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老板娘
高大山咋咋呼呼的,一直說着宴黎抱錯了狗,還要拉着他再去尋自家的狗崽。
宴黎見狀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很想說自己沒瞎,不至于連黑狗白狗都分不清。可是想起小白的來歷,他又覺得還是不要與高大山說明的好,否則這小子會怎麽想且不提,就他這咋呼的性子,萬一再添油加醋的說出去,小姑娘的名聲估計就真與自己分不開了。
沒辦法,索性擡手扯了高大山衣領,直接将人拉走了,直到距離飯館足夠遠,他才說道:“行了,不找你家那狗崽了。你不是說它很聰明,會自己回家嗎,還尋它作甚?”
高大山聞言啞然,看一眼被宴黎抱在懷裏撸的小白,再想想自家那常年被拎着後頸提溜的狗崽,忍不住嘀咕了句:“有了新歡忘舊愛,老大你這是外面有狗就忘了我家小黑了啊!”
宴黎耳尖聽見了,原本就顯清冷的俊臉頓時更冷了,也不說什麽,拖着高大山走遠。
另一邊,溫梓然匆匆被宴黎送進了飯館,然而她之前并沒有來過這裏,飯館又是人多雜亂之地,一時間也不敢亂走——她看不見,怕撞着人,也怕撞着桌椅或者其他,傷着自己了不好,惹了麻煩就更不好了。索性站在原地,等着那位被阿娘拜托過的小二哥看見她,然後來領人。
此時正值飯點,小小的飯館在外口碑不錯,早已是坐滿了客人。小二哥忙得跟陀螺似得,此刻剛去了後廚等着上菜,卻是一時半會兒看不見她了。
飯館前堂只有老板娘站在櫃臺後面,偶爾撥弄兩下算盤珠子,更多的時候卻也是閑着的。她孤家寡人一個,并不很缺錢,這家飯館的收入足夠她過得滋潤,于是寧願多花錢雇人忙碌,自己也樂得清閑。
常來飯館的客人都知道,老板娘是個爽利又懶散的性子,這兩種特質有些矛盾,在她身上卻又奇異的融洽。便是因着這份特殊,也因着老板娘稱得上美豔的臉,熟識的客人在結賬的時候也願意與她閑聊幾句,不過美貌的老板娘願不願意搭理你就兩說了。
今日老板娘的心情還不錯,與前來結賬的客人多聊了幾句,然後一扭頭就看見了那個安然立于堂中的小姑娘。也不知她站了有多久,偏生還有一副好相貌,此刻已是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來看。
老板娘忙左右看了看,果然不見之前那少年,于是忙打發了客人走出櫃臺,走到溫梓然身邊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姑娘家家別一直站在這兒,店裏的客人也不都是好人。”
溫梓然忽然被老板娘拉住手腕便是一驚,她今早随秦雲書來時老板娘并不在,因此兩人并沒有正式見過。乍一下被人拉住了手腕,溫梓然驚吓之餘剛要掙紮,卻又及時感覺到了拉着自己的是一只女人的手,而後果然也聽到了女子爽利的聲音,于是平靜下來。
她扭頭“看”向了老板娘所在的方向,似是猶豫了一下,問道:“您是飯館的老板娘?”
老板娘相當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拉着溫梓然往櫃臺方向走,邊走邊道:“我一直站在櫃臺裏,你沒看見啊?還有為什麽要站在大堂中間,不知道這樣很多人看着嗎?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說不定就被人販子看上了,綁去賣了給人家做小媳婦!”
溫梓然乖巧的跟着她走了,雖然看不見也沒見過這位老板娘,但直覺對方并沒有騙她。更何況這老板娘的性子也與她阿娘說得一般,熱心又爽利,很容易便能讓人心生好感。
飯館并不很大,老板娘念叨的話說完了,兩人也重新站在了櫃臺裏。見溫梓然乖乖聽話她也算是滿意,于是指着一旁的椅子對溫梓然道:“你先在這兒坐着,你阿娘一時半會兒可閑不下來,等她忙完了你再去後廚找她吧。”
溫梓然道了謝,然後才有些無奈的說道:“多謝老板娘好意,只是我看不見凳子在哪兒。”
老板娘聞言,美麗的臉龐上終于露出了詫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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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書在外從不說溫梓然目盲之事,她會說自己是寡婦,會說自己家中還有一個女兒,可她卻不會拿女兒的殘缺說事。怕一些不好聽的言論傳入溫梓然耳中,更何況她也不需要旁人無用的憐憫——她是出來自力更生做事賺錢的,并不是出來賣慘求同情的。
因此老板娘也不知道溫梓然其實目盲,如果知道的話,她之前說話一定會小心許多。
當然,這些溫梓然其實是不在意的。老板娘并沒有說什麽不好聽的話,她也不是脆弱敏感得聽不得別人随意的一兩句埋怨,因此在察覺到老板娘的尴尬之後,她反倒主動出言安慰了兩句。
溫梓然被秦雲書教養得很好,性格溫柔言語有度,再加上多活一世帶來的從容開闊,很難有什麽人會對她不喜。再加上因她目盲而生出的同情,很容易就會演變為憐惜,只不過接觸之後又會發現,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骨子裏其實有着自己的堅持與執拗。
總的來說,溫梓然這樣的性子,很讓老板娘喜歡,而溫梓然對于老板娘的觀感亦然。于是本不熟悉的兩個人,在熱心老板娘的主動交談下,漸漸熟稔了起來。等到中午這一陣的忙碌過去,秦雲書終于得以從後廚裏出來時,兩人已是有說有笑。
老板娘見着秦雲書出來,便沖她招了招手,說道:“阿秦,過來,梓然的繩結賣完了,已經在這裏等你許久了。”
秦雲書脫了圍裙洗了手臉,雖然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油煙氣,但看上去仍是整潔清爽的。小二哥端着幾盤菜走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老板娘,秦姐做了飯菜,咱們先吃飯吧。”
老板娘沖他擺擺手,将他趕走了,目光落在秦雲書臉上,不意外的在她臉上看見了躊躇。
秦雲書能躊躇些什麽?自然是溫梓然和之前那少年的事!當時老板娘見着兩人郎才女貌,雖然少年家境大概會好些,但在這女子稀少的邊城也還算是相配的。可現在再看,溫梓然就算生得再好脾性再好,目盲這一點卻是最致命的缺陷,也無怪秦雲書會如此擔心。
溫梓然卻看不見秦雲書神色變化,她聽到了老板娘的招呼聲,也聽見了阿娘的腳步聲,卻不知她為何遲遲立在原地不曾靠近,也不說話。于是帶着些疑惑的喊了聲:“阿娘?”
秦雲書恍然回神,走了過來,想要說些什麽卻礙于還有老板娘這個外人在場,到底不曾開口。最後也只是牽了女兒的手,溫柔道:“這麽晚梓然定是餓了,先吃飯吧。”
溫梓然能夠察覺到秦雲書情緒的不對,可她什麽也沒問,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深究什麽,該說的話阿娘會說。于是乖乖的答應了一聲,然後任由秦雲書将她牽走了。
難得被忽視的老板娘望着秦雲書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一點兒說不出的煩悶。她随手在算盤上劃拉了一下,算盤珠子“嘩嘩”滾動起來,原本記錄的數字瞬間被撥亂,可主人卻沒再看算盤一眼,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便施施然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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