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蘇鶴

蘇鶴

一個月後，喬明月接到了蟬鳴影視的工作邀約，她的表情就像是中了三百萬彩票一樣，也許更誇張。

“是很厲害的公司嗎？”譚青南不懂。

喬明月猛點頭，然後反問道：“《醉君心》、《長大之後》、《青山》，這些劇你知道吧……”

“……不太了解。”譚青南看了眼喬明月的表情，又補充道，“……也算略有耳聞。”

“孤陋寡聞！這些可都是時下最火的幾部劇，全部是出自這家公司，蟬鳴影視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旗下藝人佼佼者衆多，而且不僅僅是影視圈翹楚。上次剛完結的那個選秀！我天天追的那個！你還記得嗎！有個人超級帥的！随便你記不記得吧，反正就是超厲害的大帥哥！也是蟬鳴的！還有那個人氣超高的……”喬明月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譚青南等她停下來，才問她：“所以，你是要烏鴉變鳳凰……”

“什麽烏鴉！我這叫本是天鵝的醜小鴨！”喬明月說完又哼起了小曲兒。

“是上次那個，蘇茂林推給你的？”譚青南問她。

“對啊，他說他費了好大勁找關系呢！”喬明月樂呵呵。

譚青南提醒她說：“你們什麽關系，他就為你做這麽多……”

“那是我天生讨人喜歡！”喬明月做了個鬼臉，又說，“我和南姐你也沒什麽關系，但是你卻如此好心，嗚嗚嗚太感動了，等我賺錢了，就給南姐火鍋店開很多很多分店！”

“別，這一家我都快養不起了。”譚青南擺擺手，嘆口氣起身，叮囑她凡事要留個心眼。

“放心吧南姐！”喬明月笑嘻嘻地說。

譚青南知道她沒放在心上，喬明月生性單純，容易上當受騙，但這又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也不能直接叫她放棄。好在喬明月也有另一番思考，過了半日，就來央求譚青南冒充她的助理，陪她去蟬鳴影視，給她撐撐場面。

“而且南姐你懂的比我多，到時候萬一真選上我了，要簽合同的話，還需要南姐你幫我把關……”

譚青南本來也擔心她，所以不等她多求，就點頭答應了。喬明月便開心地在地上打滾，高呼萬歲。每每這個時候，譚青南就十分羨慕喬明月的感染力，和她生活在一起之後，雖然日子和從前變化不大，但總能被她的喜怒哀樂打動，笑她所笑，期待她所期待的，時常也會覺得活着挺不錯的。

蟬鳴影視大樓居然離譚青南住的地方不遠，她卻好像從未見過——不過這只是她的假性失憶，畢竟一棟大樓沒可能一日平地而起。

喬明月出示手機裏的兩張二維碼給前臺，前臺遂為她們刷了12樓的電梯。“謝謝啊。”喬明月笑嘻嘻地道謝。

“你和蘇茂林說了我要來？”譚青南問喬明月。

“沒有啊。”喬明月搖頭，“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怎麽好弄得人盡皆知嘛。”

“那怎麽有兩張碼？”

“本來蘇大哥說要陪我過來的，結果他臨時公司有事情，就沒來了。”喬明月邊說邊對着電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譚青南笑笑說：“還真是湊巧。”

九樓電梯停了，一位穿着黑西裝的男子走進來，對她們微微一笑，譚青南總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喬明月拉譚青南來撐場面純屬玩笑話，到了面試的地方，主辦方不許譚青南進去，只讓她在外面休息區等着。

譚青南喝掉半杯咖啡，又看見了方前電梯裏碰見的黑西裝，他也注意到了她，朝她走近了問：“多有冒昧，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譚青南點了點頭，指着剛才電梯上來的方向說：“就剛剛，在電梯裏。”

他笑了笑說：“不是，我是指更早的時候，也許是……”

“我沒有印象。”譚青南說，“大概是您記錯了。”

這時黑西裝的手機恰巧響起來，他抱歉一笑，走到一邊去接電話了。

“嗯，我在十二樓，蘇鶴她不在……”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如此之多，但譚青南還是覺得很糟糕，她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難以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永墜地獄了。她甚至都忘記了要給喬明月發一個短信，便匆匆忙忙地逃走了——唯一殘存的理智就是別走樓梯，會走斷腿。

譚青南出門打車去車站，随便選了個最早發車的，買了一張去L市的票。

譚青南沒想到會在車站碰到洪安，他反複看了幾眼才敢确認，上前來和她打招呼，但譚青南既已決定要舍棄過去，便不打算和他相認，于是裝作迷茫地看着他，問他有什麽事情。

“我是洪安，我們是高中同學。”洪安解釋說。

我當然知道你是洪安，還是我高中，哦不，是到現在為止，談過的唯一一個男朋友。譚青南心想。

當時她被譚家送到寄宿學校，學校裏都是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只有一個班例外，是由校方花大價錢買來的優等生們組成的。洪安正是她們那一屆的優等生班級裏的學生，他們初識是因為譚青南跟班上同學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游戲，懲罰是“對出門右拐見到的第一位異性說‘我懷了你的孩子’”，譚青南右拐就正好碰見洪安，當時他嘴裏還在念念有詞，也許是在背單詞，譚青南說完這句話，他愣在原地好久，整張臉都漲紅了。過了大概半個月，洪安在放學之後，給譚青南寫了一封情書，他們就在一起了。說起來是談戀愛，但除了洪安每天一篇酸澀難懂的情詩，他們并沒有像其他戀人一般牽手、接吻、擁抱，以至于直到分手，譚青南都沒覺察出戀愛本身的半點煩惱。她的高中生涯裏，一切煩惱、憤怒、悲傷、痛苦，俱是來源于另一個人。

“對不起，您認錯人了。”譚青南撒謊道，又看了一眼時間說，“我的車要檢票了，借過。”

洪安讓開了，似乎想要解釋什麽，但最終還是一字未提。

譚青南現在終于相信喬明月提過的“十二年輪回說”，她在十二年前認識了他們，不管她如何逃避，十二年将至，故人們便紛紛出場，欲搭臺唱戲了。要說與那個人的愛與恨、苦與樂，其實她早就不在乎了，只是如果能選擇，她希望此生都不要再和那個人有瓜葛。地球上七十六億人，她們滿可以遠離彼此而存在，沒必要再有任何交集。