見。

絕情殿上，幽若孤單的坐在門口。

沒有了師尊，沒有了師傅，日子過的實在是寂寥寡歡。

倒是笙簫默經常會來看她，陪她聊聊天。

作為代掌門，除了練習仙法，再沒有別的事情。

每隔一段時日，笙簫默會陪她一起出去尋找白子畫，可是跑遍叢山峻嶺，奇峰異域，始終找不到他們的影蹤。

如今生死劫已解，再無禁忌。長留山急需掌門回歸重振天下第一仙門的威望。“師父，你們到底在哪裏啊”步上露風石，眺望腳下遠景，幽若喃喃自語。

“我已找到他們了”

笙簫默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真的？”幽若大喜“那快帶我去見他們！”

遙指白子畫的方向，笙簫默笑微微的說“掌門師兄來找過我了，回去的時候，我就悄悄跟着，終于找到他們的隐居之地了”

“只是他們不願被人打擾，因為你師父轉世之後，不再記得以前的事，所以掌門師兄不想帶她回來。”

“不想回來我們可以去看她啊，掌門師尊太自私了，我們偷偷去看一眼，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想師父啊”

二人并肩立在露風石上，仿佛當年白子畫和花千骨站在此地的情景再現。沉浸在對往事的遐想之中，幽若将頭輕輕靠在笙簫默肩上。

自師父和師尊離去後，笙簫默常常會過來陪她說話，指導她修習。

幽若本是玉帝君的玄孫女，天資聰穎，玲珑剔透，這些年的相處，二人亦師亦友。

心中漸漸情愫暗生，喜歡上這個幽默風趣，性情溫和的儒尊。

笙簫默擡起手，輕撫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慢慢來。師兄原本心懷天下，先前因為你師父的事情，大受刺激。如今生死劫已解，劫難已過，他們一定會回來的。倒是你師父的劫難恐怕還未完全化解。”

“我師傅怎樣拉？”幽若擔心的問。

“你師父因為先前只有一魄，轉世之後，失去仙身。若想讓她脫去凡胎，必定會喚醒她那一魄殘留的妖神之力。救你師父脫凡胎，就等于放妖神出世，這是掌門師兄最不想看到的”

“我不管，我師父是妖神的時候，也從未做過壞事，只是因為糖寶的死，才一時迷失心智殺了十一，除此之外再沒有害過任何人，我要去救她”好不容易有師父的消息，卻又讓人如此傷心。“儒尊，你帶我去，你帶我去，好不好？好不好？”幽若含淚哀求。

拗不過幽若，笙簫默只好點頭答應“那我們說好了，你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亂來，你要聽我的”

“一言為定！”幽若喜不自禁，轉身撲入笙簫默的懷抱。笙簫默尴尬的擡起雙手，不知往何處放。猶豫好久，擡起又落下。

最後在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像哄小孩子一樣。

相處久了，隐隐知道幽若的心思，只是這輩分實在相差太大，有心拒絕，又怕傷了幽若。

這麽多年，始終一個人孤苦伶仃呆在絕情殿裏，遙遙無期的等待她的師尊和師父回來。這份堅持和等待實在令人動容。

每每幽若不經意的流露出對他的愛慕之情。只好裝做不知，顧左右而言它。

回到逍遙殿，稍稍囑咐了門下弟子，便和幽若出發了，二人禦劍而行，飛了好久，才來到白子畫隐居之地。

和長留相比，此處風景也算不錯，山高林密，雲霧缭繞，山腳下奇花異草濃密茂盛，充滿靈氣。

小溪邊簡易的民居便是白子畫師徒二人的住所。

悄悄降落，無聲行至屋前。

冷不丁，白子畫從屋裏出來，淡淡的說“我就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來。”幽若激動的沖過去“師尊，我師父呢？”

“她如今已不認得你們，看看她就好，不要說錯了話”對于這個他親選的，替花千骨收的徒弟，白子畫心中充滿憐惜。

他自作主張幫她收徒，花千骨當初并不認可，但是小幽若就是那麽執着，心心念念想着花千骨，想方設法親近她，安慰她，在長留海底一陪就是十六年。

進入屋內，花千骨正斜靠在窗前，看到有人進來，不禁有些好奇。這裏除了殺姐姐，從來沒有外人來過。

白子畫平靜的說“這位是儒尊笙簫默，這位是幽若，皆是我長留門中弟子”

花千骨一一施禮。

幽若早就一步上前，拉住花千骨的手，心裏已喊了無數遍“師父，師父，師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究不敢喊出聲。

花千骨驚詫的看着幽若，不明白眼前人為何如此激動。

正不知所措，笙簫默上前拉開幽若，一手指指自己的腦袋，笑嘻嘻的說“當年與魔界大戰，她受傷過重，這裏有點問題，見到誰都這樣，我來就是找你師父幫她治病的”

“啊”花千骨同情的看着幽若溫柔的說‘我師父法力高強一定會治好這位妹妹的”

白子畫走過來“我們到院裏說話吧”

領着二人走到院中，圍坐在樹下的小桌旁。

三人表情各異，師父永遠都是那麽鎮定，那個叫幽若的小姑娘滿臉漲紅，似很激動。笙簫默則 随着他們兩的對話，不停轉動眼珠。

花千骨不覺笑出聲。好滑稽的儒尊啊。

笑過之後又心生惆悵，師父都有人來看他，姐姐怎麽就不來看她呢？

好久不見殺姐姐了，也不知道他怎樣了，這些日子過的可好？

他身為魔君，應該有很多事吧？可有時間想念自己呢？上次為了不讓師父生氣，讓他走，不知姐姐有沒有生自己的氣呢？

低頭取下胸前的骨哨，握在掌心。每到月圓時分，這只奇異的骨哨便會發出幽幽紫光，似有魔力。

還會感覺有一股力量隐隐自骨哨傳來，與她的胸口貼的越近，感覺越明顯。

最初有點害怕，又想，師父曾經托他照顧自己，相信姐姐肯定不會害自己。

近日覺得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漸漸強壯，似與這股若有若無的力量有關。

（因為骨哨是殺阡陌身體的一部分，當骨哨和花千骨的肌膚相接觸的時候。妖神之力便會通過骨哨傳送回花千骨體內。當初為讓殺阡陌蘇醒，花千骨為他灌輸了部分妖神之力。這一世二人心靈想通的，因為他們擁有同一種力量。只是現在花千骨還不知道）

近來經常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夢中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夢裏面有師父也有姐姐。還有好多不認識的人。

能夢到姐姐最開心了，醒着見不到他，能在夢裏看見也是喜歡的。

看着手中的骨哨，數想吹響它，可是又不敢。怕姐姐來了以後又和師父打起來。

緩緩将骨哨含在嘴裏，幻想着如果吹響，該是怎樣動聽的聲音。隔着那麽遠，姐姐怎麽就能聽到呢？

正想的出神，白子畫來到窗下“小骨，出來吧不要悶在屋內拉”吓的一激靈，不自覺就吹響了骨哨。

“完了，完了，這下闖禍了”花千骨吓的手足無措，想念姐姐，又怕師父生氣，更怕兩個人再度拼個你死我活，那可如何是好？況且師父今天還有幫手。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聲，殺阡陌卻立刻感應到了。“不好，小不點有難！”

心急火燎踏上火鳳，不一會便趕到了。

火鳳在半空盤旋低鳴，俯身尋找花千骨的身影。

地下三人，看到殺阡陌，如臨大敵，立馬站起，擺開架勢，仗劍而立準備迎戰。

笙簫默驚問“他是如何知道你們在這裏？”

白子畫板着冰塊般面孔，怒視半空中的殺阡陌。

“這下麻煩大了”笙簫默自言自語，殺阡陌喜歡花千骨，為她殺上長留，甚至揚言要為她殺盡天下人。後來為了救她出蠻荒耗盡功力，毀了自己最看重的美顏，那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輕輕落地，鄙視的撇了三人一眼。犀利的目光四處搜尋。花千骨低頭從屋內走出“對不起，姐姐，是我不小心……”

看到花千骨安然無恙，懸着的心放下來，殺阡陌妩媚一笑，眼眸中閃耀明豔的光彩“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怒視了一眼橫在他與花千骨中間的三人。目光又轉向花千骨，似看透她的心思，溫柔的說

：“小不點，你不用怕，姐姐看看你就走，你放心，姐姐不會和他們打架的”

說罷一雙美目柔情萬千的看着花千骨，花千骨含愁帶怯脈脈深情與之對望。

笙簫默看在眼中，心裏暗叫不妙。

花千骨這分明就是情窦初開的少女看到心上人的眼神。這回真的不愛掌門師兄了？偷偷瞄了一眼白子畫看不出他的表情，難道他已經知曉這花千骨喜歡上了殺阡陌？

幽若看着眼前這美貌無雙，妖豔妩媚的六界第一美男，竟然也是一臉癡迷。

笙簫默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什麽世道啊，怎麽這一個個的，看到魔界的大魔頭都變得正邪不分了，不就長的好看了點嘛！

将花千骨從頭到腳端詳了幾十遍，确定他的心愛之人沒有一絲絲的狀況，殺阡陌滿意的點頭微笑“小不點，姐姐走了，只要你願意，姐姐随時會來看你”

說罷，看也不看另外三人，徑直踏上火鳳飛走。空中傳來動聽又極富魅力的笑聲，漸行漸遠，頃刻不見蹤影。

地下面面相觑的幾個人沉默不語，空氣凝重到了極點。

花千骨怯怯的看着白子畫。

剛才殺姐姐的驟然出現，似一道明媚的陽光照進她的心底，只覺得滿心歡暢。也許是想念日久，看到姐姐的那一刻，一直壓抑的感情爆發，她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忘記了身邊還有師父和別的人，眼中只有他，只有她朝思暮想的殺姐姐。

這會姐姐走了，思想被拉回現實。錯已犯了，任憑師父發落吧。

白子畫卻并未發怒，只是輕聲說，“小骨，你回屋歇歇去吧，師傅和他們有話說”

回到屋內拉上門，屋內光線暗淡下來，花千骨倚在床邊坐下。

姐姐真好，總是設身處地替自己着想。師父為何就那麽迂腐，偏要說什麽正邪不兩立呢。唉！

院中三人，複又坐到桌邊。白子畫如入定般一言不發。

許久，笙簫默小心翼翼的開口“師兄，殺阡陌他......”

白子畫擡手制止。

笙簫默無奈閉嘴，轉頭瞪了幽若一眼。

幽若委屈的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說那殺阡陌已許多年不再作惡，說不定就是因為師父，他才改過向善的嘛，師父能夠讓這麽個大魔頭，洗心革面，那也是為六界造福啊。”

幽若心中師父花千骨那是十全十美，無一不是。

白子畫沉默不語，又過了許久，似下定決心“師弟，幽若，我們跟你一起回長留”

“哈哈，師尊說的可是當真？！”幽若拍手大笑。

“是的，回去後你要好好照顧你師父”

并不需要收拾行裝，四人即刻啓程。花千骨法力尚弱，白子畫帶着她禦劍慢慢飛行。

笙簫默和幽若則先行回長留，幽若說，她一定要把絕情殿收拾的幹幹淨淨，迎接師父回去入住。

沒有掌門的吩咐，絕情殿是不許弟子随便出入的。所以沒人知道白子畫和花千骨回來了。

安頓好一切，白子畫去見摩言。

“你回來了”摩言激動的哽咽“回來就好，重振長留指日可待”

“小骨，也回來了”

摩言點點頭，“帶我去看看她。”

“好，只是小骨已不記得前世的事情了，請師兄不要提起才好”

絕情殿裏，花千骨伫立大殿在中央，摩言看着她，熱淚盈眶。看到她就想到了竹染。

當初将竹染貶去蠻荒實則是恨鐵不成鋼。眼裏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他，如何能容忍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愛上一個魔女。

等到知道竹染是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又是如此的恨他，對他這個親爹欲除之而後快。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人性最柔弱的部分開始複蘇。

在之後的無數個日夜裏，只要想到竹染變成一道光，被吸入神器形神俱滅，他的心就疼痛不已。他唯一的親生兒子，親生骨肉，被他逼死。

修仙修的無欲無求，喪失天倫人常。這個仙到底修對了嗎？

他恨自己的無情，冥頑不化，為什麽一定要等失去之後，再也無法回頭，才能真正分的清是非對錯。

如果重來一次，他一定會做個慈祥的父親。

“這是世尊摩言”白子畫說

花千骨低頭跪拜。

“不必客氣，以後就在長留好好住下吧。長留弟子都是一家人。”摩言和藹的說。

那日竹染犧牲自己，換回花千骨一魄，他的內心已将她看做自己的孩子。

幽若走過來，親熱的說“走，帶你去你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花千骨很自然的坐到床榻邊，房間布置的很舒服。

來到這絕情殿，花千骨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這長留的人，都好奇怪。先是幽若，和儒 尊，現在是世尊，怎麽看到她個個都神情怪異。

不過她并不多想。滿心只是牽挂殺阡陌，姐姐如果找不到她，只怕會是急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